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么,看来我搞砸了你的计划啊,”陈扶摇川摸摸鼻尖,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
“我有罪,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啊。不过啊你也别太生我的气,那个大娘看上去真不像是个好人哦。”
“你来到底干什么?有何贵干?快说。”张惜文瞥了一眼陈扶川,不冷不淡地说道。
“喏,这个。”陈扶川嘴角带笑不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子。
张惜文看了看陈扶川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小蛋糕。
“快尝尝,我觉得应该会很好吃,那家店里就这一款带花花的。”陈扶川拿出盒子,打开后递到张惜文面前。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的张惜文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这是一个白里透粉的蛋糕,四周被奶油裱花围绕着,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蛋糕上面,裱着一朵艳丽醒目的红色牡丹花。打眼一看,这分明就是张惜文年幼时特别爱吃的老式奶油蛋糕。
幼年时的回忆和童年时的味蕾虽说到现在早已模糊不清,但那时得到一块砌满奶油的花花蛋糕时兴奋激动的心情,直到此刻张惜文还能清楚地回忆起。
“.....你买这个干什么?”张惜文嗅了嗅,老式奶油散发出的劣质的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这个啊,我当然是为了感谢你啊,”看到张惜文投来疑惑的目光,陈扶川解释道,
“怎么说呢,虽然你只在我旁边摆了一天的摊儿,但我从你这儿学到的东西真的挺多的,反正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老师了。所以这小蛋糕就算是我的学费了呗。”陈扶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不用,你拿走。”思绪又被拽回了现实,张惜文沉默了几秒,
“你别在这儿呆着了,陈家一会儿来人了你就真的没办法了。而且咱们的关系就是简单的合作伙伴,不用再整什么礼物,多余了。”张惜文说。
陈扶川怔住了好一会儿,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也变得僵硬,进而肉眼可见的,整个人的失落都溢于言表。
“你走不走?这是我家。”张惜文提高了声调。
“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别生气。”陈扶川看了张惜文一眼,回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后院,陈扶川这家伙先是走到院子门口,突然把那蛋糕往院门口地上摆着的小椅子上一放,还来不及张惜文喝止便飞一般地溜走。
“......”张惜文无可奈何地看着陈扶川远去的背影,不知怎得,有些忍俊不禁。
张惜文看着远处的山峦和正在袅袅升起的炊烟,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芳芳,芳芳?你在不在?”是冼兰兰的声音。
张惜文回过神,急忙走了出来。冼兰兰在门口正东张西望,看到张惜文后急忙跑进后院里来。她慌忙拉住张惜文的胳膊,
“芳芳,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是不是惹你婆婆生气了?我刚才见着她去主院儿找你公公去了,嘴里还说什么.....”冼兰兰担忧地说着,目光时不时往张惜文身后瞟,像是要探寻什么。
“婶婶。”张惜文配合的闪开身子,冼兰兰的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如你所看到的,我什么也没做。我婆婆也许是一时气头上,人老了,一时生气说了些糊涂话,怎么,您也相信了吗。”张惜文镇定地说。
冼兰兰半信半疑地看着张惜文,“婶婶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儿没少受苦,但是我真的就是怕你一时犯傻,脑子糊涂.....”
“婶,放心吧。你能特意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芳芳,我听说你这阵子也总是不着家,婶希望你.....也注意点风声。”冼兰兰压低声音,语气满是担忧。
张惜文笑着点了点头,看到异常轻松愉悦的张惜文,冼兰兰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是产后精神失常了吧?往常被冯翠兰欺侮后的张小芳可是哭哭啼啼的,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张小芳,竟然能把冯翠兰气得狼狈而逃后依旧这么云淡风轻,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咳,婶婶,陈德...我丈夫他什么时候回来?”张惜文也意识到自己此时不该笑出来,于是急忙转移话题。
听到张惜文的这句话,冼兰兰猛地松开了手,神情复杂地喃喃道,
“你说德胜啊.....他最近挺忙的.....”冼兰兰的眼神有些躲闪,这成功地敲响了张惜文的警钟。
“您能说说,他最近在忙什么吗。这么算起来,孩子出生后他也没回来看过我,不看我也没关系,孩子得见见父亲吧。满月的孩子可是很认亲呢。”张惜文说道,眼神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凌冽。
“额,这个,哎呀你就先别管了,他忙完了自然就会回来了。你之前这一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冼兰兰有些局促,“总之你就先好好养身子吧,别再去.....人杂的地方了,毕竟是个妈妈,这样不好。”冼兰兰说着,就要往外走。她走出院子的时候瞟见了椅子上摆着的蛋糕盒子,神色变得更为复杂。冼兰兰回头,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张惜文依旧微笑着,直到冼兰兰也走远后,她已经僵住的嘴角才垂了下来,一切似乎都又回归平静,只剩一抹孤寂浓重如雾,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
此时已是夕日渐沉,张惜文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不自觉地走到了院子门口。
仅仅是一门之隔,不知困住了多少载悲欢离合,幽怨辛酸。
张惜文的目光又落在了椅子上孤零零的蛋糕,
“.....真是可笑。”张惜文嘴角噙起一丝不自觉的笑意,拿起了那块蛋糕。
张惜文拿着蛋糕走回了屋子,正巧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叫唤。
“......”
