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龙辇行到飞霜殿外时,赵晗并没有立即进殿,他环顾跟在身边的宫人,冷声道:“全胜,这些人除了刘良外,通通都给朕杖毙。”

    所有宫人都跪下求他开恩,全胜也跪在地上拉着他的龙袍下摆道:“圣人,奴婢记得您上次说过的话,也知道昨日沈美人得知了您想瞒的事,但这次的确与御前的宫人无关,还请圣人收回成命。”

    赵晗听到他说的话,挑了挑眉,抬腿往内殿走去。

    全胜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跟上,刘良则对着劫后余生的宫人们喝道:“这次算你们走运,要是后宫再有人知道前朝的事,你们就赶紧拿根绳子自己上吊,省得生前受罪。”

    宫人齐声称诺,刘良见状点了点头,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随后快步进殿。

    内侍正伺候赵晗换下朝服,而全胜端着茶立在一旁道:“奴婢查到纯美人赶来飞霜殿前见过柳美人,柳美人去思水轩前拜访过韩充媛,奴婢估计消息是明月殿流出去的。”

    赵晗接过茶抿了一口,“韩充媛又是怎么知道沈令钧入狱了?”

    全胜欠身道:“请圣人恕罪,这个奴婢没查出来,不过奴婢想着若是御前内侍泄露了此事,韩充媛就不会等到昨日才把这个消息传给纯美人。”

    赵晗将茶盏重放在案几上,沉声道:“为何你觉得韩充媛知道消息后会立即告诉柔儿,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要好?”

    “这...”全胜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圣人误解了他的意思,可他也不能明说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奴婢常伴在圣人身边,不清楚后妃之间的事。”

    赵晗看向刘良,眼中有询问之意。

    刘良绕开了这个问题,垂首回道:“圣人,奴婢方才再次严令宫人慎言,沈娘子的事他们不敢乱说,可奴婢担心纯美人又很快会从其他嫔妃那得知此事。”

    赵晗单手扶额,前朝不安分,后宫里的嫔妃也与宫外暗中通消息,大梁宫虽然是他的家,但他在自己家里还要处处提防。

    他的声音中透着些疲惫:“朕要知道后宫各处嫔妃的动静,尤其是与柔儿走得近的人,她不能再受惊了。”

    全胜与刘良对视一眼,后宫佳丽众多,要是个个都需派人盯着,那可是真是件大麻烦事,不过好在圣人目前只关心与纯美人有关的人。

    他们齐声承诺,心里正在拟一份需特别关注的名单,韩充媛与柳美人肯定位列其上,但旁的人还需再看看。

    当殿内之人安静下来时,殿外有一位青袍内侍悄然离开了飞霜殿。

    留仙殿,周昭仪在后殿的院中赏菊,张喜陪侍一旁。

    她听闻今年大梁最有名的种花师培育出了新奇样式的菊花,闲情骤起,命专门负责宫中采买的内官前去寻花,他们忙至昨夜才铺好了这条□□。

    忽然宫人来报,低声说前边有动静。

    她摘下一朵红黄相映的菊花插在头上,悠然道:“让他去内殿等着。”宫人应声退下。

    张喜看了眼她头上的花,含笑道:“主子选中的花颇为不俗,瓣如细管,末端蜷缩着向四方伸展,如凤凰展翅。”

    周昭仪嘴角上扬,“你惯会说好话,只怕我随手在御花园掐支残花你也能把它夸上天。”

    张喜搀扶着她往内殿走,微笑道:“如今已是秋末,御花园较之以往未免有些萧索,主子哪会去那赏花,奴婢想夸口也没有机会啊。”

    两人说笑间,见到了前来报信的御前内侍,张喜打发了里面的宫人出去,周昭仪让那人喝一杯茶润嗓再说。

    但小内侍摇头,语气焦急地将今日朝堂上的争论说了出来,末了还劝她往后千万要注意行径,圣人已有心监视后妃。

    周昭仪脸上的笑意凝固,张喜担心地瞥了她一眼,然后面容和煦地赠了此人厚礼,并亲送这位内侍出留仙殿。

    待他疾步回殿时,看见了周昭仪不加掩饰的难看脸色,温言道:“主子,这也许只是针对沈家。”

    周昭仪冷笑道:“若仅是对付沈家,那沈家的当家人都已经下狱了,他们何必再多此一举对付一个妇道人家?”

    张喜虽然不解,但仍是轻声劝道:“若真有事,最该倒霉的是沈美人,攀扯不上主子。”

    周昭仪闭上了眼,语气飘忽道:“你说我会是下一个李惠妃吗?”说完她立即否定了自己,“不,我比不上她,我可没有一位会为了亲娘哭坏了身子的傻儿子。”

    张喜闻言脸色一变,正色道:“主子,既有前车之鉴,此时您定要振作起来才对。”

    周昭仪蓦然睁开了眼,拿下了头上的菊花细看,勾唇一笑道:“方才我不过随口感慨,你真当我怕了?”

    张喜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蠢笨,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是不懂看人眼色,不知主子打算如何应对?”

    周昭仪将□□放在了他的手里,道:“你看花倒是挺准,它确有凤凰飞扬的神采,但我不知宫中谁堪当梧桐,不如办一场赏花宴探下深浅,顺便给御花园添些颜色。”

    张喜点头,问道:“不知主子何时办宴?欲请何人?”

