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时候,玉成已经拥着他心心念念的软玉,进入了梦乡。
景荣醒来时,也不过才正午。
她浑身如散了架般难受,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
然而她整个人都埋在那温暖的胸怀之中,腰又被玉成紧紧搂着,微微抬头便能看见那人安睡的面容,她仍然由衷感受到了一丝愉悦。
她伸出指头,有些孩子气地轻碰了碰那人高挺的鼻梁。
这人是我的…
这人还活着……
玉成一把便抓住了那只温软小手。
他仍闭着眼睛,将那手放到自己嘴边,认真亲了亲。
景荣咧嘴笑得无声:“成哥哥何时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事情永远没有处理完的那天,”玉成的声音中仍含着浓浓的睡意,“但是幸好可以往后拖。”
“哈哈,”景荣又顺势点了点那人刚冒出的胡须,想问的实在很多,但在此刻还是有些心疼他昨夜的这场遭遇,她说,“成哥哥还是再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
玉成却又将人搂得给更紧一点,将景荣从头到脚抱在自己身上。
他睁开眼,神色也清明些,一只手认真地瞄着身上人如画般的眉眼。
景荣有些不解,又觉得此刻实在过于温存,她轻歪了歪头,又舒服地闭上了眼,任由那清爽爽的指尖在她脸上绘着。
“我爱你。”玉成喃喃道。
景荣那长长的睫毛忍不住轻颤,几乎条件反射般睁开,随后那双无比真挚总是含笑的眼睛便映入她的瞳孔中。
景荣分明笑着,可眼角却流下一滴泪来。
她轻轻低头,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虔诚亲上一口。
她的声音实在很轻,但足以让已经融为一体的两人听见,“我更爱你。”
京城东郊,诸侯邸内。
年轻的男子立在湖边,极为年轻俊朗的脸却偏偏有着一份深沉,手里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着水面丢着小石子,这才有了几分符合自身年纪的跳脱。
西南王,高敏之,轻咳一声,那人——李丛文才回过头来。
年轻的脸上全是急切,连礼节都抛掷脑后:“今日早朝可有人提及昨夜调兵之事?”
西南王背扣着手,听到这话脸色竟有几分阴沉。
李丛文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他立刻抱拳行礼:“王爷!”
西南王轻哼一声,摆摆手让侍从走开,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行至湖心亭中。
李丛文看那人神色,便知一切未如所愿。
他甚为懊恼:“夜里私自调兵、震动京城朝野上下,这么好的一个把柄,居然无一人敢主动提及?!”
“倒有人提。京城巡防营营长卫长富,说昨夜发现阿库尔细作,调兵去寻,但是并未寻到。算是将昨日之事掩盖了过去,除此之外,再无人问。”
“这借口实在敷衍得很,找细作何时需要巡防营出手了?又何须过万军队?不能借此扳倒玉成,实在太过可惜了!”
西南王不由得嗤笑一声。
“扳倒玉成?丛文甚会白日做梦啊。”
李丛文有些不服气,他也是天之骄子出身,天生便带有睥睨天下的傲气:“王爷笑丛文,可丛文却不觉得这话有错。月满则亏、人无双全,玉成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既能站得这么高,也总有跌落神坛的一天。”
西南王饶有兴致问道:“哦,那丛文有何良策?”
“自然是联络文人重臣,借调兵一事,狠狠参他几本。即使一时无法撼动其地位,但是积少成多,至少总能让他名誉减损。”
见那人无比笃定的眼神,西南王甚至都觉得有几分好笑。
“联络文人重臣?那你有无想过,若我们牵头来做这事,玉成很快便会知道我们在与他作对。”
“自然是悄悄联络。”
“大皇子那信做的还不够隐秘吗?可是今早玉府送来的又是什么?你自己吓了多大一跳是全然忘了吗?”望着那张年轻的脸,西南王的声音突然有几分严厉,“我一再跟你说过,我们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在暗不在明。现在还远远不到能够正面对抗的时候,务必给我藏好了你的尾巴,别给我生事!”
李丛文被训斥得有几分脸红,他低了低头:“是。”
“有些口头之争,也务必收敛一点,好好反思反思你昨日在宫中的言行举止,”西南王毫不留情继续说道,“水洲不像西南,总能让你一人独抢风头。再说,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但实在称不上智慧,若处处都展现自己的那点无端紧要的小聪明,更是愚蠢至极。你明白吗?”
这几句话,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李丛文来说,简直称得上羞辱。
他紧紧抿着唇,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西南王扫着那人脸色,也知过犹不及之理。
他换了话题:“你会是三公主的驸马爷,皇上很是中意你。”
“什,什么?”李丛文抬起头来。
西南王倒也生了些诧异:“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情吗,为何只见惊讶不见惊喜?”
