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和陈年年花了两天时间，分头把全城的内衣店看了一遍。内衣的行情跟她们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内衣的风格开始朝着国外流行的方向发展，老土的内衣也还有，但已经不是主流了。
陈年年起初还信心满满，对时尚流行了解得多，肯定走在别人前面，这下信心被严重打击。
方晴早有预感，沿海工厂接外国品牌订单，国外流行什么，没有比工厂更先知道的。时装是这样，内衣大多也是同样的流程。
出师未捷身先死，要是卖差不多的款式，她们的优势在哪儿？赚什么？陈年年有些烦躁。
“这还没往里面投钱，你急什么？”方晴说。
陈年年抽出根烟，看了看方晴，又摁回去，不能抽烟，心里更烦：“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这回翻不了身，我就回家带孩子了。”这是她跟章攀说好的。
方晴能理解她的焦虑：“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方晴也在想。她的思路很简单，一开始就要有与众不同的卖点，一炮打响。陈年年提出主打情趣内衣，方晴否决了，卖点是够了，但是受众小，路走窄了。
江铮出了一个主意，做市场调查，看女人现在最需要哪种内衣。方晴想了想，这个办法可行，连夜起草了一份调查表，第二天和陈年年商量她们两个出去做调查。
“我？”陈年年觉得有些丢份儿。
方晴也不管她：“你不愿意去，就请个人跟我一起去。”
临时请人也来不及了，更别说还花钱，她现在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陈年年摊摊手：“调查表给我一份。”
十个人里只有四五个愿意填表，对于内衣的问题，在大街上总是不好意思，像是被人看光了似的。
方晴和陈年年在傍晚汇合，两边的情况一合计，大多数女孩子都有同一个烦恼，买不到合身的胸罩，有2/3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尺码罩杯。就连方晴都只知道自己穿C罩杯，尺码是比着之前的买。
方晴有了些头绪：“我们是不是用科学作为卖点？”
“这......行吗？”陈年年左右看，确认没人，靠近她小声说，“以前我们寝室的张莉，买的丰胸的胸罩，什么美国科技，英国的面料，两个月就变大，结果就是塞了两根铁丝，骗了张莉三百多，你忘了？我们......有必要卖这种内衣吗？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你都在想什么。”方晴哭笑不得，“我说的科学不是那种骗人的。”
她想了想，怎么组织语言：“比如你去一家内衣店买内衣，但是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尺码，穿多大，这家店正好有测尺码的服务，店员懂行，测完之后，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再来选内衣，还会出错吗？”
陈年年：“那当然不会。”
方晴微微笑。陈年年反应过来：“对啊，这就是我们的特色。卖的款式差不多，在服务上下功夫。”
陈年年有个亲戚是外科医生，陈年年跟她打听相关信息，得知在三江大学有一个关爱乳腺的讲座。
这是方晴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大学在她眼中是个神圣的地方，就连陈年年跨进大学校门，都把她的风情收敛了一些。她们一边走一边问路找到会议厅，做讲座的是三位医学教授，内容深入简出，方晴上学的时候经常上课打瞌睡，这回听得比谁都认真。
穿内衣也有这么多门道。
方晴记了二十多页笔记，是要给招进来的店员培训的。她和陈年年商量后，定下来店员的长相要有亲和力。从之前的调查表来看，有些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进内衣店，要是店员再冷着一张脸，态度拽一点，人家靠近都不敢，远远看一眼就走了。
内衣店大体定下来了，装修店铺就交给陈年年，方晴要回家抱女儿了。
这些天，既要忙着内衣店的事，时装店又开始做换季促销，生意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方晴早出晚归，除了一天喂奶，都没好好抱抱乐乐。
乐乐习惯了被爸爸抱着，爸爸哄睡觉，吃完奶，伸手要爸爸抱。
江铮逗她：“爸爸不敢，让妈妈抱。”
乐乐见爸爸不抱，小嘴一瘪一瘪，哼哼唧唧。方晴拿眼睛瞪他：“作怪吧，等会儿收拾你。”
她抱起乐乐，拍拍奶嗝，拿出一串贝壳风铃，乐乐被新玩具吸引，原谅了妈妈好久没陪她玩，眼睛亮晶晶的，朝方晴咯咯笑。
江铮酸溜溜地说：“我也给她买了玩具，哄了好久，她才看一眼。”
这人......方晴好笑：“你买的那是什么，那么长一条蛇，她能喜欢才怪。”
“我以为那是龙，卖家也说是龙。”
四月底，内衣店正式开张，方晴和陈年年给店取名“悦小姐”，意义是女人首先取悦自己，她们打出的口号“科学爱自己”。
主要有三个版块，青少年、轻熟龄和熟龄，每个版块都预留了两至三个大码型号。