    “三日后邀宫中姐妹都来,不过...该去的人由你亲自送帖,你应当清楚我想见哪些人吧?最该赴宴的人便是我那可怜的表妹。”

    “诺,奴婢心里有数。”

    当张喜捏着最后一张邀帖走进思水轩时,沈芷柔正勉强喝下一碗安胎药,纵使宫人立即送上了蜜饯,也压不住她口中难忍的苦味。

    每次喝完药,她都要皱着脸缓一会儿,但张喜是周昭仪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她不能怠慢他,连忙召他进殿。

    张喜请安后抬眼觑见沈美人满面愁容,疑心她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但听她问起沈府现状,又暗笑自己高看了她。

    他欠身道:“昭仪近来未收到沈娘子来信,不清楚宫外的情况,但昭仪一直关心您这位妹妹。知道美人所忧之事后,她特意为美人办了一场花宴消愁,望美人定要准时赴宴。”

    春儿接过请帖递给沈芷柔,沈芷柔看也不看,直接道:“妾谢过表姐的心意,只是我现在无闲情赏花,还请表姐见谅。”

    她阿耶被关在牢里前程未卜,家中只有阿娘与两位妹妹在家,处境怕是有些艰难,做女儿的如何能不为他们担忧,眼中哪里看得进花?

    张喜挺身直立,望向她道:“美人若是错过花宴,恐怕接下来会一直没有闲情,还望美人三思。”

    沈芷柔从他认真的神情中看出了这场花宴恐怕不同寻常。

    她打开请帖瞧了眼,然后转了态度道:“妾倏然想起儿时满额花钿贴□□的憨傻之举,对表姐的花宴生了些兴趣,不知宴上可有□□?”

    张喜笑道:“自然是有的,旁人都道紫菊稀奇,没想到美人却独问□□,奴婢回去后定让人多摆一些供美人观赏。”

    沈芷柔颔首,“朱环,替我送送张内臣。”

    春儿在他们出去后,不解地问:“周昭仪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她为何要替小娘子摆宴?”

    沈芷柔倚靠在案几上,心有所感道:“周昭仪似乎从未做过无用之举,她说能让我消愁,莫非是想帮我爹脱罪?”

    春儿喜道,“若是真这样,那可太好了。”

    沈芷柔想了想,道:“其实我不觉得阿耶有罪,他一定是被陷害的,若是周家肯帮忙,沈家便无需担忧。现在只有瑄郎的情况依旧糟糕,仍昏迷不醒,我真不知那些庸医是如何混进太医院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些悲怒交加,春儿听了急劝她平静下来,切勿动气。

    “小娘子,这也不能全怪太医,他们从民间选入宫里定有真才实学,也许只是因为很少遇到像陆三郎这样严重的外伤病患,所以一时不知要如何下手。”春儿宽慰道。

    沈芷柔扶着平坦的小腹,深吸了一口气,平声问:“太医院里难道没有在入宫前便接触过军中士兵这类经常得外伤的病患之人?”

    春儿想到一人,惊喜道:“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杜吏目?他爹曾当过军医,他继承了杜家医术,说不定会有办法。”

    “你怎么会知道他阿耶的事?”沈芷柔听到她这么说心头一松,但随即又担心这消息不准。

    春儿眉眼弯弯,笑道:“天知道我为了小娘子编了多少子虚乌有的过去,听得他也不好意思地聊了些杜家的事,一来一往间也算是熟稔了起来,这样才哄得他夜往内侍省。”

    沈芷柔满眼期待地看着她:“那现在你去找他,请他去飞霜殿诊治瑄郎。圣人虽然没要御医之下的人医治,但他想出一份力,梁院判应该不会拒绝。”

    春儿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小娘子莫急,还是晚上去比较稳妥,就差个白天陆三郎那边出不了大事。”

    “好,我不急。”沈芷柔神情落寞地点头,想起了瑄郎嘱咐过她要谨慎行事。

    到了夜里,春儿换上普通的宫女服溜了出去,却没想到在玉福宫附近撞见朱环与一位宫女说话。

    朱环见到她后,立马让那人散去。

    他紧张地解释:“春儿姑娘你别误会,那人是尚药局的女官,平日的药就是托她制好的。按约定昨日该去拿药,但承恩那样我就忘了,没想到她会找来。”

    春儿道:“你放心,我没有疑心你,回去吧。”

    朱环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明白她又要神秘地出去,便行了个礼告退回宫。

    春儿熟门熟路地进入太医院,在杜若桁的值房外敲门,轻声问:“杜太医可在?”

    杜若桁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惊讶地放下手里的《万金药方》,起身前去开门,“春儿姑娘怎么来了?”

    春儿笑着进屋,对他说明了来意。

    杜若桁打量了下她的面色,眼中含笑道:“恭喜姑娘了。”随后他又走到书桌旁,拿起她送的那本医书递给她,“这本珍贵的医书既是姑娘手抄,也该把它一起带走当做传家之物。”

    春儿接过医书,疑惑地问:“我为何要把它带走?这本就是为你抄的。”

    杜若桁解释道:“托姑娘的福,杜某已将它看完记在脑中,感觉医术颇有进益,无需留它在身旁了。倒是姑娘在宫外若遇到难处,说不定它能派上用场,解一时困窘。”

    春儿轻笑一声,道:“杜太医多虑了,我才不会出宫,我想陪我家主子一辈子。”

    杜若桁闻言心中疑云大起,他面上不动声色,浅笑着伸手向她要回《万金药方》,却在两人的手靠得极近时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移到手指到脉上。

    春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觉手腕一紧,还没等她开问,杜太医就松开了她的手,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

    她心里突然很不安,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她小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杜若桁紧抿着唇,无言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拿提梁药箱,“没什么,我们赶紧去看你那幼时就一见钟情的承恩内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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