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开口说话的人头太过诡异,周落和选了2,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这是那男孩踢的,让他来捡吧。”
女人“嗬嗬”地笑了起来,喉咙沙哑:“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很正常,小孩子嘛,长大了就好了。”
周落和:“他还是个孩子,都能把你的头踢得这么铿锵有力,捡个头的事自然不在话下,对吧?”
女人僵了一下,又道:“小男孩都这样,调皮捣蛋的。女孩文静善良又有爱心,更何况听声音,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好女孩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她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类似于诱哄,可周落和软软垂着眉毛,摇了摇头,“阿姨,你听说过这世界上存在一种生物吗?他们虽然年纪不小,可心智上还没断奶呢。”
“什么生物?”
周落和:“巨、婴。”
女人:“……”
周落和温和地笑道:“很不幸,我就是万千巨婴中的一个,还没长大呢。”
她抬脚将头颅轻轻踢回小男孩身边。
“小孩,头就在你脚下,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自己捡起来吧。”说完,周落和便撑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做出休息的姿势,不再回答。
见周落和油盐不进,男孩只能怨毒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头捡起来,还给那躯苍老的无头身体。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女人温柔地称赞他,似乎早已忘记刚才把她的头踢得到处乱飞的正是眼前这个男孩。
她一手把头按在脖子上,另一手从接口处挑出缝合线,勉强用线把头穿了起来,而后松了一口气,“终于接好了。”
出于好奇,周落和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却冷不防地与一双眼睛对视。
——女人依旧背对着她坐在座椅里,本该是后脑勺的位置出现了一张带着五官的脸,直直地冲着周落和的方向,一双眼睛冷冰冰地死死盯着她。
她把头颅装反了。
周落和:“……”
好在公交车的广播解救了她。
“各位乘客请注意,白晶小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安全出行。”
听到了自己要到达的目的地,周落和急忙站了起来。后门刚开,她就跳了下去。
门在她身后重新关上了,周落和下意识往回望了一眼。
那张反着的脸还在恶狠狠地盯着她。直到公交车扬长而去,这毛骨悚然的一幕才消失在视野中。
夏夜的风将头发吹至她的脸颊,周落和才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颤。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早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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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导航显示,周落和应该往小区里走。
一开始还是明亮的大路,可导航带着她连拐了几个弯,越走越暗,越走越偏。周落和盯着手机上的路线,生怕一个不小心走错路。
路灯年久失修,灯泡亮度很弱,只能将漆黑的道路隐隐照亮,看个大概。
她心中疑惑不安,周围楼梯破败,堪称荒凉可导航显示这么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如墨汁般极度的黑夜仿佛滋生了无数恐惧与危险,以至于一只黑猫从草丛中飞速掠过,都能让她心悸不已。
这段路显得无比漫长,周落和的脚步愈发迟疑。就在她想原路返回时,眼前终于出现了“通行维修店”的店牌。
“落和,在这里!”门口站了个人,正在向她招手,那是属于陈沁黎的声音。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起来,小跑过去。
“硬盘我带来了。”
店主是个短发女人,她像把玩网球似的将硬盘在手里掂了掂,“这简单,弄好了给你们打电话,到时候记得来拿就行。”
陈沁黎满脸欢喜,“麻烦你了,孙姐。”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李队,好的,我这就过来。”陈沁黎边站起身往外面走,边捂住话筒对周落和小声说,“晚上太危险了,我开车送你回学校。车停在小区外面,我先去开车。”
周落和留了店主的联系方式,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往小区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脚一僵,停了下来。
路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物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这东西极为显眼,哪怕是在光线昏暗的小巷子里,路人也能一眼就注意到。
周落和眯了眯眼,凑近后拿手电一照。
物件是长方形的,喜庆的红色硬纸上印着手握金元宝的财神爷,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显眼到有点夸张的红包。
这夜半三更的,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红包呢?看那厚度,里面的数量应该不少。
她自诩记忆力不差,清楚地记着来时路上根本没有这个红包。
从她折返到这,不过短短十分钟。是谁在这期间路过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吗,还是说,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周落和越想越觉得瘆人,皱着眉用手电筒照了几秒,最终还是谨慎地绕过了红包,往小区门口走去。
“嘀嘀”两声,不远处的黑车闪了两下大灯,陈沁黎摇下车窗,“落和,上车。”
“这么着急,是和案子有关吗?”周落和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街景一闪而过。
陈沁黎打了左转向灯,车速很快,“没错。其实这两个月以来,附近发生了很多残忍的案件,受害者都是年轻女孩。凶手完整割下她们的头颅带走,可我们完全找不到受害者的头颅,关于凶手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刚才领导打来电话,说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怀疑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学校很快到了,陈沁黎从车窗探出脑袋,对下车的周落和道:“这几天不太安分,我和你们不在一起,你们要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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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多了,马上就要熄灯就寝。周落和到处都找不到李曼琦。她疑惑地叫住一个女同学,“李曼琦呢?”
女孩瑟缩着,低头小声说:“今天是周五……”
“周五怎么了?”
