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殿内,圣人面色不虞在坐在御座上听重臣议事。
孙相公语气沉重:“圣人,自玉荆关以西、以北的各州群百姓纷纷往南避难,冻毙于荒野者不少,朝廷必须尽快赈灾。”
玉荆关是横跨大梁疆域的最长关隘,南北两侧百姓的生活习俗大为不同。北边多蓄养家畜为生,所种粮食素来仅供他们自己温饱,南边则水草丰茂,大梁每年征税所得的粮食多由此提供。
赵晗把奏折砸在他的脚前,质问道:“天降大雪是常事,但冷到冻死百姓的地步绝非一日之功,这些人为何不在出现异象之初就上奏朝廷?你这个宰相是怎么当的?”
陆文瑄垂首候在一旁,脑中闪现了半月前在宫外遇到的灾民,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些每日往返于府宅与皇宫的大臣们应该早就知道情况,为何今日才在朝堂上提出来?
北边的百姓都涌向云京方向逃难的话,今年供给戍边士兵们的战马恐怕会受到影响。若当地官员早点上报灾情,百姓也许就不会流离失所。
孙相公声音平稳:“回圣人,停朝前,臣问询过回京述职的关外官员,连同幽州节度使魏湛在内的那些人皆言灾情尚小,所以臣并未禀告您。但不料情况在短短几日内变得如此糟糕,臣确有失察之罪。”
这个回答让陆文瑄感到意外,但它又在情理之中,若地方官员觉得这是小灾,那朝廷一般都不会管。
魏湛...赵晗想到他入宫伴驾时,没与自己提到幽州的雪灾,想是他来云京前,关外的情况确实不严重。
“罢了,现在朕不想追究这个。钱爱卿,依你看要如何赈灾?”
钱尚书恭敬道:“回圣人,臣与孙相公商议过,关外七州六十三县估计有大半数百姓受灾,需急赈粮三百万石,另拨百万贯以修复颓坏屋舍与民田。”
赵晗眉头一皱:“现在太平仓里有多少粟米?”
“仅有百万石。”
赵晗长叹了口气,看来赈灾的银粮都要走琳琅库的账,他看向陆文瑄,眼中有问询之意。
“陆三?”
其实他想问的是琳琅库里目前有多少钱粮,但顾及到外臣在这,不好直接问内库的情况。
孙相公与钱尚书见圣人与他们议事时,竟还询问一个内侍的意见,皆讶然地顺着圣人的目光望向陆文瑄。
等他们看清那个内侍的样貌,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中都有种复杂的神情。
上一次见到此人时,还是在殿试上,而论起第一次,则是在他的洗三礼上...
陆文瑄被圣人倏然唤了一声,立即从沉思中回神。
他觑了眼圣人的神色,心下明悟道:“禀圣人,琳琅库拿得出两百万石陈粟和百万贯钱来赈灾。”
钱尚书再次惊讶了一番,户部向琳琅库支钱时,都是由万锦出面,什么时候琳琅库归一个宫廷内侍管了?
赵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颔首道:“那就依两位爱卿所言,再命御史台、户部、门下省各选出二人当赈灾钦差,现在就去办吧。”
孙相公与钱尚书见圣人这么快下定了决心,欣慰地行礼告退,忙着去处理相关事务。
赵晗见陆文瑄不动身,疑惑地问:“陆三,你怎么还待在这?”
陆文瑄知道自己该去琳琅库,与万锦商议如何配合户部调运钱粮,但他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晗奇道:“你都是朕身边的红人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话?”
陆文瑄躬身道:“琳琅库与户部之间有些交集,奴婢要说的事也许关乎前朝,所以不敢妄言。”
刚才他听到那庞大的开支后,便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笔账,随后脑中就多了一个疑问:到底是琳琅库的账有问题,还是钱尚书定下的赈灾粮有问题?
但想到这是钱尚书与宰相共同定下来的数目,他们俩出错的可能性不大,他意识到这是个请圣人清查琳琅库坏账的好机会。
赵晗想了想,道:“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不知道玉荆关外的户籍总数,只能靠钱尚书所说的赈粮推定。
先帝曾定下赈灾的规矩:凡十六岁以上的灾民,月给米三斗,余者半之。若钱尚书真是这样安排的话,十斗为一石,三百万石粮食最少够一千万丁撑一个月。这样算来,关外七州最少有二千万丁,而关内的百姓人口比关外只多不少。
奴婢估且认为大梁现有五千万丁,取一半人为男丁则是二千五百万人。”
说到这里,陆文瑄抬头看了眼圣人的神情,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
“但若要按琳琅库的账来算全境的男丁人口,则对不上刚才的推测。
按大梁律,男丁成年后会授田百亩,十六至六十岁间的男丁每年需纳租粟二石。其中一石归地方官仓,另外一石归国库,琳琅库则与国库三七分账。
去年大梁风调雨顺,琳琅库记录收入的租税有四百五万石粟,这意味着大梁十六至六十岁的男子仅有一千五百万人。”
若琳琅库的账与钱尚书定下的赈灾粮数量都没问题,那大梁去年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男丁共有一千万人,但凡圣人出宫去民间看一眼,就知道这不可能。
赵晗听完久久不语,他年底才看过户部的籍册……
他心里有了定论,松开了捏紧的手,起身走到陆文瑄面前,微笑道:“陆三,你可真是朕的好帐房先生。等赈灾的事结束,朕要清理库里的硕鼠,你帮朕把他们找出来吧。”
陆文瑄微微松了口气,低头行礼:“奴婢遵旨。”
他刚要告退,又听圣人问了一句:“陆三,你既好奇玉荆关外有多少百姓,那你想不想亲自去户部看一眼?”
