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舞台剧终于结束了。故事剧情紧凑而精彩,观众不断地欢呼喝彩,鼓掌声不绝于耳,充斥在这不大的破剧院里。
谢幕时,所有演员冲着观众席鞠了两躬。脸颊带红的年轻男人直起身,目光准确地捕捉到周落和几人,而后粲然一笑。
眼前倏地一黑,男人灿烂的笑容骤然消失在周落和的视野里。她心中一紧,一直悬着的不详预感似乎马上就要成真。
舞台上的灯光完全熄灭,剧院里一片黑暗。可直到红色幕布重新拉紧,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光亮,也不见剧院方给出任何解释。
有人坐不住了,零零散散地离席。观众席出现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为什么不开灯啊,”魏小雅纳闷地说,“演员准备返场吗?”
周桐同样疑惑,“可这返场的准备时间也太久了,导游都走了。”
高子芊恐惧地扯着陈沁黎的袖子,陈沁黎安慰道:“没事,别害怕。”
“要不我们也走吧。”周落和偏了偏头,“反正他也没说谢幕后必须留在这里。”
余柯西眸中划过笑意,“你说得好有道理。”
话音刚落,喇叭里突然有了动静。短暂的信号接触声后,工作人员出声安抚大家。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正在为大家准备返场彩蛋。”
这声音很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周落和与余柯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纸扎铺的老板!”
前方传来一片脚步声,黑暗中漂浮着两个诡异的红点。借着剧院敞开的后门,周落和隐隐看清了来人,是刚才舞台剧里的那些演员。
红光越来越近,在微弱的光亮中演化成一双红色眼睛,一张男人的脸随即浮现在视野里,他的颧骨有两抹不规则的红色,众人一眼就认了他。
“民间有句古话,扎纸人不能点睛,否则纸人就会有灵。只有点上睛,我们才能永久拥有生命和躯体。你赋予我生命,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
男人视线一直黏在瑟瑟发抖的杨和江身上,语调悠扬动听,带着笑意道:“善良的你既然愿意赋予我一双眼睛,那帮我的朋友们点上眼睛也没问题吧?”
说完,男人突然变回纸人形态,饿鬼似的扑了上来。在它身后,无数个眼眶空空的纸人如索命鬼魅般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走!”余柯西黑眸凛然,立刻抓住周落和的手腕,一个旋身把她从排椅里拽了出来。
周落和刚刚站定,就听到背后求助般的尖叫,“周落和!”
她转过身,看见魏小雅一脸惧色地向她伸出手。她面色苍白,眼中是浓浓的惊惧,又隐含浅浅的希冀。
周落和一把抓住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咬牙将魏小雅从纸人堆里拽了出来。
几人相互拉拽,全部逃了出来,只剩下被纸人死死摁住的杨和江还深陷在椅子里。
明明是纸做的,但这些纸人却像千斤石般压得他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杨和江的脸已经憋得发紫,眼球凸起,太阳穴爆出根根青筋,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活活压成一滩肉泥。
“啊——!!!”杨和江被前仆后继的纸人压在座椅里,迸发出凄惨狠厉的尖叫,好像在承受剜心般的极大痛苦。
纸人的手锋利如刀,在他的胸口掏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汩汩鲜血喷射出来,染红了座椅,流淌在地上。
“眼睛,我要眼睛!”
“给我眼睛!”
纸人们争前恐后地趴在地上,像疯了似的汲取着新鲜血液,往自己的眼眶上涂抹。
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眼前的场景猎奇而惨烈,让人害怕的同时胃里又翻腾,众人像被寒冰冻住似的说不出话,只能身体僵硬地看着杨和江逐渐放弃挣扎。
用鲜血画上眼睛的纸人纷纷从他身上离开,满脸都是淋漓的鲜血,嘴角咧开餍足的笑容,纸人又化作了人形,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杨和江浑身的血都被放干了,整个人瘪下去一大半,露在外面的肌肤毫无血色,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与点了睛的它们相比,竟像一个真正的纸人。
其他游客早被吓得抱头鼠窜,逃命似的离开了剧院。此时只剩他们几个人,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听着弹幕的尖叫,周桐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崩溃地大叫:“我去,这怎么还真死人了!什么破综艺啊,我不录了行不行!”
高子芊的双眼充盈着泪水,喃喃道:“经纪人明明跟我说只是简单录几个游戏,根本没说过会这么恐怖。”
魏小雅也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此时正微微缩着身体,“怪不得会叫《红色冒险》,红色是指现在这个被血染红的场景吗?”
