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泰王比她早到,远远的就瞧见了她的辇轿,从她下轿到走上飞霜殿的这段时间,他的眼睛一直凝在她的脸上,自然也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嫌弃表情。

    他轻笑了一声,短暂地移开了目光,等着她走到殿前,走到自己的面前。

    沈芷柔身为正四品后妃,见到正一品亲王该上前行礼问好,但她实在不想理会泰王,便扶腰作出一副身子重不方便行礼的姿态,仅口头见礼。

    泰王不介意她的失礼,既然她不想过来,那自己可以过去。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周道地回了个礼,“我看弟妹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怎么不在宫里休息?”

    沈芷柔淡淡道:“妾觉得泰王也不似昨夜那般龙虎精神,您为何不在府中养神?”

    泰王笑着叹了口气:“美人何必明知故问?昨夜本王被人举恶劝善了许久,回府后一直忘不了宴上总总,深觉自己过去的确有些荒唐,根本睡不着。”

    沈芷柔暗道一声“活该”,就是因为宗正看不惯他,才会凭空生出那么多事。若是昨夜泰王不在,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会连累她彻夜忧心皇儿的出路。

    她语气中带了些幸灾乐祸道:“泰王这么早来求见圣人,难道是想出了悔过的法子?”

    泰王挑眉,以问代答:“听说美人常伴圣人左右,应该很清楚圣人平时下朝的时辰,怎么今日同本王一样来得有些早,莫非也有急事?”

    沈芷柔敷衍道:“泰王许久没有进宫,消息竟还这么灵通。”

    泰王见她失了说话的性子,转头看向陈福:“陈内常侍,你没看见纯美人顶着寒风在殿外站了许久吗?你还不快空出一间暖和的屋子给纯美人候驾!要是她因此着了风寒,圣人定不会饶过你们这些没眼色的奴婢。”

    陈福本领着内侍们退至一旁,默默听着两位主子闲聊,不料泰王突然发难,惶恐上前道:“泰王,向来外臣后妃前来觐见都是在门口等着圣人召见...”

    泰王语气严厉:“若圣人在飞霜殿,肯定会让我与纯美人进去,眼下他既不在,我们进去等又有何不可?”

    陈福连忙跪下:“泰王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做不了这个主啊。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到西边的庑房,值班的内侍们一般在那领口茶喝。”

    泰王平了气,唇角微翘:“纯美人,你觉得呢?”

    沈芷柔本不知他为何突然向御前内侍耍威风,但见他现在满意的模样,疑心他或许是想与自己单独闲聊,可他们之间似乎只有旧怨能谈。

    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与他同去,说不定瑄郎正在那间茶房,“妾...那就走吧。”

    不过到了地方后她很失望,陈福早就令人清了场,茶房里空无一人。泰王径直入内,命令跟来的宫人都退出去伺候,只留他的长随守门。

    沈芷柔示意春儿留下,冷淡道:“泰王有话请尽快说,妾可不敢与你久处一室,前车之鉴犹在耳边啊。”

    泰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上次是本王喝醉了,不小心唐突了纯美人,可美人的昨夜之祸并非因本王而起,还请美人不要迁怒本王。”

    沈芷柔闻言一怔,“你是说宗正?妾在深宫从未见过他...”

    泰王嘲笑道:“纯美人真是人如其封号,天真单纯,你这样子如何坐得稳宠妃之位?本王还以为你今日是来告状的,没想到你还没看出来谁在针对你。”

    沈芷柔紧抿着唇,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先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差,她岂会下意识地把错全归在他身上?

    她思量了会,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借着宗正同时对付你我,不,对付我的人肯定是后妃,对付你这位纨绔亲王的人只会是皇亲朝臣,宗正帮两伙人办事?”

    泰王似笑非笑地说:“说不定本王这个纨绔亲王只是个添头。”

    沈芷柔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当着他的面骂了他,干笑了声:“妾一时口误,细想来泰王殿下只是比其他皇亲爱玩乐了些,算不上纨绔……”

    “你没说错,不用解释。”泰王大笑道。

    沈芷柔望着他的笑容,心有不解,她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讥讽,但他的语气却又那么松快畅意,不似在说反话。

    她微晃了晃头,散去脑中对他的探究之意,把话引回正题:“泰王可是知道了原委?昨夜妾见殿下与宗正一同离开,难道在您的逼问下,宗正把一切都告诉了您?”