他之所以千里迢迢陪这小舅子前来,一方面确实为了让他熟悉水洲环境,另一方面,也志在娶回三公主。
毕竟三公主是今上唯一嫡出、身份无比尊贵,而其亲舅——镇远侯隋林手中的兵力,更是太启唯一一支有可能与玉家抗衡的军队。
李丛文咬咬牙:“也甚好。”
“什么叫也甚好?”一向巧辩人心的西南王,此时倒误会了这人意思,劝道,“娶公主,娶的是这公主这尊贵身份,不是公主这人。心在不在你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不是,我不是介意这个,”李丛文解释道,“我说出来,只怕王爷又要训我。”
“那你不说便是。”西南王倒也懒得顺着这人说下去。
李丛文又抿抿嘴,他骨子里始终是依赖着姐夫的,仍是开口说出了真心话:“昨日见玉成的那未来的妻子对答如流、从容大方,我突然觉得,女人还是聪明得好。三公主实在,实在有些蠢……”
“哈哈哈,”西南王笑得有几分宽容,这时候倒有几分外人面前儒臣文将之盛名了。
过了一会,西南王才说:“那女子叫景荣是吧,确实有几分聪慧在身上,但她跟高严之有关,只会给玉成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三公主却大大不同。你远远不及玉成的地位、性情,处事方式更比不上他周全,不必处处学他,否则只会是东施效颦。”
最后这一句,已经不仅仅是羞辱,而是赤裸裸的折磨。
李丛文又垂下了头,声音更低:“是。”
西南王揉揉眉心,说起了真正的烦心事:“当务之急,仍是得想办法去了玉成的左膀右臂,飞鸟阁、千机影……否则实在是处处受限,毫无施展之力……”
一说到正事,李丛文也抛去心中的一些气恼,抬起头认真想着有何良策。
午后,碧绿轩内一片宁静安乐。
膳厅里,景荣如饿死鬼投胎一般,扫着一桌美食。
玉成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劝她慢些吃,一边多多说话引开她的注意力,“你小时候是不是饿过很久?”
景荣点点头,打开话匣:
“刚和高严之关在一起的时候,侍卫们经常隔三差五才送来一餐,我时常饿得头晕眼花,天天隔着那扇门,夸这个侍卫声音好听、求那个侍卫多多垂怜,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后来,可能是今上地位稳固了,宗王府的看管才松了点,至少一日一餐是能够保证的。”
“若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玉成轻叹口气,眼里有着盖不住的心疼,“你那时候如此年幼,居然连口饭都吃不上。”
景荣嘴里还有口醉香鸡,扬起头,也当真幻想起来:“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成哥哥在我还在水洲时候,就找到我吧!”
“好。”玉成笑着替她拢拢耳边碎发,不妨碍她继续进食。
“那时候我五岁,成哥哥正好十岁,就将我收作侍女吧,我每日替成哥哥磨墨、理书、读信。你祖父见我乖巧又可爱,心想,这小丫头不错,配得上我家玉成,于是就将我直接定为孙媳妇。”
她这副自说自话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玉成忍不住侧头亲了她好久。
“吃饭呢,”景荣嗔道,推开玉成后,还在精心刻画着自己的另一种人生,“我一朝飞上天后,对情爱之事还是懵懵懂懂,单独面对成哥哥时更是害羞得不行。成哥哥却不是,”
景荣眼睛圆溜溜的,灵气似乎在蹭蹭地往外冒着,“成哥哥早就对我情根深种,见我害羞不理,干脆直接将我一把推倒在床,声音低沉又惹人沉沦,说怎么,成为我的妻子,你不愿意?”
玉成失了平日里的淡然,笑得几乎浑身发抖。
“我呢,自然是又羞又恼,成哥哥却板着张脸,又问,是张家的公子,还是李家的少爷,勾得你心思不在我身上?明日我便将他们统统赶出水洲!你,我最爱的景景,就日日待着府里,不许见任何男人!”
“哈哈哈哈哈。”玉成畅快大笑起来。
景荣看着这人神色,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将人哄开心,正好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也是时候可以说说正事了。
她放下了银勺,状若无意道:“说起李家,昨日我在宫中席上,见到了西南李家公子,皇上第一个问的便是他,也单独和他说了好久,难不成三公主要嫁到西南了吗?”
玉成将那人的举止变化看在眼里,更觉得有几分好玩。
他坦白道:“是,昨日的那些公子中,皇上最属意他。”
“那李公子确实不错,相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
景荣话还未说完,玉成便打断道:“除了我,景景明明不可以见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子,怎么还对李从文刮目相看了?”
他身姿端正、却嘴角含笑,一脸打趣的模样。
景荣虚虚瞪着眼:“成哥哥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是单纯好奇那三公主会花落何家而已。”
“难不成你更希望她嫁至隋府?恐怕隋冬和三公主都不大能接受。”
正巧有下人送来饭后漱口的薄荷清水,玉成接了过去。
说起这个,景荣反而哼一声:“隋冬我不清楚,但三公主一心一意还是想嫁给某人呢,堂堂一国公主,连做妾都说得出来。”
玉成将那清水递至景荣口边,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别又喝进去了,这水是陈水……她要是做妾,这不就有公主服侍你了吗?”
景荣啪唧一下挂下脸来,连玉成已经送到嘴边的清杯都不愿意理睬。
玉成掐了掐那气鼓鼓的脸颊:“逗你玩呢。三公主愿意来,玉府可也不能收。”
“怎么,要是玉府能收,成哥哥就立马要享齐人之福了吗?”景荣是真的有几分生气。明明此前躺在床上时候两个人明明还互诉衷肠啊。
哼男人,果然永远只能留在床上!
玉成立刻意识到有些逗过头,正色道:“对我来说,最大的福气便是有了景景一人。这一生,也只要景景一人。”
哼哼。
景荣又哼唧了几声,就如只炸毛的小猫,瞬间被撸顺了毛。
“张嘴,我手都举累了。”玉成摸了摸小猫的柔柔秀发,哄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