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号没有、卫星失联，车上导航系统完全报废的情况下，张心若全凭月前实践第一天的记忆和粗略的纸质地图，绕路到後山的另一个门附近。
“才不到二十分钟。”白子晴看着手表道。
张心若停车在座椅上调试设备：“时间和我预计得差不多，我们先翻墙进去。”
陈澜问：“万一他们没去呢？”
白子晴点头：“是啊，如果他们没按你说的做，拿了我们的物资就直接跑路，我们现在进去不就白给了吗？”
那一车人透漏着许多谜题古怪：能一锤定音的卷发女子，末世里依旧干净温和的小猫咪，还有从头到尾没有露面的第五个人，简直处处都大写着不定时炸弹般危险。
说不定那只狮子猫也是什么神兽呢，像当康一样……说起来当康就那么大大咧咧睡在後备箱里，会被它发现吗？它们两只会打起来吗？白子晴的思绪又跑远了，有点天马行空。
而张心若的脑海里，却容不得像她一样杂七杂八的念头捣乱：“我在车上留了定位监视，而且他们只是备用方案，我们的首要目标——”
“你说的定位监视是不是当康？”白子晴追问。
张心若稍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她和当康之间的联系时有时无，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知道它的具体方位，也能感受到它离她的远近距离，当个定位器很好用。
“它很聪明，很多时候能看穿我的内心想法。只不过它经常跑去别的……地方，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它会跑去另一个空间，像是在我们同一位置的另一个空间。有时候我能感觉它在我附近，但我看不见也摸不着它。我叫它出来的时候，它才会现身，凭空出现在我前面。”
白子晴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什么平行时空？还是说——
“不过放心，大多时候，它还是可靠的。”
“这也太帅了吧，开局签订强大神秘有个性契约神兽，中後期变身美男子守护在你身边，然後因为种种苦难坎坷被迫分离，四生三世两个世界虐恋情深，最後苦尽甘来，发现世间万物什么钱权财物都不及彼此重要，和和美美相亲相爱，欢欢喜喜大结局……”
“哪有强大神秘，”张心若摇头打断，同时无视她後面几句胡言乱语，“它除了当个定位器其他作用一点没有，哦，还有不会浪费粮食。”
陈澜忍不住吐槽女友的“小说脑”：“狗屁不通生成器都比那些网络小说有逻辑。”
白子晴不以为耻，一脸骄傲：“可是我这些没逻辑的小说经验，在体育馆里救了我们的命呀！”
这个他永远没法反驳，陈澜刚想做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表示闭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反问女友：“那你说的契约神兽和一百万人民币，你选哪个？”。
白子晴正气凛然：“钱。”
陈澜扶额失笑，他就知道。
她这么乐观的人，就算处在末世里，她也一直相信这种混乱的生活总有结束的一天，或者她还遥想着，那个时候所有人屯兵屯粮，唯独她是亿万富婆，一跃成为新世界的索罗斯。
“这么美好的爱情故事，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要让给别人体验了，请世间的铜臭不要伤害别人，尽情地腐蚀我吧。”白子晴双手合十，许愿完後又问张心若：“学姐，你有没有觉得那只狮子猫也有些不一样？万一他们发现当康的用处了，杀人夺宝，把当康抢走了怎么办？”
两个人打趣的时间，张心若刚好把探测器重新调频完，她看了看时间，简单答复道：“不会的，那几人面相性格不至于此。”
而且适当漏财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震慑效果，她们大方送出一车物资，还有当康这个神秘生物存在，对方的智脑看起来是小心谨慎的性格，不会轻举妄动不说，更可能会想着多交个朋友多一条路。
“下车，不能浪费时间了，关于当康和狮子猫，我们行动结束回来再谈吧。”
“接下来记住我说的话，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进中控室，先确保我的舍友她们还活着。摸清楚他们的情况和方位後，再做下一步营救。”
“你们不是说我的同学也有做监测设备么，我清楚他们做东西的风格，可以避开监控。即使我们的盟友开车跑了，并没有帮我们扰乱那些小混混的视野，也只会增大我们潜伏进去的难度，不是没有机会。”
“最後，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突发情况我们走散了，记得往这个方向跑，这里放着几架滑翔机和小型飞艇，我记得有一台放在草坪上拆开了检修，大难临头，应该也没人管它，我们带油箱、发动机和电池过去备用，到时走空路出来。实在过不来，就往别墅区靠，那里植被密集房间也多，那群乌合之众大概率人心涣散、各怀鬼胎，不可能排查干净的。”
张心若徐徐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两人听，同时打开前盖开始拆车。
“飞艇？还有那种东西，我们呆了那么久都不知道！”
白子晴和陈澜对视一眼，将信将疑，但又觉得张心若这种人不可能轻易撒谎，也根本不需要用这种画大饼的方式增加他们的忠诚度……飞艇？？？这实在是科幻而不现实！