    泰王凝视着她,笑得有几分浪荡,“噢?弟妹昨夜还一直关注着本王?本王真是受宠若惊。”

    沈芷柔冷下了脸:“殿下自重,您不愿意说也不用这样恶心人。”

    泰王听到“恶心”这两个字时,笑意僵了下,他斜倚着身子道:“纯美人误会了,不是本王不愿意说,而是宗正嘴太硬,方才所言都是本王自己瞎猜的。”

    沈芷柔脑子没坏,知道哪些话能信,哪些话太假,她叹了口气,“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妾记住了您今日的提点,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泰王摇摇头,“这是本王的赔礼,纯美人不必上心。对了,本王听说你怀的是个男胎,圣人已在考虑他的封号,不知纯美人有没有中意的封号?”

    沈芷柔答得恭敬:“一切自有圣人定夺,妾没有什么想法,殿下问错人了。”

    泰王打量了下她的肚子,表情有些认真:“依你的情况,‘晋’这个封号很难得,还是我的‘泰’字容易些,你要不要?”

    沈芷柔诧异地盯着他,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冷声提醒道:“殿下,妾是圣人的后妃,你的封号只会由你的嗣子继承,与皇子无关。”

    泰王收敛了神色,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纯美人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本王的来意吗?请罪自然要有诚意,今日本王打算把这个封号还给圣人,往后‘泰’这个字也许与你有关。”

    沈芷柔觉得他面容平静时极有压迫感,她移开目光,“殿下说笑了,您罪不至此,圣人应该不会剥夺您的封号。”

    泰王笑了笑:“本王感觉纯美人似乎看不上‘泰王’。”

    正当沈芷柔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的一语双关时,茶房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泰王、纯美人,圣人已经下朝了。”

    泰王应声,“进来吧。”

    陆文瑄止住了跟着的内侍,独自进屋,他恭敬地向两人行礼,然后道:“禀泰王,圣人召您觐见。”

    泰王打量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传话这种小事也需要内常侍亲自来做?”

    陆文瑄垂首道:“圣人看重殿下是人尽皆知的事,能为殿下传话是奴婢的荣幸。”

    泰王对这般奉承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抬腿就往外走。

    陆文瑄跟着他出去前,快速地看了眼沈芷柔,随后嘱咐屋外的内侍进去奉茶,等新泡好的茶送到沈芷柔手里时,他已从飞霜殿赶了回来。

    刚才屋内两站一立的场景令他有些担忧,“泰王有做什么冒犯之举吗?”

    沈芷柔含笑地看着他,回道:“没有,今日他有些反常,方才他说打算把封号还给圣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春儿补了句:“泰王言辞轻浮,说要把他的封号给小皇子用,这不是逗人嘛。”

    陆文瑄沉吟片刻,感慨道:“想不到泰王在前朝的耳目不少,这么快就想出了对策,今早有许多大臣弹劾泰王,他自请削去王爵确实是一个保全手下军队的办法。”

    沈芷柔惊疑地问:“他们用什么理由弹劾?”

    陆文瑄安抚地笑了下:“放心,与昨夜之事无关。”

    随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本以为宗正昨夜是冲着泰王发难,波及到了你而已,可现在看来,他是有意针对你和孩子,泰王的那些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沈芷柔也看出来了,对付泰王的杀招在今日,针对他的人没必要在提前警示他,指使宗正的幕后之人定是后妃。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道:“瑄郎不必为我担心,我心里有数。他们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添上这种污点,无非是想着在将来那个关键时刻,用人言可畏束缚住他,可那也得有人敢说才能得逞。”

    陆文瑄瞧着她自信的模样,温声问道:“如意儿,你想到对策了?”

    “太后。”

    陆文瑄思索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如此甚好,只是圣人那边恐怕有些难以开口?”

    沈芷柔捏了捏他节骨分明的手,“我会求他同意的,只是我还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我想要她……”

    “不用说下去”,陆文瑄温柔地看着她,“这种沾血的事我来做。”

    沈芷柔有些不安的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变得恶毒了?”

    陆文瑄反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你在不安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害你的女人,指责你心思恶毒?其实走到今天,我沾惹了许多罪孽,我才是真恶毒,你会讨厌我吗?”

    沈芷柔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温情与感动,“我不会,是我想岔了。”

    茶房外有内侍高声地禀告:“纯美人,圣人已经见完了泰王,现请您前去伴驾。”

    陆文瑄慢慢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沈芷柔也重整了下神情,平静地应声:“知道了。”

    房门被打开,陆文瑄恭敬地搀着沈芷柔走去飞霜殿,一副殷勤伺候的模样。

    春儿落后他们一步,看着他们的身影暗叹,一辈子都要保持人前人后两个样,这可太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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