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李曼琦每到周五晚上都会请假回家呀,下周一早上才会回学校。”
见到她怀疑的眼神,周落和咳嗽一声,“哦,最近事情太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也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吧。周落和没当回事,洗漱过后倒床就睡。
学校规定,周六日要去教室上自习。第二天一早,周落和睡眼惺忪地走出宿舍,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在隔壁宿舍门口,虽然尽可能低调地穿着便衣,但他们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是警察。
女生们大气不敢出地从他们身旁匆匆经过,而后窃窃私语地讨论。
周落和皱了皱眉,没有贸然上前搭话。她抬头扫一眼门牌号,只觉得有些眼熟。
吃完早饭走到教室,周落和发现教室门口也聚集了一批便衣警察。她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却遥遥地在座位旁边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沁黎站在她桌子旁边,正一脸严肃地在和余柯西说着什么。
余柯西似乎察觉到了周落和的气息,脸色复杂地望了过来,欲言又止,“她来了。”
陈沁黎也在这里。周落和心里瞬间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一刻,她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接到的电话吗?”见周落和点点头,陈沁黎叹了一口气,“那名受害者在今天早上确认了身份,是李曼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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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请了周五的假,李曼琦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最终站时才揉了揉酸麻的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久坐让她的腿暂时失去知觉,李曼琦刚站起来便觉得双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牢牢拽住了她的胳膊。
“好姑娘,小心。”
李曼琦顺着声音和力度望去,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女人,可她的声音沙哑,脸以下的皮肤也皱皱巴巴,配上那张俊俏的脸,怎么看都不对劲。
“谢谢姐姐。”李曼琦急忙抽回手,虽然觉得无比诡异,但还是装作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若无其事般地嘴甜道谢,然后赶紧下了车。
公交车的门在她身后合上,李曼琦往后一看,只见那女人还在窗户处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直到车辆启动走远,女人的目光才消失。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李曼琦搓了搓胳膊,心里后怕,“她怎么长成那个样子,真吓人。”
最终站之后还要走一会儿才能到家。她缓缓走在路上,街景逐渐荒凉,直到脚下的柏油公路变成泥泞的土路,李曼琦才到家。
推开破旧的大门,一道凌厉的风迎面而来。
李曼琦熟练地侧身一躲,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她身后炸开。
“赔钱货,你还有脸回家?你已经两周没往家里拿钱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醉醺醺的男人又开了一瓶罐装啤酒,语气森然,“还是说,你把那富家女给你的钱私吞了?”
即使李曼琦不愿承认,这个男人也实打实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再做那种霸凌同学的事情了,会遭报应的。”李曼琦冷冷道,“你只要不去赌博,踏踏实实赚钱,我们可以过得比现在好一些,也有钱给我妈治病。”
男人冷笑地喝完啤酒,将易拉罐捏得噼啪作响,“你妈也是个赔钱货,赚不了钱,还得搭进去不少。我还靠着她的补助过日子呢,给她治病?等我心情好了再说吧。”
李曼琦咬牙攥紧了拳头。
再忍一忍,等考上大学,她就把母亲接走,彻底离开这个恶魔身边。
不出所料,家里没有给她留饭。李曼琦饿得饥肠辘辘,趁醉酒的男人不注意,从抽屉里偷了十块钱,悄悄溜了出去。
走出昏暗的小巷,泥泞的土路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显眼的红包。
谁的钱掉了?
鼓鼓囊囊的厚度让李曼琦忍不住上前,蹲了下来用手掂量了一下。
极厚的触感让她内心蠢蠢欲动,李曼琦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她立刻捡起红包塞进口袋,捻着一角,借助微弱的月光看了看。
捡了大便宜,里面全是百元红钞!
李曼琦忍住激动的心情,抽出一张摩挲,可她完全识别不出来手中的是真钞还是□□。
良久,她的目光投向了路口的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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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听见门口帘子被掀起的声音,店员头也不抬地说。
李曼琦挑了两个普通饭团,走到收银台,尽量平静地从红包里抽了一张钱出来,递给收银员。
李曼琦提心吊胆地看着收银员将纸钞放进验钞机,直到纸钞顺利地通过检验,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喜上心头,摸着口袋中的红包,大脑被天上掉下的馅饼冲昏。
这钱竟然真的能用!老天真是开了眼。
“等一下!”李曼琦兴奋地尖叫道,“我还要再买点东西。”
收银员不知道眼前的女孩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然后哼着歌去货架里挑了满满一怀零食,大方地甩来两张百元大钞,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奢侈。”
他嘟囔一声,继续开始玩手机。
已经十点了,顾客寥寥无几。直到十二点,老板惯例来关门。
“清点完收银就可以下班了。”
“哦。”他困极了,打个哈欠便拉开收银柜,清点现金时手一滑,钱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店员咒骂一声,认命地蹲下一张张捡钱。捡着捡着,他忽然一愣,声音颤抖,“老板,这里怎么有两张……”
见员工满脸惨白,老板不解地走了过来,“有什么?”
待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老板的双腿也开始发软。
不知为何,一沓红色的人民币纸钞里,竟然夹着两张冥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