方晴把方雨也叫来，她要给方雨送两套内衣。方雨跟她一样，以前都不懂穿内衣还有门道，都是稀里糊涂的买，考虑的最多也就是能穿，肩带不滑下来，价钱不贵。
方雨摆摆手：“我有内衣，四五套，你别浪费钱了。”
方晴才不管那些：“你试试就知道了。”
方雨半推半就，测了尺寸，才知道她原来该穿这个码的内衣。她在试衣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要说有什么大变化，也说不出来，就是穿着比之前的舒服。
方晴给她选了一套黑色刺绣薄杯，一套红色蕾丝三角。方雨不确定适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穿，方晴大手一挥，拿走拿走，明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王文水回到家，看到卧室门虚掩着，卧室里有人的动静，他推门一看，方雨穿着那套黑色内衣，在搭配衣服。
他目光一沉。方雨先随便套上一件T恤，拿不准王文水会说什么，她先发制人：“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王文水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两张三峡游的船票：“学校发的，五一，去吗？”
“去啊，正好带倩倩去看三峡。”
“只有两张。”
方雨笑：“你还怕把你丢了？小晴他们有三张，也准备五一去，乐乐又不用买票。”
两家人特意避开了五一节第一天人最多的时候，二号上船。
除了王文水，方晴两姐妹和江铮都是第一次游三峡，以前穷，船票不便宜，坐船都是去办正事的。旅游？人生规划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字。
能和爸爸妈妈、小姨小姨夫还有妹妹一起出来玩，倩倩最兴奋。她看到江面上驶过一辆快艇：“妈妈，小姨，快看。”
方晴说：“那是快艇，你小时候还坐过。”
倩倩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方晴说：“你那时候才一岁多，肯定不记得了。”
“我要是记得就好了。”倩倩一本正经地懊恼，又说，“妹妹还没有一岁，这次坐船，她是不是也不记得？”
几个大人都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笑。倩倩嘟着嘴，她很认真的。
“我们都不要笑了，倩倩生气了”江铮说，“我们带了相机，可以拍照，妹妹长大以后看到照片就知道，她小时候跟倩倩姐姐一起坐过船，去过三峡。”
倩倩的小脸由阴转晴，抿着嘴笑：“我要和妹妹多拍几张。”
“好啊。”
拍完照，王文水找江铮借相机看了看，“不是单反？”
江铮：“单反多贵，我这个还不到单反的零头，也就平时给孩子拍拍照，不是专业的，能用就行。”
那头又传来倩倩的声音，方晴把手机给她，她要玩俄罗斯方块。
方雨叮嘱她：“别把电玩没了。”
又对方晴说：“你就迁就她吧，她要是弄掉了，别找我赔啊。”
方晴说：“那你等着看吧，到时候在你们家门口打地铺要你赔。”
他们要在船上住一晚，第二天返程。
倩倩想玩手机游戏，要跟方晴住，不过，乐乐对船上的环境不适应，白天哭了两次，方晴怕她晚上还会哭，吵着倩倩，让倩倩把她的手机拿走去玩。
倩倩在小床上打滚，赖在方雨怀里撒娇：“妈妈妈妈，给我也买一个手机吧。”
方雨捏捏她的脸：“爸爸妈妈都还没有，你拿手机做什么？玩游戏？小姨买手机是来干正事的，被你玩成游戏机了。”
倩倩嘻嘻笑：“小姨说让我随便玩。”
王文水皱皱眉：“这么贵重的东西哪儿能随便玩，倩倩听话，把小姨的手机给妈妈。”
倩倩噘着嘴，不高兴。
“手机不便宜，要是弄坏了，爸爸妈妈赔不起，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王文水自觉是在开玩笑，倩倩小脸一皱，快要哭出来：“为什么要卖了我。”
“胡说八道些什么？把孩子惹哭了，你高兴了是吧。”
方雨抱住倩倩，好话说尽，倩倩还抽抽搭搭的。
王文水有口难辩，他一直把倩倩捧在手心里了，看倩倩哭，他心里也难受。
一直到回程快下船，倩倩都不高兴。两家人在码头道别，把方晴一家送上出租车，方雨的脸垮下来，牵着倩倩径直走在前头。
晚上熄了灯，王文水突然说他考虑去私立中学，那边的副校长找了他几回了，工资比现在多两倍。
方雨开了灯，坐起来：“去私立中学，你的编制可就没了。”
王文水双手枕在脑后，视线在她脸上游移：“能挣钱就行。你不喜欢？”
方雨：“你怎么了？从上船就不对劲，我得罪你了，还是谁得罪你了？”
“都没得罪我。是我对不起你。”王文水闭上眼睛说，“你一直过得比小晴好，小晴两口子做起生意后，发达了，倒是反过来接济你，给你送衣服，内衣都送上了。我很羞愧，没能让你过上......”
“王文水！”
方雨抄起枕头打他两下：“你有病吧。什么叫接济？我从来没跟小晴比过。那是我亲妹妹！”
王文水沉沉地看着她：“我也想给你买相机，给你买手机。”
方雨看他好久，冷笑：“我找你要过这些东西吗？我没要过，你就不用打着我的旗号。我也在挣钱，我真想要，我自己也能买。你要去私立中学，也别说是为了我，那是你的事业，是为了你自己。”
方雨无法再多看他一眼，抱起枕头被子，去了倩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