张惜文拆开了蛋糕盒子,她没找着叉子,只得出院去洗碗池那边找了一双筷子。张惜文拿筷子挑起一块裹满厚厚奶油的蛋糕胚就往嘴里塞。
甜甜腻腻,口感有些发硬。
眼中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薄雾,张惜文吸了吸鼻子,鼻子竟有些发酸。
为什么呢?是感到幸福了吗?
不知为何,每每吃到这种蛋糕,张惜文都很想哭。
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张惜文记得在她小时候,每逢过生日妈妈就会给她买这种带着奶油花朵的蛋糕,虽说吃多了会腻,但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刻。
哪怕是上辈子,在二十一世纪,各式各样的糕点布满大街小巷,所谓的高端又健康的蛋糕映入眼帘时,张惜文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种味道。
所以呢,现在她不也是吃到了吗?那她在哭什么呢?
张惜文有些哽咽地吃了几口蛋糕,这时候李云,赵苹果和张秀芳站在门口,叩了叩门。
三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满嘴塞满蛋糕的张惜文,张惜文也怔住了。
“芳芳,我们回来了,你这蛋糕是.....”
“饿了,朋友送的,嘿嘿。”张惜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连忙去迎接这三个人。
“毕竟也是个当妈的人了,还吃蛋糕这种东西。你现在吃了,我待会儿做了晚饭你还有肚子吃吗。”张秀芳宠溺地捏了捏张惜文的脸蛋,张惜文接过李云怀里的孩子。
“饭店的事情我们都弄好了,订在下个周,饭店给咱们留了一个大厅,应该能容纳20个人。”赵苹果说。
“这么说的话,光陈家人就占得差不多了啊。”李云问道。
“陈家人,我只叫我婶子冼兰兰。剩下的人,随便找几个凑个数吧。”张惜文伸出手指在孩子面前晃了晃,怀中的孩子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伸出小手,试图抓住张惜文的手。
“?”旁边站着的这三个人再次震惊地看向张惜文,张惜文向她们眨了眨眼。
“放心吧,陈家那几个难搞的人,到时候必定会不请自来,”张惜文笑道,
“说不定那个时候我还能见到我那失联的老公呢。”张惜文戏谑道。
“你是说....陈德胜?”赵苹果惊讶道,
“你这是......改变主意了?你不会又对陈德生那个家伙抱有幻想了吧?”
倒也不怪赵苹果如此言辞,这么久了,能从这个刚生完孩子,一直受着陈家人欺侮的女子口中听到“老公”一词,还是以如此亲昵的语气,她们一度以为张惜文吃错了药。
待张秀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四个人围在一桌,窝在床上一角的孩子正沉沉睡着,于是桌上这四个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
“哎,小芳,其实我一直好奇来着,你为啥铁了心要和陈德胜离婚啊?”赵苹果边磕着瓜子边问。
“要是跟他在一起,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你瞅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似的。”
“也许吧。”张惜文抿了一口汤,浅浅地说道。
“那你要真的离了婚,你回哪?你要回你那老家?挺说你老家贼远。”
“……不知道,我应该不会回去,而且也没有回去的必要。”张惜文这样道。
“那孩子呢?你离了婚生活能好吗?我就怕你没有钱过日子,这日子没钱可真的就过不下去。”李云叹了一口气。
“孩子归我。”张惜文平静地说。
“那钱呢?一分都不要?”
张惜文挑了下眉,淡扯着嘴角笑道,
“钱,我也要。而且,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