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二月底,春风拂面暖意袭人。
云朝终于收到了聂氏兄妹从西炎传来的消息,那信上说,西炎王病重命在旦夕,被大公主思岚软禁在寝宫,而整个王庭亦在思岚的掌控之中。
手里握着信笺,双手止不住颤抖,如此看来,她离开西炎不久,思岚就发动政变并封锁了所有消息。
原来,他们是故意诱她来大齐,而沙沐哲毫无疑问也是思岚的人!
“王妃,顾小姐来了。”
弥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云朝将信塞进袖子里,整理好情绪:“请她进来。”
顾伊人进了屋,因大病一场,面色还有些憔悴,人也消瘦了一圈。
“表嫂。”
“表妹快坐,弥月,看茶。”
顾伊人揽裙坐下,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外面都打点得差不多了,特来向表嫂辞行。”
前几日她尚在病中时,云朝说要为她张罗铺面,她原以为只是替她看地段寻铺子,没想到云朝直接在锦绣街买下一间带院子的铺面要送给她。
刚出了红莲的事,她自知受不起,说什么也不肯要。
后来,云朝道:“就当是我入股,你出技我出钱,等刺绣庄开起来了,赚了银子,多少分我一些便是。”
如此,顾伊人才应承下来。
“这么快?什么时候走?”
“方才已去跟表哥辞过行,明日一早就出府。”
云朝点点头,长叹一声:“在外面不比府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一个人我真是不放心。”
“表嫂放心,表哥说,倚竹院的丫鬟婆子都随我带走。”
“那就好,好在锦绣街离王府不远,若有事随时派人回来说一声。”
“好。”
“对了,阿奴你可见过了?我让他去给你帮忙,这小子机灵,往后就让他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今日见过了,确实机敏又勤快,一个人把铺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就好,如此我也能放心些。”
两人说了会话,喝完一盏茶,顾伊人才告辞离去。
掩上门,云朝将信笺拿出来烧掉。
聂星竹和聂云离开上京前,她曾叮嘱二人到了西炎后去找少将军穆勒,但信中说穆勒不知所踪。
她与穆勒年幼相识,最是了解他的为人,父王曾说他秉性正直,是西炎难得的将才。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绝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已被思岚控制起来了。
凭她对思岚的了解,定会威胁穆勒为她所用,而穆勒那个直来直去的脑瓜子,真怕他惹恼了思岚丢掉性命。
云朝双手叉腰在屋里走来走去,弥月在一旁看得眼花:“王妃,现下我们怎么办?”
“为今之计,是先把穆勒救出来。”穆勒身为少将军,在军中威望颇高,想要扳倒思岚,要倚靠军队的力量。
“可是,少将军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穆勒手握重兵,思岚不会轻易杀他。”然而,也只是暂时,若是久招不降,穆勒性命堪忧。
“那要怎么救?我们远在上京,留在王庭那些人怕是早就被大公主灭了口。”
“总有办法……”云朝喃喃着,“过两日去一趟酒肆,你去打点一下。”
“好。”
傍晚,天边薄云熠熠,整个煜王府笼罩在柔和的霞光里。
虽已至初春,澜玉阁并无花团锦簇,只是多了几许盎然的绿意。
萧起庭立在廊桥边,将手中的饵料一点一点洒进鱼池。池中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激起团团水花。
宋七走进内院,在萧起庭身边耳语一阵。
只见他淡淡一笑,放下饵料,拿起锦帕细细擦拭起手指:“本王真是很好奇,她会怎么做。”
“若我是王妃,定会设法联系旧部,思岚如今大权在握,又有沙沐哲相帮,王妃这边若无人倚靠,怕是难以扭转乾坤。”
“那人何时到上京?”
“应该就这两天了,九叔办事一向利落。”
“嗯。”萧起庭扔下帕子,双手负在身后,“那就等着看罢。”
宋七挠挠头,有些欲言又止:“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既然咱们已经与西炎大公主达成盟约,王爷为何还要帮王妃?”
“你不希望我帮她?”
