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林禾景今儿个没吃早饭,到府衙时饿得四肢都生了酸意。

    才从府衙厨房拿了个包子咬了两口,又见沈高河端了个小托盘过来,也不知那小托盘里放的什么,他双手捧着,依着胸腔,简直算是抱着了。

    林禾景坐得门边,沈高河一进来第一眼就瞧到了她,一脸紧张:“孟捕头来了没?”

    阿素的案子未清,衙门里不少人都出去查案子了,再之跟着姜宁后头一处回来的那个女儿也不知是谁家的,也有人拿着她的画像出门去问了,现下捕快房只寥寥两三个捕快。

    林禾景道:“我也才来,不知道……沈仵作,你这抱的什么好东西?”

    托盘上盖着张白布,有指甲盖大的地方像是被泅湿了,林禾景才起身,沈高河就忙抱着托盘侧了身去,见此林禾景未免好奇心更重。

    其余捕快瞧了此处动静,也上前来瞧:“高河,你这不会是贿赂头儿的礼物吧!”

    “你不在验尸房里验尸,一大早寻头儿做什么?”

    眼见他们要凑过来闹腾,沈高河忙躲着护手上的东西:“小、小心点,这是尸体上头找到的。”

    此言一出,几个捕快皆是停住,如临大敌一般退开了几步。

    林禾景三五下吃完了包子,道:“谁身上的?”

    沈高河这才小心翼翼将托盘拿出,边应道:“就那个小女娃,阿素。”

    他往里走了两步:“本来我是想着等你们去我那处再拿给你们的,但这两样东西实在不寻常,想了想,我还是早些送过来,看看你们破案有没有帮助。”

    他将小托盘放到桌上,已有手快的捕快将桌上杂物清了。

    “要等头儿来再看吗?”

    孟凡鹤踏进屋门的时候正好听了这一句:“等我来看什么?”

    沈高河抹了把汗,身子侧开,将托盘上的白布拉开。

    林禾景低头去瞧。

    托盘里头放着两样东西,大一些是朵布花,粉白色的,由粉往里,颜色越来越浅,最里头的反点了明黄色,这种布花林禾景是见过的,江州府衙的大街小巷常有货郎挑着货箱,头一层便是此类布花做的簪子。这朵布花应该就是从簪花上扯下来的,明黄色的花心已经松动,露出了一截白线。

    她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尺寸要比寻常的簪花小了一圈,应是是孩童用物。

    在布花旁边是一团纸,约摸半个手指头大,湿湿的,边缘处有些朱色,里头像是写了什么字,但就从表面墨色晕染的痕迹,即便是有字,应该也瞧不出来了。

    “这是阿素身上的?”

    “是阿素嘴里的。”

    林禾景眼神一痛。

    难怪沈高河方才说这两样东西不寻常。

    若只是布花和一团染墨的纸,是绝不可能被称作“实在不寻常”的。

    沈高河说,他验证阿素的尸体,见她肚子涨,便按了几下,本想是查看她内脏可有受伤的,但没想到按了几下,阿素的嘴张开,他从阿素嘴里就拿出了这两样东西。

    孟凡鹤先看着的是布花:“这布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禾景抬头,见他盯着自己,不免疑惑:“师父?”

    “昨儿个你带姜宁回来,她头上是不是有这么个小花?”

    林禾景精神一振,立即回忆——是,是有个小花簪子,簪在乱糟糟的发髻里,因是被头发挡住了大半,她不太记得是否是完好。

    还好姜宁此时就在府衙,她道:“我去看一下。”

    孟凡鹤点了头,又去瞧那纸团,他低头去问沈高河:“这纸团是原先是这模样?”

    林禾景走出屋门,也不知沈高河答了什么,心里头也想知道那纸团到底有什么,脚步上走得更快些了,想着等确认了那布花是不是姜宁头上的那朵就赶紧回来。

    昨夜冯氏是住在府衙的,而姜子濯回了家,缘由为何林禾景也不知晓。大抵是真怕吕元将其唤回去熬夜挑药材,周棠错借口担忧于她,急着便拉着她一同归了家。

    林禾景记得走前姜子濯还在府衙的。

    “他娘过来,说他熬了一个晚上,不能再熬了,他认床,在别处睡不着,就回去了。”

    冯氏解释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林禾景却从她眼睛里瞧见怨愤。

    知道她来寻姜宁,她走进屋子里,将姜宁抱了出来,七岁的女儿已经不算轻了,她抱着有些吃力:“林捕快见谅,阿宁身上的药劲儿还没过,身子软得很,也不知是怎么的,方才还吐了一回,屋里头我没来得急收拾……”

    姜宁脸很红,像是羞愧于给她娘惹了麻烦,冯氏见状忙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没事,不怪你,阿宁是身子不好,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此时的她与林禾景见过她的每一面都不同。

    没由来的,林禾景想起孟凡鹤说起的从前。

    他说他曾见了一位故友,那位故友明知将死,可在抱得女儿时,脸上却满是笑容。

    从前她只觉得荒谬,生死之前,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可是看着冯氏这般模样,她却恍惚间懂了什么,却又不知到底明白了什么。

    对于此类,她自知不足,也不勉强自己,抬头望向姜宁发间,昨日藏在乱发间的簪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梳得干净的两团小髻:“阿宁头上先前,是不是带着一个簪子?”

