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高二年级纪律情况如上，汇报完毕。”
魏小雅收起汇报表，“此外，重点观察对象周落和本周并未出现出格行为，几次抽查都没有发现她存在违背校规的举动，本周总体表现较好。”
年级主任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明明是好事，但他依旧心事重重地陷在沙发椅里，面色阴沉不安，掌心不断摩挲着西裤。
“笃笃笃”，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推门而入，眉宇间不怒自威的气质让魏小雅瞬间断定，这人绝非从事于普通职业。
年级主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双手紧攥站了起来，先急忙朝魏小雅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没你的事了。”
“好。”魏小雅起身离开，与男人错身而过。
身后一道轻声的“徐队”让她脚步一顿，竖起耳朵。
警察？
魏小雅反手带门，刻意留下一个细细的缝隙，悄悄贴在门口，从缝隙里看着二人交谈。
男人照例出示了警官证，严肃道：“主任，关于李曼琦同学的不幸遭遇，我有点情况想了解一下。”
“当然，当然，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年级主任擦了擦，“我们也想不通，这孩子为什么会在医院遇害。”
魏小雅眼神一滞。
李曼琦死了？！
这则消息太过突然，魏小雅骤然陷入巨大的震撼之中，手忙脚乱间，她不小心把门缝推得更大了些，引起了徐队的注意。
“谁？谁在门口！”
徐队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年级主任慌忙站起身，“门口有人偷听吗？”
“没人。”徐队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左右瞥了瞥，“大概是刚才的小姑娘走时没关好门，被风吹开了。主任，在我们进行得到初步调查结果之前，这件事情不要过多地透露，避免像上次一样被媒体围堵。”
“徐队你放心，我会的。”
主任办公室的门被紧紧关上，随之还有轻微的反锁声。
紧紧贴在隔壁办公室门板的魏小雅这才走了出来，心跳如炬。
^
“周落和在吗？”
魏小雅看见周落和与余柯西的座位都空着，于是叫住一个同学。
同学见到她手臂上的袖章，认出了她，急忙摇头，“我不知道，她和班长出去了，还没回来。”
魏小雅把周落和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直到中午在食堂才看见远离人群、坐在角落的二人。
“找了你们一上午，终于找到了。”魏小雅毫不客气地把餐盘放下，坐在周落和身边，“李曼琦和你们是一个班的，她的事，你们应该也有听说吧？”
周落和低低地应了一声，“上午知道的。”
“跟于婧文有关系吗？”
“不清楚。”周落和边吃边道，“李曼琦是在校外医院里遇害的，应该是跟一个换头女人有关。”
余柯西继续道：“直接关系是那个女人，但于婧文与这起案子有没有间接关系也不好说。具体情况，还得靠陈沁黎告诉我们。”
吃完午饭，三人溜达消食，边说着公交车上的女人，边走到了学校花园。
“我去，”魏小雅惊讶地拽了拽周落和的袖子，“你们看那是谁！”
周落和与余柯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枝叶繁密的大树下，是许久未见的周桐与杨和江。
二人嬉笑打闹，行为举止间无不透露着关系的亲密良好。他们中间是一个面色温柔的高个男生，被他们的插科打诨逗得抿嘴轻笑。
那是个生面孔。余柯西问道，“中间的那人是谁？”
“李穆。”魏小雅撇撇嘴，“年级大小会议上经常提到他，品学兼优，性格温良，长得还帅，他在学校的人气不亚于余柯西哦。”
周落和看到了她脸上的不服，“听上去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你怎么一副看不上他的表情？”
“我也说不出来，和他接触过几次，总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
“哪里奇怪？”
几人还没说完话，李穆就注意到了他们，止住话头，看了周桐一眼。
周桐了然，嬉皮笑脸地和魏小雅打招呼，“魏主席，吃过了？”
看着已经跳楼自杀的二人又活生生站在面前，以一种陌生的姿态重新与她有了交集，魏小雅心中五味杂陈，态度软了下来，“你们在干什么？”
“吃完饭消消食，没有违反校规吧？”周桐挤眉弄眼地回答。
杨和江突然笑了，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周落和，“魏主席又是在干什么？大家应该都不知道，你交了这位……新朋友吧。”
“小江，好好说话。”李穆温和地制止了他。
杨和江挑挑眉，投降般的耸了耸肩。
