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然窥到此事纯属意外。她回院子时候刚好路过阿会的这边,瞧见两个孩子鬼鬼祟祟凑在树下挖土。
她忽联想到当年自己和连长晋两人埋赵傲天的事。当年他们两人自从发现那死猫之后,自作主张地埋猫,导致后面发生一系列多余的事。
有时雪然会想,若当年他们两人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母亲,或许后面一系列灾难性的故事会不会不再发生。
或许世上再也没有玄猫太子妃和康年公主,只有一个首辅夫人,两个孩子的母亲。
不过,现在的生活其实也并不差,她是作为独立的个体而存在,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赋予她价值的人是她自己。
可她不想自己的儿女再走一遍她辛苦走过的路。
雪然以为赵傲天又死了,被丢在公主府里,于是她便躲到树后观望。没想到刚走近两个孩子,就听到那婢女偷窃的事。
走近了一看树坑,里面埋着不少屋内的金器,不光是阿会的,有一双纯金耳环是她的,她记得自己丢失这件首饰很久了,没想到竟在这里。
还有她的白鼠抱穗簪,就是之前连长晋送给她的,她自从和连长晋和离后,便将簪子收在匣子里,从来不会戴在头上。后来这簪子就失踪了,也不知道跑去哪里。
雪然拿起簪子,回忆起当初和连长晋的点点滴滴,眸光略微一暗,她现在的情绪不大高,一半是恼怒一半是遗憾。
她的阿会因为不会说话而被丫鬟欺负。那丫鬟知道阿会不会说话,就算看见东西被偷,也不能向杨攸跻和她两人告状。
阿会张了张嘴,看上去想说些什么,但都没有声音发出来。她转而拽了拽旁边玄鹿的袖子。
玄鹿心直口快地告诉雪然事情的经过,以及两次在外面撞见阿会的事。
虽然玄鹿没有直接告状那丫鬟偷懒,但雪然很快明白过来,那丫鬟长期不在公主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雪然命人把剩下的东西归置到远处,让府内的管事回头打发了那丫鬟,前面的东西她也决定不再追究了。
此事雪然以为就告一段落,哪知第二日她在阿会的房间门口,又撞见了那丫鬟。
“她怎么在这里?”雪然问管事,“不是让你打发出去?”
府内管事顿了顿,慢慢解释:“ 是驸马让奴才留下这个丫鬟的。”
“总不会是他相好?”雪然冷嘲热讽一句,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静,说的是怀疑丈夫不忠的话,但语气冷漠得不像是夫妻。
窗口边的阿会歪着脑袋,打量着雪然。
雪然揉了揉阿会的头,轻声说道:“这没有你的事。”又对管事吩咐让阿会去了玄鹿那里,最近阿福和玄蕙都在上课,只有玄鹿最近没什么事做。
*
公主府的对面是驸马府,西边的院子里放着几口巨大的水缸,里面养着无数条形态各异的鱼,有些肿眼泡的,有些戴着红冠的,还有些蝴蝶尾的。
杨攸跻站在水缸前,撒了几把鱼食,正在调整一个水缸里上方的黑布,一抬头看见了雪然。
“真是稀客,公主今天怎么到这里?”杨攸跻诧异道。他们两人大多数各住在自己的府邸,平时雪然不怎么去驸马府,总是他亲自进府去见雪然。
雪然打开手掌,展示自己失而复得的金耳环,对他说道:“是你拿我的东西送给相好的?”
杨攸跻接过耳环,果断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只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后半句的语气漫不经心,但雪然知道杨攸跻总喜欢把真话夹在其中,越是看着虚浮的话,越是藏着真话。
若是他外面有相好的,巴不得早和她和离。雪然也巴不得杨攸跻和她和离,可是杨攸跻本身挑不出错。
面对杨攸跻暗暗地表白,雪然不觉地撇清两人:“你若真是真有个相好的,这也没什么,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们立刻就和离。”
杨攸跻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寻我的错处和离,是连长晋腾位置?”
“这些日子我和他怎么相处的你都清楚。”雪然反驳。
杨攸跻忽抓住雪然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雪然挣了挣他,发现杨攸跻将她压在墙边,从上到下打量着雪然。
“你发间的这个簪子,过去也曾经戴过。我记得当初去永安的首饰店问过,是连长晋去店里订的。”杨攸跻摸了摸雪然的乌发,“现在你又重新戴上它,可是要再次破镜重圆?”
