初霁和尚向来小肚鸡肠,有意报复玄彘和玄蕙两人,。听闻玄蕙被选中进入那个女子国子监试读,又想起来自己在乐水县的烂尾寺,心里更不是滋味。
原本初霁和尚念及两个孩子年龄尚未及笄,想小惩大诫一番,顺便敲打敲打他们背后的康年公主和盛天青,这会儿他因嫉妒而面目全非,不禁起了些杀意。
*
时间平平静静地度过。
国子监入学的日子临近,玄蕙也即将告别阿福和连长晋。这些日子以来,阿福与玄蕙走得较近,这会有点稍微有点离别多愁善感。
见阿福耸拉脑袋,一副哀声叹气模样,玄蕙笑道:“阿福,我这只是去国子监读书,每天还回来姑母这里住,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阿福摇头,“这下先生管我更严苛。你来了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罚跪祠堂了。”
玄蕙捂嘴噗嗤一笑,“跪祠堂是盛家的传统,我爹弱冠以后也没少跪祠堂。只不过跪祠堂这项传统,传男不传女。”
这样的安慰没能让阿福心情变好,反而眉头锁得更深。
他原本以为自己熬到成年就能结束这样的苦闷日子,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阿福的脸色比白纸更惨白,怔怔地看着玄蕙。
玄蕙颇为无奈,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桃木牌送给阿福,“这个符咒是前段日子爹爹给我的,说是当今皇上御赐的,她特意找大德法师加持过,可以保你学业顺利。”
阿福接过牌子,仔细一看那牌子,正面是一些看不懂的符文,反面是一个蕙字。
玄蕙见他发愣,便主动提议替阿福戴上,还没等阿福回应,她绕到阿福身后,在他的脖子后面打了一个结,“这样以后先生的考核你就都能通过了。”
“谢谢。”阿福除了谢谢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最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唯一就是阿会突然会说话了。
阿会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没想到有次连长晋去见阿会的时候,阿会突然拽着他往里面跑,撞见了那丫鬟正在偷盗。
丫鬟矢口否认,阿会却突然从丫鬟那边抢来一支簪子,交到连长晋手里,嘴里不断喃喃“娘”。
连长晋仔细观察簪子,发现是他多年前送给雪然的那支,簪子尾部是白鼠抱穗形态。他马上意识到这丫鬟偷盗了雪然的物品。
这件事自然是被连长晋告到雪然那里,雪然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这丫鬟死不悔改,还撞到连长晋面前,她只好打发那丫头到柴房工作。
雪然最近忧心忡忡,右眼皮一个劲儿地乱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十日后,雪然自从上次在朝会亮相后,每次朝会她都会参与。今日杨静则将她特意留下,与她商量女子学宫修建的事。
中午之后也还没有回到家中。
连长晋已经将阿福的课上完了,却不见雪然的踪影,隐隐有点担心雪然的安危。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今日上课之时偶尔出神几次。
原本学生自习的时间,讲官可以到旁边的屋子等候歇息,但今日盛雪然不在,连长晋也觉得那房间空荡荡的了无生趣,便坐在阿福旁边。
这可吓坏了阿福,老师就坐在旁边,他看书的时候也不敢有一刻分神。阿福这孩子脑子不算笨,只是玩心格外重,若是全神贯注在书里,他一会儿就能把书滚瓜烂熟地记下。
后面连长晋检查他的时候,他每个字都记得牢牢的。也无论连长晋怎么考校他,都没有答错个一问。
阿福结束一天的课程,没有被连长晋责骂,心里松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连长晋对他好像真的好了很多。
至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阿福实在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能归结于是玄蕙的护身符起了效果。
不过连长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原地,时不时朝窗外看。阿福猜他是在等盛雪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没断过,甚至雪然几次问他对连长晋的印象。
阿福不免感慨,幸好这几天每日都艳阳高照的不像是要下雨,不然可真就应验了那句俗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见到连长晋等得焦躁,阿福便命人端一碗清茶败火,自己也向连长晋告辞了,说是要回房间歇息。
连长晋也没有阻拦他,让他先回去,自己留在书房里,说是等会和雪然交流他今天的学习状况。