陈沁黎还沉浸在恐慌和惊惧中,神色呆滞,根本作不出反应。
余柯西轻叹一口气,转身迈开步子:“走吧。”
众人沉默地走出了纸人展厅,迎面遇见靠在墙上的祝柔束。
她正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见到几人后神色一喜:“你们出来了?”
以往这副笑脸还算和蔼可亲,但面对死亡与鲜血,毫无保留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纸扎铺的废弃区,心情愉悦的老板哼着歌,随意地甩进去一个破破烂烂的纸人。
那纸人胸口被掏出一个巨大的洞,歪歪扭扭地躺在纸人堆的尖上,五官像极了杨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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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的场面让明星缓不过神,却极大程度取悦了直播间的观众。
【牛啊,现在的尺度可以这么大了吗?后面不会突然打码吧。】
【我爱看!中式恐怖就是最好看的!】
【谢天谢地,成年人终于能看点成年人可以看的东西了。】
【周姐,只是录个综艺,这又不是真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落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轻点头。
众人回到酒店。房间内安静得可怕,洗漱过后,魏小雅打开了电视,微微的响声冲淡了她情绪上的压抑。
她漫无目的地调着频道,右上角的数字跳到25时,突然想起什么。
“你昨天晚上真的看到26台了?”
周落和正在想事情,随口道:“不信的话,你晚上可以打开电视看一下。”
魏小雅惴惴不安,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问题:“她会来吗?”
“睡吧。”周落和柔声道。
魏小雅的睡眠质量果然出奇得好,即使在高压之下,只一会儿便也依旧沉沉睡了过去。
周落和安静地盯着她。
早上取餐时,她没有告诉魏小雅全部真相。
昨晚在钟阿红消失后,她靠在床头想了很多,把所有线索串起来之后得出结论。
魏小雅之所以会被钟阿红附身,是因为她违背了博物馆的要求,擅自拍了照。
博物馆的门口挂着警示牌,提醒过游客不许拍照,否则后果自负。结合祝柔束鼓动游客拍照、自己却一张不拍的奇怪举动,周落和可以断定,在博物馆内拍照一定会引来不祥之物。
游客对哪件文物拍照,附在这件文物上的鬼或灵就会以手机为媒介进入到游客的住所。
魏小雅正是因为拍了钟阿红,才导致她的鬼魂顺着手机传进电视里,夜半时分爬出来附了魏小雅的身。
但周落和还是将这些事情隐瞒下来,并没有告诉魏小雅。她怕魏小雅知道真相后会抗拒在夜晚睡觉,钟阿红不能顺利地附上她的身。
周落和闭了闭眼。
她想知道,这女鬼附上魏小雅的身后,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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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电视突然亮了。
伴随着阵阵蔓延而来的阴冷气息,电视机又传出熟悉的刺啦声,女人哀怨的哭声忽远忽近,吊得人心慌。
周落和屏住呼吸,装出完全熟睡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紧紧听着钟阿红的一举一动。
身边倏地一凉,那股土腥味和腐臭味再度扑鼻而来。床垫随即一轻,有人从床上起了身。
“踏、踏、踏。”
一片死寂中,绣花鞋轻轻踏在木质地板上,冗长繁复的婚服沉闷地拖着地,偶尔还能听到发间凤冠金钗清脆的碰撞声。
这是一个绝佳时机,只要跟上钟阿红,就能知道她的目标是什么。
周落和刚想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根本无法动弹分毫。身体死死黏在床上,用力的瞬间,她甚至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不知名的东西吸出躯体。
这种高度诡异的剥离感让她第一次产生灭顶的惊恐,周落和下意识卸了力,感受到灵魂和大脑重新归位后,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才缓和了些。
身体还不能动,无数念头在她脑海里飘过。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间门再次被开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压抑骇人的森然冷意逐渐消失,电视关闭,周落和才缓缓地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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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醒,周落和立刻坐了起来。
魏小雅还没睡醒,她先去了一楼餐区,扫视一圈,除了魏小雅,桌上还缺两个人,余柯西和周桐。
“他们两个人呢?”
陈沁黎摇摇头,“不知道,今天还没见过他们呢。”
周落和觉得大事不妙,问前台要了余柯西的房间号,便匆匆赶去了8楼。
827房间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周落和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见余柯西的白色衬衫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正双手环胸地靠在墙上盯着房间内,脸色有点难看。
见她来了,余柯西缓缓开口:“周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