“我们没在干什么。不久前，我发现了一只小鸟的尸体。”李穆低头看着地上的小鼓包，抬脚使劲将它踩得紧实，眼中满是怜惜和痛心，“它的身体早就僵硬，已经救不活了。我想来想去，决定将它埋在这棵树下，希望能够让它安息。”
魏小雅动动嘴角：“你人还怪好嘞。”
“尽点微薄之力罢了。”李穆将双手沾染的泥土轻轻拍掉，看了一眼周落和，微微颔首，“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各位。”
周落和望着李穆高挑的背影，玩味地笑了笑，“我理解你说的，他身上有着浓浓的违和感了。”
“是吧是吧，”魏小雅连忙附和，“可我总是摸不清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余柯西走到小鼓包一旁，“如果你真的怜惜一只死去的小鸟，会用脚使劲踩踏埋葬着尸体的这块泥土吗？”
魏小雅恍然大悟。
余柯西蹲下来，凝视鼓包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将鼓包扒开。
“怎么了？”周落和前来帮忙。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埋了小鸟的尸体。”
坑不深，三人挖了十几秒钟就见底了。
如李穆所说，里面确实有一只小鸟的尸体。
但小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僵硬，反而还带着余温，是刚死不久。小鸟被剖肠破肚，五脏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旁，底层的土壤已经被染成深深的红褐色，血腥味浓重。
周落和大惊：“他虐杀小动物？”
“很有可能。”余柯西站起来，面色凝重，“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三人很快追上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暗暗观察。
周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杨和江面色平淡地回怼，李穆大多数时间都是笑而不语，只是偶尔说几句话，但他明显是三人中的主导。
他们并没有回宿舍睡午觉，而是走到了女生宿舍附近，不断张望着来人，似乎是在等人。直到几个女生迎面走来，李穆对其中一个女生招了招手。
是高子芊。
高子芊看见他，扬起笑容，挥别同伴直奔李穆而去。
魏小雅讶然，“李穆和高子芊很熟？”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余柯西道：“我们现在对高子芊太不了解了，完全摸不透她的交际圈，也不知道她和于婧文有没有瓜葛。”
“一直没有时机，真正的高子芊跟我们都没聊过几句。”周落和把目光放在李穆身上，“我们还应该打听一下李穆，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
警方与校方似乎是商讨出了结果。下午，学校组织了全校师生线上会议。
投影仪上，校长坐在主席位，身旁是刑侦大队的徐队。她眉宇间疲惫不堪，语气悲痛而严肃。
“昨夜，我校一位学生在校外不幸遇害，我代表校方，对此表示深深的痛心与遗憾。”
李曼琦的班主任坐在不远处，低着头，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从现在开始，我校暂停请假出校行为，除特殊情况外不予批准。若有特殊情况不得不外出，必须由家属亲自接送，加强校内外安全管理，全力保护全校师生生命安全。”
^
晚自习结束，魏小雅前脚刚出教室，后脚就被年级主任叫住。
“小雅，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加上又是周六，学生们很可能有逃宿不归的现象，今天辛苦你，查寝严格点，等十二点再起来查一次，把空床位和不睡觉的人都记下来，通报批评。”
“十二点？”魏小雅很是诧异，“主任，有这个必要吗？”
主任拍拍她的肩膀，“眼下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事了，辛苦你了。”
看着他不容置喙的神情，魏小雅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晚上十点半，熄灯铃准时响起。
魏小雅贴心地给了大家十分钟的调整时间，等走廊终于安静下来，打开手电筒巡查。她没有发现任何违纪现象，很快回到宿舍床上。
魏小雅定好十二点的震动闹钟，准时在十二点醒了过来。她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光，紧紧攥着手电筒，踏出了宿舍门。
也许是下午的大会把学生们吓到了，魏小雅转了一圈下来，女生们都安安静静早就睡着，连说小话的人都没有，她很快从走廊的东头巡查到西头，心头一松。