“赛事相关，知道的人很少，已经有枪的情况下，不大肆宣扬很正常。”
张心若整合小情侣给的信息时，就已经猜到这个情况，知道的人少，会开的人更少，周钰不敢把这种可以单飞且运载能力不俗的交通工具告诉外人，因为一定会造成分裂和内讧。
但她不必在此事上多费口舌解释：“总归对我们是好事，油箱电池很重——”
陈澜自告奋勇：“我来搬吧。”
“不，我们轮流搬运，节省体力，才好应对突发情况。”
陈澜拉着女友的手：“你带路，我和小晴搬。”
但白子晴没回应男友，而是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张心若：“我记得你撑杆跳得过奖的，可厉害了。”
“业余组罢了。”张心若口中如此说，但左手轻松举起十几斤重的电池颠了颠。
陈澜默默竖起拇指。
张心若拍了拍两人的大臂，抚慰道：“总归不会搬太远的，中控室和停机场离了半个园区，我们可以先在中间位置找地方把它藏起来。”
“前面是园林的管理区，有单独的通道，是度假区除了前後两个大门外最容易潜行进去的地方，但周钰向来小心谨慎，这种易受攻击的地方，一定在角落里安满了监控机关，所以我们在离它五十米左右，且没有树灌的位置翻墙进去。”
张心若领头，一路“翻山越岭”，一边小声和同伴解说着她的路径思路。
在没有监控死角的地方，张心若就把大片的树叶贴在自制的竹蜻蜓上，竹蜻蜓一搓手就起飞，精准卡在监控直角区，于是树叶也就挡在了监控镜头前，就算中控室有人发现了异常，也只会觉得是春风乱吹，凑巧刮来的，即使那保安闲极无聊想来取下落叶，赶过来修补也要时间。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白子晴和陈澜一愣一愣的，怀疑她不但做过特工，且身上真的有个容纳万物应有尽有的口袋。
“小时候，像纸飞机、竹蜻蜓甚至是遥控飞机这种，经过我手的玩具总是会卡在千奇百怪的地方，搞得他们都要孤立我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说起过去，张心若的语气甚是伤怀，“于是我顺便发掘了自己这个潜能。如果这个监控是热成像的，就不能这么办了。”
“不能这么办，就是说你还有其他办法应对是吧？”
“还是要看实地情况。”
张心若秉持中华优良传统，谦逊谨慎如是说。
于是，在张心若的带领下，她们一路有惊有险通过了守备最森严的“外线岗哨区”，惊的是张心若的种种奇妙操作，险的是陈白两人内心的莫名危机感——张心若真的看起来完全不需要队友，她当时赶他们离开，难道不是想保护他们，而是不想让他们拖累自己吗？
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出不了多少力，真的像对挂件一样……白子晴心底拉响了警报。
“这片杜鹃开得真好看，一个月没人打理，景色反而更美了。”
作为领导者的张心若洞察敏锐，见状转移话题，试着调节队内紧张的气氛。“中式的园林一直追求自然与不规则，可惜花花草草们总被人工修琢成死板的几何图形，完全失了灵气。如果不出事，这种野性美在度假村可是见不着的。馨香沁人，尘外禅境，沿路有它们做伴，我们挺幸运的。”
每经过一种她熟知的植物或是古建筑，张心若都像景区年年评优的最佳导游一样，或宛转抒情，或引经据典，捎带夸张地扭转糟糕的末世自然环境观，陈澜和白子晴即便再没有赏景的心情，在她一句句轻快平和的语调吹拂下，也渐渐放松了心神。
三人路过了曲折的竹林花园，路过不知为何在运作的假山喷泉，七拐八绕，在一处稀疏枯黄的花境边，张心若突然停住了脚步。
白子晴从她身後探头，也瞪圆了双眼。
一位白发老妇坐在园椅上，虽然苍老，但眼神炯炯望着她们。
绑在胳膊上的红外探测器完全没有显示。
“您好……”张心若轻声打了招呼，一时语塞。
“你们好。”老奶奶慈蔼可亲，笑呵呵回应了她，对他们的闯入分毫不惊讶，也不打算发表任何态度看法。
“再见。”她紧接着就对三人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张心若只犹疑了两秒，也和她道了别：“……再见。”
毕竟这位老奶奶，她看起来并不需要帮助。而有着大麻烦要解决的，反是急匆匆赶路的她们。
刚走出花境，白子晴小声嘟囔了一句：“她穿的…是古装吗？”
张心若一怔，缓缓回忆了下，铺落在木椅上的，真的是宽袖的锦缎对襟上衫。
她常年漫游在古籍古画中，对传统服饰完全脱敏，白子晴提起，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回首，落红黄土尽头，就像海市蜃楼一样，人已经不见了。
三人惧是一惊。
“也许是一方土地神。”张心若望着胳膊上好似一瞬间失灵了的设备，轻声道。
“啊？”
惊讶过後，白子晴喃喃：“人常说，夜路走多了就会撞鬼，白路走多了，会撞到神仙吗？”
当人类开始变异丧尸的时候，大概就是科学走到尽头的时候了。
千万年了，会有妖鬼神灵守护这片土地吗？又或许她们对人世的感情，比人类还要深沉。
“是个好兆头。”陈澜也揽着女友道。
行得正坐得端的人，不是不信鬼神之说，而是不怕鬼神之说，偶然遇到了，也大多以新奇、调侃的语调作为谈资讲给大家听，并不沉迷其中，非要纠结个因果所以然来。
张心若注意到两人的神情，显然是身正又心志不俗的人才会表露出的，面对鬼神与未知，要永远保持无畏与探索的精神，这是她一直所坚守的，她的两位小伙伴看起来至少已经做到了前者。
忙里偷闲，她再次自赏了下自己看人的眼光。
“前路不远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