阿福点了点头,刚走出大门,他掏出玄蕙送他的那块桃木符,放在鼻尖猛吸一口,果然这是神力的味道,那味道强烈得他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接着他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突然间失去了力气,渐渐意识开始模糊。
后面的事,他不记得了。
再一睁开眼睛,阿福看见自己躺在卧房里,床边站着他娘雪然,还有刚才还在书房里的连长晋,玄蕙也站在旁边。
雪然见阿福醒来,终于舒眉展目,转头示意太医上前,为阿福再行诊脉。
太医上前为阿福号脉,告诉雪然:“皇长孙体内的余毒已清,现在已经无碍了。”
坐在阿福旁边的连长晋也松了一口气,这阿福是当着他的面倒下的,他当时紧张得血液几近凝固,幸好阿福中毒被发现得及时,不然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中的是九转南归丹,索性他体内那毒并不算多,又发现得及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上面有细细密密一排针眼,是刚才医生为他放血疗毒的痕迹。
太医见阿福醒了,便央着回宫面圣,连长晋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交给太医作为谢礼,阿福看得眼睛都呆了。
阿福眼里的连长晋是个朴素而节俭的人,因他素日的衣着总是单调的白色,从未有其他的颜色。没想到他竟然出手如此阔绰。
太医捏着这银子,喜上眉梢,忙称呼几声谢,就离开了公主府。
连长晋见太医已经走了,对雪然忙作道歉,毕竟这孩子是在他的面前晕倒的。
雪然道:“你道歉什么,没有你他,也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不光是这一次他发现阿福中毒,没有他,这孩子也不可能出生,更别说活到这个中毒的点。况且古往今来,昏君哪里是那么容易死,命比贤臣都要长。
话锋一转,雪然又问阿福:”你同娘说说,你今天可有接触到什么外人,给你吃了什么?”
阿福摇了摇头,他今日的确什么也没做,吃的东西只有每日丫鬟们安排给他的,非说今日有什么的特别的,那就是玄蕙给他的那块学业牌子,他放在鼻尖用力吸了吸,之后就晕了。
他余光瞥到玄蕙,心想不能牵扯她进来,便岔开话题,“没有什么都没有。娘,我肚子饿了,可以吃点东西吗?”
“那就奇怪了。我让太医给连先生和玄蕙看过,他们皆是无恙。” 雪然嘱咐道:“你以后吃东西之前小心一点,先让婢女们检查一下,然后再吃。”
说罢,雪然也没有继续纠缠,叫人端上热粥、鸡蛋羹等,阿福很快拿起勺匙,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雪然笑话道:“现在只能吃些流食,还不如阿会呢,还不知道害臊。”
阿福厚着脸皮对雪然笑笑,照单全收雪然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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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坐在窗前的玄鹿朝外面望去,见院子外面总有人影路过,脚步极为匆忙。她向丫鬟们打听过后,得知阿福中毒的事。
阿福是阿会的兄长,竟然在自己家中中毒,玄鹿觉得十分诡异。今日阿会也没有准时到她这里准时报道,联系到阿福的事,玄鹿不禁担心起来。
玄鹿赶紧推门离开院子,脚下迈着飞快的步子,走到阿会的小院,院子里空荡荡的。她闯进了阿会的房间里。
进门时便听见阿会呜咽的声音,等她见到阿会时,见到阿会被那丫鬟按在床边,被卡住脖子。
玄鹿抓住旁边的玩具,拼命往那丫鬟身上扔,大喊:“放开阿会。”
那丫鬟像是不知道通似的,既不躲闪玄鹿的攻击,也不转身去阻拦玄鹿,仍在用力掐阿会的脖子。
见到阿会努力摆动四肢挣扎,玄鹿急得快哭了,她跑到旁边用力拽她的胳膊。
想不到那丫鬟看着苗条瘦小,身子却是极为孔武有力,一甩胳膊便将玄鹿摔到地上,脑袋磕在旁边摆设花瓶的四方小桌的桌角。
那花瓶摇摇欲坠,正好掉在阿会的怀里。
阿会摸着吃痛的脑袋,头晕晕乎乎,她努力保持清醒,抄起那花瓶,踩在床边的椅子上,用力朝着那丫鬟头上一扣。
花瓶倒是没有碎掉,但那丫鬟显然是被击得痛了,转而放下阿会,去掐玄鹿的脖子。、
玄鹿呼吸困难,用力挣扎,发现自己挣不开那丫鬟,余光打量到阿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一阵哀伤,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阿会还那么小就死了,她比阿会多活了四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算了,黄泉的路上至少有个人做伴,她至少不是孤零零的了。
她闭上了眼睛,等着呆会儿在地下和阿会再见面。
过了一会,玄鹿突然觉得颈间的压力小了很多。
再一睁开眼睛,玄鹿看见她爹盛鸿渐就站在前面。
玄鹿哭得更加伤心,声音微弱而嘶哑地问道:“爹,你怎么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