雪然咬唇,不悦道:“我和他怎么回事不需要你来管。”
杨攸跻俯头,慢慢凑上雪然的唇边,雪然偏头躲开,但杨攸跻箍着雪然,让她根本逃脱不开,又重重的吻上去。
这吻极为笨拙,杨攸跻表面是个纨绔公子,但感情史一片空白,二十多年来从未在心底装下过另一个人。
他们两人婚后并无夫妻之实,他以为他们一辈子就这样相敬如宾下去,直到那天听说连长晋和雪然在书房里发生的事。
“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吗?你觉得杨静则会让你们在一起?”杨攸跻问道。
雪然回答颇为冷漠:“不一定和他在一起,但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你若是想和离,没门。”杨攸跻坚定地说。
雪然继续尝试挣脱杨攸跻,却不想激起杨攸跻的愤怒,继续在她的唇边,脸颊,脖颈蔓延着吻。
雪然感觉自己纽扣上面附着的那只手,并触碰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她对杨攸跻说道:“你再继续下去的话,我们两个大概再也走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杨攸跻顿了顿。
雪然抬了抬下巴,指向水缸里面的鱼,说道:“你若是非要这样,我们进屋里再说。在这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点别扭。”、
鱼缸里的金鱼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来,而养望天种金鱼缸水缸上面的黑布撤去,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金鱼盯着两人,显得格外诡异。
杨攸跻理智收回,松开禁锢雪然的双臂,但见雪然没有离开,笑问:“你不离开,是真想同我进屋继续?”
雪然整理自己的衣襟和凌乱的发髻,说道:“我来找你是别的事。你为何不肯阿会房里偷东西的丫头离开。”
“她是姑母的人,是在监视我们的。如果把她遣走,姑母还会派新的人到我们这边。不如把这丫鬟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杨攸跻道。
雪然点了点头,“那只能如此了。回去以后只教训一番便好。她近期应该不至于继续偷盗。”
解决完这件事,雪然在驸马府里没有耽搁太久,生怕杨攸跻真把她带入房间里,便立刻告辞离开。
雪然回到公主府时,看了看家中的刻漏,想到连长晋这个时辰也该走了,便走入书房看望阿福。
但书房中早就不见阿福的踪影,她听见身后的大门骤然关闭,门后过来一人,从背后一胳膊抱住雪然的腰。
雪然闻见他身上的书墨香气,松了一口气,“康候,你先放开我。”
连长晋没有放手,“放你去驸马府?”
“你听谁说的?”雪然质问。
“猜的。”连长晋冰冷的指尖触碰雪然的脖子,反复摩挲着,好像要把这块蹭破皮。
雪然抬头摸了摸连长晋的脸颊,说道:“你放开我。听我和你解释。”
连长晋稍微松开手,雪然正要窜出去,连长晋又一用力,将雪然面朝着自己抱住,“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是准备和杨攸跻假戏真做了吗?”
“没有这回事,只是现在我和他没有和离。你确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我在一起?”雪然再三劝诫,“你在外面是谦谦君子,和我这个‘水性杨花’妖女在一起,若是外面的人知道,恐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雪然不介意自己的名声,若他真执意要和自己走下去,那她也会心软和他继续这样偷偷摸摸下去。
脖子上冰凉触感未撤去,但连长晋一句话也没说。雪然见他犹豫,以为是他产生退却的意思,她只得给彼此台阶,提议道:“要不我们最后一次,就当给我留个念想,再退回一个月前的关系。”
“以后我还是阿福的娘亲,你还是阿福的先生。”
听到雪然这么决绝,连长晋有些气恼,沉声道:“还可以有其他的身份,比如说你是阿福的母亲,我是阿福的父亲。”
说完这话,连长晋摸着雪然的脸颊,眼睛紧盯她的双目,他正要慢慢靠近的脸颊。
雪然忽踮起脚尖,环住连长晋的脖子,在他嘴上浅浅啄吻。连长晋先是有点吃惊,待到反应过来后,迅速反客为主,如同狂风暴雨般加重他的吻。
雪然差点透不过气,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她慢慢后撤,但连长晋的胳膊在她的腰后,紧紧地揽着她。连长晋身上的水墨香气萦绕在她四周,甚至顺着她被撬开的唇齿间涌上脑海。
人一旦决定抛下一切后,会变得极为大胆。
连长晋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也是凡人,揽着雪然大摇大摆地走入她的卧房。
哪怕在路上迎来别人们异样的眼光,他也义无反顾跟着她一条路走到最后。
雪然遣走了卧房里面守候的家仆,见他们离开后,便牵着连长晋进了屋。
卧房的大门彻底关闭了。
家仆们站在门口暗自对着眼神,这屋子就算是驸马也不曾进去过,但主子的事也不容他们这等家仆置喙。他们只好去隔壁屋子烧水,准备好主子的洗澡水。
阿会的丫鬟刚从皇宫回来,看到府内的家仆们在火房里忙活的样子,不禁起了疑问。
有个好心的家仆说道:“等会记得绕道公主的卧房,连大人走之后你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