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列九一觉醒来,先是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并没发生男女之事,昨晚明明都已经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自己沾床一会儿便睡去了?
她翻了个身后,发现贺清川和衣躺在床榻边的地上。
贺清川听见动静立马睁开了眼,“你醒了。”
姜列九起身,点了点头,“睡在地上容易着凉,你大可睡……”
贺清川打断了她的话,黏黏糊糊地说了两字“不要”,然后一抬腿上了床,“昨晚你太困了,你得睡个好觉。床大睡觉才舒服,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才不要和你挤。”
姜列九看着他等着被夸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开口赞叹,“神仙小可爱。”
“神仙小可爱?”贺清川皱着眉头咂摸其中意思,“拿我当小孩哄?”
“说起来,我们可都是天地之子,都是孩子。”
贺清川服气地点了头,“那你也是神仙小可爱。你也这样夸过别的小孩吗?”——若没有夸过旁人,如此我们便是一对了。
姜列九摇了摇头,“没有。”在这里是第一次拿这词夸人。
贺清川拥住了她,在她颈窝处蹭了蹭,然后捧住她的脸,“我会对你好的。”
姜列九笑了。
“你别光顾着笑,你要回你信我。”贺清川轻轻摇了摇她的下巴。
“我信你。”——贺清川啊,你这个人就是对谁都还不错,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对我好。可,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姜列九岔开话题,说:“我得先回苏家,把包弄好,把你的衣裳收拾好,还要带上那姑娘。”
“直接回我家便可。”贺清川老实交代,“你的东西和人已经都在贺府了,连夜收拾的。”
“好吧,好吧。我要下床。”
贺清川立马弹了起来,边起边观察她的表情,“你这是生气了?”
姜列九看着他,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就是我眼下必须待在苏家。”——苏明承生死难料,她还得盯着想主意。
“为何?他们藏了你的什么东西,不肯给你?我去要回来便是。”
“没有。”姜列九拍了拍他的臂膀,“我没有什么刻意瞒着你的事,就是些可行可不行的事。若我不去做,我必追悔莫及,而我去做,即便不成,那至少我尝试过了,求一个无悔。”
“嗯,我知道了。”贺清穿握住她拍自己臂膀的手,拽到自己嘴边,啄了一下,柔声道,“我一直在。”
姜列九抿嘴,点头,再点头。她记得,之前网上有种说法是“我在比我爱你更让人心动”。她当下觉得,好像是这样。
“我给你讲件趣事。”姜列九的眼睛里满是盈盈笑意,她盯着他说:“小时,大人总哄我,说是若不小心误食了果种子,肚子里便会长出果树。因此,每当我不小心吞进种子,我便会紧张好几天。大人啊,惯会欺负小孩。”——当时,小孩是真信的,后来,小孩长成大人了。
所以,当下的心动,是真的。
贺清川略歪了头,不明所以,凝眉去看她,“你是觉得我会……负你?”
姜列九摇了摇头,弯着眼角,也弯着嘴角,“你都没有什么儿时趣事同我讲吗?我们一起乐呵乐呵。”她突然发现自己好擅长转移话题。
贺清川这才舒展了眉头,“我还以为……”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屋外传来噪声。
“贺清川!贺清川!贺清川!!!!”
遭了,怎么让易盛这小子给跑出来了!
“你在这等我,我出去一下。”贺清川把姜列九按回了床榻上,“我去去就回。”
姜列九看着他的神色有些慌乱,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遂起身也开门出去了。她打开门便看到贺清川到手押着一个人的后脖颈往右手边方向走去。
突然,一只鹰从天上俯冲而降。
姜列九眼见着那鹰朝贺清川去了,她大声叫出,“贺清川,小心!”
她喊话的同时,鹰已经俯冲下去,啄了贺清川的发髻便拍翅上飞。
贺清川抬手飞出镖去,正插鹰的脖子处。
鹰扑棱着翅膀,却再也飞不起来,然后直直砸地。
姜列九叹了口气,你惹他干嘛?
这时,那被押的男子从贺清川手里逃了出来,正向着姜列九这边跑来。
贺清川原地飞转方向,追起,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姐姐!”易盛看清了女子的模样,既惊又喜,“是我!”