“当然不是……只是,王爷一心为大齐谋划,选择思岚于我们而言更为有利。”
萧起庭看着天边绯红的云彩,沉吟片刻方道:“太子殿下想要立功,思岚那边就交给他,至于你说为何帮她,我也不知道,就当是本王的私心罢。”
萧起庭这话,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宋七听不懂。
……
两日后,云朝带着蒋家兄弟和弥月出府。先去看望了桂嬷嬷,给老人家送了些银两,随后去了酒肆。
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蒋文蒋武似乎并未给萧起庭传递过消息,因此现在对两人也没那么避讳。
此时,因云朝一句话,两人就跟门神似的杵在酒肆门口,吓得原本想要进店打酒的人都不敢靠近。
“公主放心,十年前王上秘密训练了一批死侍,就是以防今日之局面,待公主回到西炎随时可启用。”
酒肆掌柜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联络朝中重臣,以揭露思岚的狼子野心。”
“如今父王病重,朝堂又被思岚控制,此事只怕是困难重重。”云朝拧着眉,面色凝重,“可有法子救出少将军?”
“只能尽力一试。”
正说话,听得前堂一阵吵闹,两人对视一眼,走出屋子。
酒肆大堂内,蒋文蒋武正与一戴斗笠的灰衣人对峙,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身形却有些熟悉。
“出了何事?”云朝警惕地走过去。
蒋文抱了抱拳:“启禀王妃,此人硬要往里闯,属下这就将人赶走!”
在听到云朝的声音时,那灰衣人身形一顿,缓缓抬起了头,风尘仆仆的脸上满是惊讶。
穆勒?!云朝瞪大了双目,朝外看了一眼后,忙将人拉进了后院。
“参见公主。”
“快起来。”云朝既激动又欣喜,“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臣被大公主关进大狱,原以为死期将至,不承想前阵子有个黑衣人夜闯大狱将我救出。”
“黑衣人?是什么人?”云朝十分讶异,王庭大狱犹如铜墙铁壁,什么人本事这么大?
“臣也不认识,是个男人,大约五十来岁,看装束不像是西炎人,将我救出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想起那晚的遭遇,穆勒至今觉得做梦一般,那人的身手深不可测,进入王庭犹入无人之境。
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云朝咬了咬唇,不记得认识这么一号武功高强的人物。
“对了。”穆勒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这是王上给臣的,说要亲自交到公主手上。”
那晚在西炎王的寝宫,西炎王交给他一个锦囊,后来思岚闯进来,被擒后他趁着夜色将锦囊丢进了假山后茂密的草丛里。
万幸,脱困之后,他将锦囊找了回来。
云朝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信笺,那上面的内容,让她震惊之余又弯了弯嘴角。
“我父王怎么样?”
“王上他……”穆勒叹了口气,“被大公主下了药,情况不容乐观。不过,思岚想要传位诏书,王上暂时不会有危险。”
云朝听罢,捏紧了手中的锦囊,父王若有个三长两短,定叫她加倍偿还!
“不知公主何时回西炎?”穆勒问。
“萧起庭说要陪我回去,本公主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云朝一拍穆勒的肩膀,“不管怎样,你先回去调兵遣将,本公主随后就到。”
“是!”
接着,几人商议了营救计划,由穆勒暗中潜回西炎,联络各部与朝中重臣,于王城之外组成勤王军,待云朝回国,伺机反攻王庭。
回去的路上,云朝一直在想穆勒所说的黑衣人,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父王安排在王庭的死侍?不可能,有这本事直接杀了思岚岂不方便?
亦或者是思岚的阴谋,故意放出穆勒,目的是引她回西炎一网打尽。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太可能,穆勒手握重兵,若不能降服便只能杀掉,思岚不可能冒这个险。
马车哒哒前行,云朝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盏轻轻抿着。
“公主在想方才少将军说的黑衣人?”弥月凑上前去问道。
“嗯。弥月,你觉得会是谁?”云朝拍了拍肩膀,示意弥月替她捏肩。
“这个,奴婢也不知,想来定是个高人。”弥月一面说一面与她轻捏肩部,“会不会是王上派去的人?”
“不可能,父王被软禁在寝宫,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人。况且,若有这个本事,早把父王救出来了。”
“那会是谁呢……”弥月仰起头,手上动作却没停,突然,脸上表情一滞。
“啊疼!”云朝一屁股坐起来,“死丫头,下那么重的手做什么!”
“王妃,我想到了,会不会是,王爷?!”
“怎么可能!”云朝动了动生疼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要说是一头猪我还能信!萧起庭那小人绝对不可能!”
外面,蒋文蒋武正专心赶马车,蒋武戳了戳大哥的腰:“方才好像听见王妃说王爷是猪?”
“我好像也听见了,嘘,就当没听见!”
“嗯!”
此时澜玉阁内,正伏案书写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七,把窗户关上,屋里有些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