陆文瑄一凛,随即跪下:“还请圣人恕罪,奴婢并非故意打探前朝之事,往后奴婢定不会……”
赵晗轻笑一声,扶起他道:“怕什么?前朝不也是朕的?你刚才把钱尚书的账算得很好。”
话尽于此,表明先前他并不是在责怪陆文瑄,但对于后半句的玩笑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陆文瑄也略过了此事,恭谨道:“谢圣人谬赞。”
“行了,你退下吧。”
陆文瑄依言告退,走出正殿时,凌冽的寒风把他的袖袍吹得鼓起来了,也让他思绪纷杂的大脑冷静了一下。
不管圣人是不是在疑心他有意干涉朝政,他都没有别的退路了,只能继续往前走。
欣乐见他出来,连忙将烘烤暖和的斗篷取出,披在他身上,“陆内常侍,春儿姑娘来了。”
陆文瑄系垂带的手一停,低声问:“她来做什么?”
欣乐替他系好垂带,“纯婕妤想邀圣人用晚膳,不过钱昭媛也派了人来,她们现在都在西边的茶房等着。”
陆文瑄眉尾微挑,她没事的时候不会关心飞霜殿的动静,今日为何要派春儿来做这种小事?
他回头望了眼殿门,“圣人恐怕无意进后宫,你带她们过来吧。”
春儿在茶房里无聊地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起身出门走动,天色已有些昏黄,她心想圣人不会一直忙到晚上吧?
盼莲见她出去,也跟着往外走,发现她只是站在廊上望天,不由暗道自己多疑。
可下一瞬,转角的回廊真出现了一个内侍。
欣乐看她们都站在外面,不由得快步上前:“两位姑娘,圣人已经议完事了,请吧。”
盼莲客气地朝他行了个礼:“有劳欣乐内侍了。”
说完她也不等欣乐带路,就径直往飞霜殿走去,一副想抢先春儿一步面见圣人的模样。
春儿见状心急,也想小跑着跟上去,但被欣乐拦住:“雪天路滑,春儿姐姐当心脚下有冰,还是慢慢走吧。陆内常侍说了,前朝有灾情,圣人最近应该没心情见后宫的嫔妃。”
“那我岂不是也白来了?”春儿听到陆三郎这样说,平静了下来,但想到小娘子交给她的任务,有些失望地道。
欣乐小声道:“本来陆内常侍打算离开,可听到春儿姐姐来了,特意在殿外等着呢。”
春儿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他们俩慢悠悠地走到飞霜殿外,恰巧碰到盼莲一脸丧气地从里面退了出来。
陆文瑄在盼莲赶到时,就已派人禀告圣人两宫嫔妃有请,眼下见完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可以立即进去。
春儿眉眼含笑地跟盼莲见了个礼,然后进入内殿。
赵晗见她进来,和颜问道:“你家主子最近怎么样?”
因陆三郎有言在先,春儿回禀了小娘子的近况后,大胆胡诌:“圣人,我家婕妤知道您操劳国事费心,今日特意亲自炖了一锅茯苓乌鸡党参汤,不知圣人今晚在哪用膳?”
赵晗闻言有些感动,对着桌案上高叠的奏折叹息道:“你回去告诉柔儿,朕有空定会去仁寿宫看她,让她好生养胎。”
春儿面露遗憾:“诺,奴婢定会将圣人的关怀告诉婕妤。”随后平静地行礼退下。
盼莲仍守在殿外,她打量了一下春儿的脸色,猜出她也没有请到圣人后便转身离开。
春儿见她如此,对着她的背影感慨道:“她倒是个办事妥帖的人。”
陆文瑄笑了一下:“春儿姑娘,你也是如此,既面完了圣,早些回去陪你家婕妤吧。”
春儿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应道:“陆内常侍说的是,奴婢告退。”
陆文瑄微微颔首,交代了值班的小内侍们要悉心服侍圣人后,也离开了飞霜殿,往仁寿宫的方向走去,春儿正候在必经之路的宫道上。
两人挑了一处僻静的宫角叙话,春儿将小娘子的烦恼告诉了他,“依你看,圣人什么时候才会有空进后宫?”
