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红梅睁开眼的时候,姜列九正趴在床边睡着。

    红梅轻轻地摸了摸姜列九的头。

    姜列九登时感受到这微小的动作,猛然抬头,以为红梅又难受了。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红梅摇了摇头,“我好多了,你不必慌。倒是苏大小姐你,辛苦了,该好好歇一歇。”

    “我就是有点困,无妨。”姜列九伸手去摸了她的额头,舒了一口气,“这一宿终是不烫了。”

    “哎,不知道孩子可是安好。我这病怕是会累到他。”红梅有些忧丧。

    姜列九这时也只能说好话去宽慰她,毕竟除了身体之外,孕妇的心理状态也很关键。“肯定好好的,你看你也没吃什么药,就好起来了。这孩子啊,定是特别欢喜你做ta的母亲,和你一块努着力,把这病给驱走了。”

    红梅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亮堂了,露出了笑容。“你说得对!都说母子连心,我好好的他定也好好的。”

    “那可是。”姜列九把一个即将出口的哈欠给憋了回去。

    “之前我总觉着生个男娃,往后的日子过得才会硬实。”红梅咳嗽还没好利索,捂着嘴咳了两下,眼里都泛泪光了。她继续道,“看你整宿整宿地守着我,我变了主意,觉着生个女娃才贴心贴意吧。”

    姜列九笑了笑,没吭声——孩子总逃不过当工具人的命运。人类啊,无罪而生,戴罪而亡,周而复始。“我再守你一夜,若你不再发热了,那就是要好了。”

    “苏大小姐,你别嫌我,夜里跟我一起睡着吧。”红梅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方。

    “你有身子,睡觉本就容易不舒服,我再挤上去,你便更不舒服了。”

    “苏大小姐,我活这么大,头回有人待我如此之好,你说我该怎么报恩于你啊?”红梅说话带了些哭腔。

    “你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报恩了。”

    敲门声传来。

    红梅知晓苏冬九耳朵不好,便用眼神示意往门口看。

    姜列九随着她的视线扭头,然后用布巾遮好了抠鼻,起身去开门了。

    是贺宝姝,她来送吃的了。

    她把饭盒往姜列九手里一塞,又不满又心疼地嘟囔着,“你看看你眼睛下面,都用黑成锅底灰了,再不好好睡上一觉,就要印堂发黑了。”

    姜列九看着贺宝姝神色也颇憔悴,“你可有不舒服?你母亲可有不舒服?”

    “我身体壮得跟牛一样。”贺宝姝特别自信地扬起小下巴,“你别看我母亲如今心广体胖的,她年轻那会儿,跟我一样,骑马射箭不在话下。”

    “那你们要一直壮如牛,须得按我说的去做,千万别擅作主张。”姜烈九第一万次向贺宝姝强调了防瘟疫这事。

    “倒是你,别病倒了。你要是病倒了,我哥该回来杀我了。”贺宝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列九立即敏感起来,微拧着眉头,“可不许这样发咒。”

    贺宝姝皱了皱鼻子,“好啦!呸呸呸,说笑来着。”

    不知怎的,姜列九吃着吃着饭,右眼皮突然突突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吧?呸呸呸,忌迷信!

    姜列九没什么心思吃饭了,便停了筷子,对红梅说:“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你这才吃了几口?”红梅看着姜列九碗里的饭,就还是满满的,和没动过差不离。

    “饿过头了,反而没什么胃口。我待会儿饿了再吃。”

    姜列九去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支开细细的缝,看屋外的春天,也看春天的屋外。

    不知道贺清川是否也有这忙里偷闲看着天地出神的时候?虽然目及之处,她从未和贺清川或携手或并肩走过,但可能由于这是贺府,似乎哪哪都染过他的气息,所以他毫无预兆地侵入她的脑海。

    姜列九不禁咧了咧嘴,想起他时,心情总是熨帖的,希望他不要生病才是。她也有一丝愧疚,好像在这场爱情里,他热情浓烈,对比之下,她则显得温吞。不知道,贺清川会不会觉得失落?

    她思考着自己给自己出的问题,得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自己便是这样去爱的,虽波澜不惊,可心意是真的。姜列九说服了自己,爱不是数字游戏,可以论高低输赢,嗯,是这样的。

    真奇怪,想到贺清川,眼皮子也不跳了,姜列九自己笑自己,迷信理由多的是。

    贺清川伏案睡着了,等他醒来时,身上多了两件披风,而柳明就立在旁边。

    他不免吓了一跳,白了柳明一眼,“你站在这里是要吓死我?”

