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攒动的车厢内,一个孤独的声音格格不入的静坐于窗边。手捏了捏下巴,埃米尔抿了一口手中的气泡水,眼神于站台上的铜钟和进进出出的人流间游移。
他的火车是在十点零五分发车,现在是九点四十八分。通常这个时候,他会安逸的靠在椅背上读书,不去理会周围的嘈杂。
但今天不一样,他在等他的旅伴。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他和人结伴坐火车是什么时候了。
站台上猛然出现一个扎眼的身影。象牙白的长款风衣与冷调的正红唇瓣,卡密尔拉着小行李箱,在九点五十三分出现在了九号站台上。
她一看就不是德国人。埃米尔注视着那头蓬松的短发随风飘摇,望着她呼出的白气,嘴角上扬的瞬间这样想着。
不光是穿着与妆容,还有些他一时说不上来的特征。思忖着那些特征具体是什么,他的身侧已然被一个人影占据。他回过神来,抬起头便看到了正将厚重的风衣脱下的卡密尔。
“嗨,你来得好早。”
简短的与他打过招呼,卡密尔将风衣俯身放在埃米尔对面的座位上,便开始往行李架上放箱子。
她穿着一件贴身的高领黑毛衣,较长的衣摆扎在高腰的深蓝色紧身牛仔裤中,略窄的脚上蹬着一对黑色的皮靴。
如此贴身的着装,在她身上不但没有勒出多余的脂肪,反倒衬的她苗条又不失曲线美。
德国女人的骨架通常比较大,上围和下围也相应的会更加饱满。她虽然个子不输德国女性,甚至比她们更高些,但较细的骨架配上她略宽的肩膀多少衬的她有些单薄。
她的曲线出落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会颇显妖媚,少一分会略显寡淡。
埃米尔注视着卡密尔放好箱子在对面坐下,拇指轻压鼻尖,藏匿笑容。
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欣赏这只英伦小猫头鹰的外壳。
“怎么了?我今天很奇怪吗?一直盯着我看。”
小猫头鹰机敏的察觉到了他怪异的神情与过久的凝视,俏皮的隔着小桌,倾身凑近他逼问。
她除了冷调的红唇与细细的眼线,基本上没有其他化妆的痕迹。不过她的皮肤光泽很好,好像也不需要什么修饰。
火车的突然移动将打断了埃米尔撰写’猫头鹰观察日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手表,“我们去Dresden需要两个小时。我们应该可以在12:05准时到站。”
对方显然不买账他蹩脚的转移注意法,继续撑着脑袋盯着他。埃米尔实在是有些顶不住被猫头鹰那双犀利的眸子长时间审判,他不自在的抓了抓耳后,灵机一动:“你的牛仔裤。如果放在当年东德的黑市上卖,你可以发大财。”
“哦?这不就是条普通的牛仔裤嘛,黑市上还会有人买卖这玩意?”
“当年东德政府一律抵制’西方思想与文化’,牛仔裤是美国’自由资本主义’的象征,自然而然的就被归为’禁品’。但越不被允许拥有的,人们就越想把它们拿到手。于是就有了在黑市上以天价售卖的牛仔裤。”
注视着埃米尔一本正经的用冷知识掩饰欣赏的打量,卡密尔只是象征性的感叹了一下,便抱臂望向了窗外。
她经历过足够多次的打量,足以知道埃米尔的凝视是在欣赏她的外壳。但正因他只是欣赏,甚至因为’欣赏’而感到难以启齿,需要用冷知识来打掩护,卡密尔反倒希望他维持这个状态。
这种’点到为止’的异性吸引是最有助于需要’软磨’来完成的任务。
这次的短途旅行并不是真的’旅行’。说含糊一点,是两个研究共同课题的学者一起去进行’实地考察’搜罗数据,正巧一方需要语言助力、一方需要灵感启发,所以这场’双人旅行’是合乎情理的。
但说明确一些,是两个披着’学者’皮囊的超自然生物一起去更加杂乱的地区进行’对峙周旋’搜罗情报,正巧一方需要进行偷盗、一方需要寻觅真相,所以这场’双人旅行’是不可或缺的。
卡密尔相信这一事实二人都心知肚明,但此时的他们都选择了暂且装聋作哑。
她之所以这么肯定埃米尔也有’隐藏意图’,是因为这场旅行是他提出的。他内向冷漠,再加上他这般遮掩对她的’欣赏’,他不可能是出于非分之想才做出邀请。他一定认为她身份特殊,所以想通过旅行这一借口来揭露她的真面目。至于他以怎样的方式来揭露真相,她不得而知。但她相信自己做足了准备,能够面对任何情况。
她望向对面带着MP3合眼听音乐的男人,突然记起了临行前和玛德琳一起吃晚饭时的小插曲。
自从卡密尔从那帮巫师手中解救了玛德琳后,她就非常真切的体会到了’社交蝴蝶’小姐的热情。原本卡密尔还有些担心和她一起吃饭会冷场,但显然她有无数个能与人诉说的话题。
她们当时在一家印度餐馆,随着咖喱鸡饭的到来,玛德琳的话匣也随之被打开。简单的谢过她那天的’见义勇为’,玛德琳便开门见山的进入主题。
“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在跟哪个你去柏林认识的靓仔聊骚?”
卡密尔当时被呛的猛咳了好几下。她回答不是,就想敷衍过去继续干饭,但显然玛德琳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害,有照片不?学校男生的平均颜值实在是太低了,我都单身两个月了,叫我开开眼。”
两个月?她都单身两年多了。这么想着,卡密尔还是在对方兴奋的催促下,无奈戳开了埃米尔的个人网页。
“卧槽,这不是斯文败类的大帅哥嘛?!你怎么还有心思回来上课??”
回忆起玛德琳抓着她的肩膀晃悠的滑稽场面,卡密尔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埃米尔闻声睁眼,直起身来对笑的变本加厉的卡密尔疑惑的摊了摊手。
面对男人的不解,卡密尔捏了捏耳垂,解释道,“刚刚你不是靠在窗户上嘛,你坐起来转头,颧骨从侧面转到正面,光打下来的阴影正好搭配上你微张开的嘴,莫名很像卡丽熙被惊醒的龙崽。”
见男人的神情僵了一下,卡密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引用《权力的游戏》中,未来才会出现的情景,她急忙立刻补充道:“你的颧骨比较高,牙又比较尖,就让我联想到了龙。”她顿了顿,觉得仿佛还有些缺乏说服力,于是倾身凑近,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容明媚,“挺野性,挺好看的。”
“哦。谢谢。”
看着埃米尔难为情的侧过头去,卡密尔才重新靠回椅背,松了口气。的确,埃米尔虽然行为举止内敛沉着,但他长得确实带着几分狂野。黑发旺盛,浓眉紧凑,墨瞳囧囧;再搭配上立体的颧骨与硬朗的方下巴,他的确挺帅的。
这么想着,卡密尔更是觉得自己的夸奖非常有理有据,心里没有任何负担;倒是被夸的人,好像耳尖染上了若隐若现的红色。
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卡密尔埋头在小屏幕上打着保龄球,埃米尔偏头望向窗外听着音乐,好不融洽。
但这一和谐画面,又能够维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