“这得看天时”,陆文瑄沉吟片刻,“你让她不要着急,眼下朝中皆为雪灾之事繁忙,沈中丞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办喜事。”
他想起上次在沈府匆匆一瞥,周娘子与沈二郎看起来确实关系平平,端倪早就显现,他竟疏忽了此事。
春儿道:“小娘子的性情你还不知道吗?听娘子与阿郎已到了准备和离的地步,她哪里放得下心?”
陆文瑄对此心有疑虑,缓缓道:“你告诉她,我会想办法套那位小沈郎君的底细,既然是纨绔子弟,沈中丞怎么看得上他?”
“我也觉得奇怪,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春儿见他要查便放下了心,如今只有陆三郎算是半个自由身,办事方便点。
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低头道:“钱婕妤身边的盼莲听见了我与欣乐在茶房门口说的话,知道了我与你似乎很熟...”
陆文瑄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严肃:“你有提到她吗?”
春儿急忙摇头,“没有,当然没有。”
陆文瑄缓了缓神情,安慰道:“那就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别让她久等。”
两人拜别后,他去了琳琅库,等他与万锦核算好琳琅库最快能调配的粮仓与现银后,已是夜半三更。
回到内侍省的院子,守门的谷昌见到他一脸紧张:“陆内常侍,刘爷在里面。”
陆文瑄思索了一会,猜到了他是为何而来,“不用担心,人在前厅?”
谷昌点头:“已经喝了三碗茶了。”
刘良竟然耐心等了这么久,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陆文瑄强打起精神,掩去面上的疲惫,稳步走向前厅。
只见刘良捧着茶盏坐在主位上,刘合立在他身后小声说着什么,厅内还有几位他带来的小侍候着,这情形仿佛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议事。
陆文瑄扫了眼立在厅外的自己人,心想自己到底是根基尚浅,这些侍从还需要再调教一下。
他笑着走进去道:“刘爷,您若有事吩咐,直接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这么晚还亲自来见奴婢?”
刘良见他回来,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重重地放下。
“岂敢?陆内常侍如今比我还要忙,可不得我亲自来才能见到你人吗?”
先前他派来的内侍都被陆承恩随意打发了,传的话丝毫没见效,如今他这般假惺惺地客气有什么意思?
陆文瑄没接这句话,只是将身上的大氅解开,随手扔给离他最近的内侍,然后神色如常地坐在了他的下首喝茶。
那内侍下意识地接了,立即慌张地望向刘良,不知道自己是该扔掉还是该继续拿着。
刘良瞪了那人一眼,继而盯着陆文瑄道:“先是闷声分掉我的权,后又罚走了我的干儿子,现在竟还当着我的面使唤我的人...承恩,你胆子可真大呀。”
“刘爷,不知此话怎讲?圣人的意思奴婢也做不了主,刘佻是自己犯了事被宫规处理。不过刚才确是我眼花,还以为厅上站着的是我院内的人,所以才如此随性。”
他说完就朝那内侍伸手,一副不敢劳烦他拿东西的姿态。
刘合对上那人无措的目光,出声道:“陆爷明知道干爹想问的是前面那两件事,何必拿一个小侍逗趣?”
陆文瑄收回手,淡笑道:“前两件事就是方才说的那般,不知刘爷还想问什么?”
刘良眼中的冷意十分明显,“圣人的心意,我就不谈了。但你指使掖庭的疯女人攀扯刘佻,导致他丢了御前的位置,被你的人顶替总是事实,你要如何辩解?”
陆文瑄微露出鄙夷的神色,“明明是他逼迫宫女不成,恼羞成怒地陷害此人进入掖庭,如今宫正查明真相,还那女子的清白有何不对?”
刘良嗤笑道:“我的干儿子还需要逼迫一个宫女?分明是那宫女偷盗财宝被人发现,才诬告刘佻,宫正现在是你手下的人,这分明是你在指黑为白。”
陆文瑄面色冷淡:“那些财物是刘佻硬塞她的聘礼,也是他自己闯进那女官的房间,谁是黑谁是白一目了然。刘爷要装傻,承恩也没办法。”
刘良冷哼一声:“宫里这种事情不少,是那女子不识趣才闹了出来,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没事了吗?现在装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好似你洁身自好一般?”