姜列九仔细盯着他看了看,迟疑道,“你是那天吃粥的?”她如今听力不佳,但对记人脸这点却有十足长进。
“是我是我!你怎么也在这?也是被贺清川抓来的吗?你别怕,我一定带你逃出去。”
贺清川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没好气地开口,“谁是你姐姐?若她是你姐姐,我岂不成了你姐夫?你休跟我们套近乎。”
易盛转头,怒目,“什么???姐姐跟你???姐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
“喜欢我,总好过喜欢你这个大骗子!”贺清川鼻孔出气,哼笑道。
姜列九看不到男子的口型,但可以看清楚贺清川的——大骗子?眼前这人看来不是什么叫花子。
“我……我才没骗她。”易盛气势弱了下来,“我只是来了新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自然得有个新名字。”
“诡辩之词。”贺清川说完,看向姜列九道,“别信他。”
易盛扭正头,弱弱抬头,看眼前的人儿,“姐姐,我不叫见倾,我叫易盛。”
姜列九得知他名字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这人便是日后大易的王。
她的反应在贺清川的意料之外。他松了抓易盛的手,问,“你曾听说过他?”
姜列九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易盛连忙解释,“姐姐,我没杀过人,没杀过你们大正人。”
姜列九莞尔一笑,“杀过又怎样?这天底下自己人害自己人的事都多了去了。不必同我解释,我不在意。”
易盛这才放下心来。
贺清川听着却是揪心,想着可能是由于她不得父母宠爱,手足又常对她做不利之事,所以才有此无奈感慨。
姜列九看向贺清川,“我觉着他人不错,你可以把他留下来。”
“不要。”
“不要。”
两个男人同时发声。
姜列九无语地看着他俩,环手抱胸,“你们分别说说不要的缘由。易盛你先说。”
“凭什么他先说?”贺清川小声表达不满,觉得自己于情于理于她心中都应是第一位。
“因为你是重头戏。”姜列九哄人道,“而且他看上去笨笨的,需要的时间会长些。”
贺清川立马展颜,“你确实想得周到。”
“我才不笨呢!”易盛严肃反驳,“我聪明着呢!!”
“那我问你,”姜列九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的碗,你能吃几碗饭?”
易盛不解其用意,但还是如实答了,“三大碗。”
“你离乡来我们地方,想必风餐露宿,晚上睡得可还好?”
“我落脚的地方都极为隐蔽,所以睡得倒还安稳,就是经常会饿肚子。”易盛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疲命逃亡,不禁眼睛泛酸。
姜列九走近他,抬脚往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下。易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仅仅是晃了晃便立住了。
“能吃能睡体格子也健壮。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躲避追捕也定不少算计。现下看来,人也没什么坏心思,这样的人你不用,岂不可惜?”姜列九看向贺清川,既然剧情提前了,那让他们早早建立互信关系是必须之事。
“可他对你……”贺清川没说后面的半截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易盛,“你可愿意留下?”
“我怎么会留在你这?和你一起向我大易百姓举刀?!怎么可能?”易盛因为激动,脸色生出红来。
姜列九知道他会有如此想法,便把已备在心中的话倾出,“战事起,必会死人。无论你留与不留,大易都免不了战祸。虽战祸难免,可你若愿意,届时将负了大易百姓的人尽快斩杀,尽快结束战乱,减少伤亡,未尝不是救人于水火。你且想想。”
“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不顾百姓安危,为了私欲,不断挑衅我大正。我大正向来只求,与外相安无事,于内百姓和乐。”贺清川定定看着易盛,“如今你哥哥称王,不体恤百姓,不友爱兄弟,否则你也不至于流落于此。”
易盛咬唇仰头,努力让眼泪不往下流。他知道这些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贺清川,我饿了。”姜列九摸着肚子,走向贺清川。她想让易盛一个人尽情地难过,可以毫无顾忌地失态。人需要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贺清川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伙房走。他感到神奇,就在昨天,他还觉得自己需要好长时间去靠近她,而此刻她却被自己牵在手里。
两人背后,易盛缓缓蹲下,他抱着头,像无家可归的小兽,先是闷声呜咽,然后嚎啕大哭,最后一边哭着一边用拳头砸地。眼泪鼻涕口水都簌簌落进土里。
贺清川很小的时候便听过很多次这样的哭声,见过很多这样哭的人。他抓紧了姜列九的手,即便他清楚她应该听不太真切这身后的痛声。
姜列九明白他的用意。她早已见识了人性的弱处,对于易盛此时此态,她也只是视为平常。“我没事。”她平和地笑了笑,回应了他。
“你在想什么?”贺清川问。他今天愈发觉得她是个谜,她总能说出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甚至超过大多男子的道理。
“想宝姝。”姜列九灵机一动,“对了,让宝姝看住那姑娘,其他人我都放心不下。”
“宝姝毛手毛脚的,哪会伺候人?”贺清川笑了笑,“她啊,就爱耍刀舞棍,干不了细活。”
“不能干也得干。”姜列九嗯了声,“我去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