太好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魏小雅一转身，立刻僵在了原地，原本轻松的心情此刻犹如坠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本该漆黑如墨的走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微弱的光，悄无声息地透在地板上。魏小雅顺着光亮望去，原本都关好门的房间此时敞开了一间，她遥遥用手电筒照了照门牌号。
是仓储间。
这房间平时不会轻易打开，钥匙也只有宿管才有。但今天，在她巡视过后，仓储间凌晨十二点突然大敞开门，似乎是在叫她进去。
魏小雅提心吊胆地往前踌躇几步，鼓起勇气往里看了一眼。
房间杂乱，无数个大型箱包凌乱地堆放在四周，唯独中央放置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一个长发女人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背坐在上面。
老旧吊扇在她头顶缓慢旋转，扇叶旋着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灯泡正好被安装在一片扇叶上方，一旦开启吊扇，原本明亮的光线便仿佛被旋转的风扇砍断拦截，投射在地板上，在女人身后拉出一道长而宽的阴影。房间里光影交替，忽明忽暗。
【好恐怖啊，这是人是鬼？】
【当然是鬼！小雅一转身突然发现仓储间开了门，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可是鬼能开灯开电扇吗？我觉得是人为……】
“杨阿姨？”魏小雅颤抖着声音，轻声唤道，“是你吗，杨阿姨？”
那道身影依旧背对着她，不为所动，不言不语。
^
半梦半醒间，周落和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翻了个身，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周落和……周落和……”
那声音断断续续，忽而缥缈宛若远居天边，忽而近在耳畔，像一根来自于地狱的黑色锁链，想要勾住她的魂魄钻回阴暗的地下，让她半边身子发凉。
周落和瞬间惊醒，这鬼魅般的叫声竟然来自宿舍门外。
她屏住气仔细分辨，声音里漏出来的音色，似乎有点熟悉。
系统：“请选择是否下床查看。”
【1、下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
【2、不去，这种热闹不凑为妙】
周落和选了2，轻声翻身下床，打开宿舍门，果然在漆黑安静的走廊里看见了瑟瑟发抖的魏小雅。
“你是不是有病啊……”周落和走出宿舍关上门，无奈地小声道，“半夜十二点不睡觉，等着撞鬼呢？”
魏小雅顾不得计较自己被骂这件事，整个人缩在周落和身后，推拽着她往前走，“主任让我十二点查寝，我刚看到仓储间的门开了，里面还有光亮，有人大半夜坐在里面……”
“那就不要查了呀，回去睡觉。”周落和作势要回宿舍。
“不行，我明天还得交纪律检查表呢。”魏小雅拽着她不肯松手，梗着脖子，“我要是不去，拿什么交差？”
“好好好，随你交差，可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一个人害怕，”魏小雅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软肉，咬牙笑道，“我们关系这么好，有好事我一定得叫上你啊！”
周落和：“我真谢谢你。”
“走，走。”魏小雅使劲拉着她往前走，“就在前面。”
果然如魏小雅所说，平时紧关着的仓储间此刻被打开，阴森森地铺开一片惨白色的灯光，明暗不定地映射在黑暗的走廊里。
周落和小心翼翼地，风扇还在呼啦啦地转，可屋内只有一把空荡荡的椅子，不见半个人影。
周落和睨她，“哪里有人？”
“怎么不见了！我一直注意着仓储间，从没看见有人出来过。”魏小雅立刻从周落和身后跳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指着屋内的椅子，“她刚才就坐在那张椅子上，我叫她，她也不理我。”
周落和缓缓蹙起眉头，“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确定！”
“走，进去看看。”周落和沉声道。
她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电筒，踏进仓储间。
房间很安静，只有吊扇转动的吱呀声，却莫名催得人心跳加快。不知道是不是魏小雅的错觉，自从她们进入这个房间，周围就愈发冷冽，明明是夏夜，窗外的风却吹得她牙关颤抖。
在她们身后，仓储间的房门突然自发动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紧紧关闭，门后逐渐显露出一个女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