陆文瑄本来淡然地坐着,听到他最后意有所指的话,目光幽深地打量着他:“承恩不明白刘爷的意思。”
“得了吧,你那点事还有谁不清楚?”刘良眉间隐现狠厉之色,“尚食局那个女官我瞧着不错……”
“刘爷,先前我说过了,我与她没有关系。”陆文瑄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
刘良语气嘲讽:“没有关系你急什么?也罢,我信你。”
陆文瑄诧异地看着他,“信”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人担心他下面是不是没有好话。
刘合也惊讶地望向干爹,恰好对上了刘良斜瞥过来的眼神,心头猛然一颤,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刘良接着道:“与你没关系最好,我正觉得刘合缺一个嘘寒问暖的人,那个女官是叫...秋月对吧?刘合,你觉得她怎样?喜欢的话,我就替你做主。”
刘合怔了一下,然后快速地瞥了眼陆文瑄,垂眸应道:“儿全凭干爹做主。”
陆文瑄面色冷凝如铁,警告道:“刘爷,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望刘爷珍惜羽毛。”
“呵,承恩,你还是没忘掉过去。我教你最后一句话,你我现在都是皇宫里的一捧泥,什么羽毛不羽毛的?”刘良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脸色陡然好了起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刘合在经过陆文瑄身边时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些侍从也都跟他俩沉默地离开,只留下陆文瑄一人坐在厅上。
很快他院内的侍从走了进来,“陆内常侍,没事吧?”
陆文瑄闭了闭眼,沉声道:“去把刘献喊来。”随后他神色如常地去了书房。
刘献躲着人,小心翼翼地赶来见他,却被他派了一个出宫的任务,“陆内常侍,刘爷最近没派奴婢出宫办差,这...不太好做啊。”
陆文瑄半靠在椅子上,淡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宫外吗?等你办好了这件事,我会把你调去一个很方便出宫的职位,多远都有可能。”
刘献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狐疑地问:“宫里还有这份美差?”
“琳琅库有。”
“外差?”刘献的声音高了一个调,“虽然不好做,但还是有办法出去的,请陆内常侍放心。只是...奴婢不知为何要打听这沈家小郎君。”
陆文瑄平静道:“这你就别管了。”他停了一下,语气肯定道:“他身上有个秘密,你探清之后就可以回来复命。”
刘献点了点头,“好勒,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在他走后,陆文瑄命人把屋内的油灯剪亮些,然后翻开琳琅库的陈年旧账,将不对劲的地方一一整理出来。
书房里的灯一直点到天明,他心里装了事,根本毫无睡意。待早朝散后,他唤内侍捧来冷水净脸,赶往琳琅库。
不知今日孙相公与钱尚书有没有商定好取粮、取钱的章程,一旦把东西交了出去,琳琅库当前的差事也算是结束了。
到了琳琅库,万锦笑吟吟地告诉他:“孙相公交代了,先从咱们在江淮道的分库调运一百万石陈粟,走漕运过去,剩下的一百万石随着太平仓的粮一起,跟着钦差走陆路。”
陆文瑄打量着他的笑意,疑惑地问:“漕运还好,陆运可就慢了,万库使此去定然很是辛苦,为何看上去倒是开怀了许多?”
“陆中官还没听到消息吗?钱尚书在早朝时向圣人许诺,他会向民间筹集赈灾所需的银两,以解国库空虚之困,圣人龙心大悦,我自然也为库里省了一大笔钱而感到高兴。”万锦兴奋道。
陆文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同他一起笑了起来:“那这可真是件好事。”
百万贯钱可不是小数目,钱尚书怎突然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难不成对他而言,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真是如此。
钱尚书在正月初九的早朝立誓,正月十一的上午就喜气洋洋地向圣人复命,那天正好是陆文瑄当值。
赵晗听到钱尚书的回禀后,不可置信地从御座上站起来:“钱爱卿,你再说一遍!你仅在两天内就筹到了百万贯钱?!”
钱尚书含笑道:“禀圣人,民间有不少富商豪族希望能为朝廷尽一份力,单是商州的富户们就捐了四十万两白银,其他各州也纷纷慷慨解囊,如今银子都在运来云京的路上了。”
陆文瑄注意到了他口中的商州,钱家是商州的顶级世家,了然他能这么快筹满赈灾银的原因。
一贯钱就等于一两银子,一百万两雪白的银子可比铜钱亮眼,当它们齐聚于国库时,钱行俭的名望无疑会更上一层楼。
赵晗见他的差事办地这么漂亮,直接从御座走下,挽着钱尚书的手道:“爱卿,你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君臣互相恭维了一番,忽然殿外传来一声禀报:“禀圣人,司天监求见。”
钱尚书见状拱手告退,赵晗重新坐回御座,召见司天监。
司天监垂立于殿上,语气担忧道:“昨夜臣观北方星宿有变……雪灾……恳请陛下前往郊外的太庙斋戒三天,为社稷祈福。”
陆文瑄算了下日子,若圣人真要去,就算宫里从此刻开始准备,最快也得是正月十三动身,圣人岂不是正月十七日才能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