    冯氏想了一下:“嗯……只是簪子坏了,昨儿个我就给收起来了……怎么,这簪子是要紧的物事吗?”

    她从袖里拿出来,先是动作还有些随意,说到后来,她动作竟小心翼翼起来,像是生怕簪子什么要紧的线索会因她的轻视而错失。

    林禾景将簪子拿到手中来,簪头原是三朵布花并排缀着,现下只余了一只,大小样式都与沈高河送过来的那朵一样,连那断了而飘在外头的线都是相同的白色。

    几乎可以确认此时躺在捕快房里头的那朵花是出自这簪子之上。

    可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抬头去看那个歪着脑袋趴在桌上姜宁,小姑娘确实清瘦,神容瞧着也恹恹,不过她眼睛有神,处在府衙也未见怕生,倒是显出一份可亲来:“阿宁,你……我唤林禾景。”

    一个个问题压在嗓间等不及吐出,却消于如此起头。

    姜宁无力扯了个笑脸:“我识得你的,林捕快。”

    孩童的声音如铃:“我在街上看见过你,我也知道昨天是你救我和阿雪的。”

    阿雪?是另一个孩子吗?

    林禾景又多了几个问题:“你既然见过我,那便应知我不是坏人,阿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冯氏有些紧张,生怕姜宁回忆这两日的遭遇会害怕。

    但意外的是姜宁并无任何异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的花簪上丢了一朵花,那朵花是什么时候丢的,又丢在了什么地方呢?”

    姜宁目光落在花簪上:“簪上的花,我给了一个姐姐。”

    姜宁说起话来似乎不太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但也因此林禾景很快就明白了个中曲折。

    姜宁被人拐走,确是从老曾家门外的那棵银杏树下开始。

    她说她娘、也就是冯氏身子不好,她的玩伴中有个姑娘家里是开药堂的,说是她娘会吃银杏果儿,姜宁听了便也常拾些银杏给冯氏,那天许氏与人聊天,她等得没耐心了,就跑到了银杏树下拾果子,此时有个妇人坐到了树下同她搭话,约摸是问她拾果子做什么,听闻是给她娘的,便是一顿夸赞她有孝心,然后便提出她家里有银杏果儿,要送她一些,她信了,就跟着妇人走了,再然后就被人打晕了。

    醒来是在一处类似土洞的地方,旁边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孩子,还有两个比她大很多的女子。原大家都只是哭着,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儿,说是要逃出去,可这么多人一齐逃肯定逃不出去,她们便商量着,每个人身上带一点旁人的东西,再一起往外跑,不管是谁,只要跑出去,就去报官、或者去谁的家中,到时就凭信物证明自己的话。

    “我有两个花簪,拽了五个花,分给了她们。”

    五个花,那便说明“地洞”里起码是有六个人的。

    她们寻到了机会,从地洞跑了出来,但很快就被抓了回去,姜宁不知道她们之间有没有人跑出去,因为她被抓回去的时候挨了顿揍,又多了一人看着她们,地洞中有遮挡物,她看不出身边还有哪些人,但凡动作大一些,都会被骂。

    “我被坏胖子抓出地洞的时候,只看到了小满姐姐,没看到哑巴姐姐。”

    她这样说。

    小满姐姐?

    又问些问题,但姜宁大都不知晓,与她一处的女孩子,她也只是知晓个名字。

    林禾景心越来越沉,若如姜宁所言,除了阿雪、已身死的阿素,至少还有三个孩子或是女子没有救下,而今日城门处查验已松,若是没有意外,另外的三人,已是下落不明。

    姜宁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拿出个手帕包来:“这是我的那份。”

    帕子打开,是几颗豆子、一只金兰花的耳环另还有几样,皆是女儿家的物事,想来就是那夜同在“地洞”的几人互相交换的信物。

    林禾景看过一遍,问她道:“这些东西,可否能先交由我保管。”

    姜宁毫不犹豫地点头,亲自将手帕送到了她手上。

    交出之际,手帕之底下忽然落出了一墨青的碎叶子,姜宁正想用手拂却,林禾景立即呼止——那是半根茶叶的细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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