    柳明嘿嘿一笑,“我站在这里看川哥你流口水。”

    贺清川赶紧伸手抹了抹嘴巴,确实嘴边是湿漉漉的——最近确实太累了,连睡相都这么差了。“事情做得差不离了,那匪徒也不折腾了,如今粮草药材供应也稳定,百姓对这病也有所了解了,没有一开始那么惊慌了。再过两天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以前,他也想家,却没有如今这般想家——不知道,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在想她。

    贺清川离开的时候,他被一姑娘拦了马。

    虽说那姑娘盛装打扮了,但仍不难看出来,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山匪气息。她皮肤不白,比大多数姑娘都要黑上几分,牙齿却十分白,在这肤色的衬托下。“贺清川,我不跟我爹当山匪了,我要跟你回去当你媳妇。”

    青天白日,大庭……小众之下,因为人都在家里躲瘟疫,街上流动的人并不算多,可就算围观者不多,这姑娘行事未免也有失分寸吧……

    还好,贺清川有这方面的经验,心里头和脸上都万分淡定。“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是李小青,以后便是贺李氏了。”李小青蹭了蹭贺清川的马头。

    贺清川的马是略有点脾气的,这会儿居然乖乖让李小青又摸又蹭的。

    柳明觉得这小丫头片子不简单,低声对贺清川说:“你的马还挺喜欢她。”

    李小青一斜头,飞着眼尾去看柳明,脸上眼里全是得意之色。“我从小在山里头长大,大小动物都可欢喜我了。”说到这里,她又转回眼神去看贺清川,“贺清川,我早就不想跟我爹那群臭男人混着了,我要跟着你长见识。”

    “你爹同意?”

    “我爹起初不同意,后来知道我是想拦你的马,就点头了。他啊,贼得很,知道这桩买卖他不亏呢!”

    贺清川看着她,不禁想到了两个人,一是姜列九,二是贺宝姝。他想,阿九若见了这姑娘,定欢喜这姑娘,还有这姑娘的年龄个性和宝姝相仿得很。他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什么买卖?你想跟我做事,并不是买卖。姑娘嫁人也不是买卖。”

    “是吗?”李小青叉着腰,“我爹说养大的女儿是白眼狼,会跟男人跑,他亏得很。”

    “他说错了。你若真想跟我走,也不是不可以。”

    李小青眼睛瞪得通圆,亮如灿星。她有些激动,“你说的是真的?那什么君子一言,什么马都难追,你可不兴骗我!”

    “那是君子一言驷马。”柳明帮她说出了正确答案。

    “哼,会这句话你了不起吗?还不是没贺清川厉害!”李小青白了柳明一眼。

    柳明呵呵,“比你厉害就行了。”

    “李小青,我看你跟马有缘,那你去看管马场吧。”

    贺家马场里的师傅个个是驯马好手,李小青要是跟着他们,定会有十足长进。

    “跟马一块玩吗?那敢情好。”李小青想着自己可以骑上高头大马了,跟他们一样威风,便咧了嘴。“行,等我本事再厉害些,你娶我也不迟。”

    “我不会娶你。你还想跟来吗?”贺清川问她。

    李小青挠了挠脑袋,想着嫁人和养马哪个有意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养马指定更好玩。她听说,他们这样的男人都娶好几个媳妇,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活在一起,还不如回去找爹呢。“我要去养马。”

    “好。”贺清川转头看着柳明,“你俩同骑一马。”

    柳明睁大了眼,“什么?”后面表达反抗意见的话他没说,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说了也没用。于是,他只说:“我骑马可是极好的,能坐上我的马,是你的福气。”

    李小青没骑过马。山上是有马的,可她爹不让她骑,说姑娘家家不兴骑马,马被女人骑了,可就不得行了。她刚一听到自己能骑马,顾不上去跟柳明拌嘴,而是踩着柳明空出的马镫子,直接跨上了马。

    柳明犯了尴尬,因为这姑娘大剌剌地跨马坐在了他身前……他看向贺清川,“这……不……”

    贺清川瞥他一眼,“想什么呢?骑马而已。驾!”

    一行骑马的男人加一个骑马的女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先回了贺家的老宅,在那里过了几天,确定无人发病才又回了贺府和军营。

    红梅已经大好了,姜列九回了苏家。不意外地,苏明承病了。

    很煎熬,可能比自己患病都煎熬,连着几天,她就没收到苏明承的好消息。苏明承一直发烧不见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

    姜列九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十分心急,可又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流向死亡。

    苏明承你不要死,苏明承你不要死,苏明承你不要死……她时不时反复念着这几字,希望老天爷能放他一马。

    可事与愿违,苏明承还是没熬过这个春天。

    他断气的夜里,韩秋仙过来把姜列九的院子屋子都砸了。

    韩秋仙一边砸一边哭嚎着苏冬九害死了苏明承。最后,她晕死过去了。

    屋子的门坏得关不上了,窗也是。

    本来老钱是要拦下韩秋仙的,姜列九说让她发泄吧。

    姜列九坐在漏风的春天里,像断了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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