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遥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玄琰的耳朵里,他为人精明,只称先前是自己让这个小弟子去查看各地方封印的情况。
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怀疑。
但玄遥这次回来伤得太重了。
如果说天地之心让他的道印有所损伤,那么这次他的道印几乎看不见什么光芒。
所剩无几。
在玄琰的再三逼问,以及威胁利诱下,玄遥只好说出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华梵的梦境里。
玄琰听完,久久动弹不得。
那梦境中有无数妖灵魔灵,啃食人的骨血,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恢复道印的灵力。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换作是玄琰,估计当时就一头撞死了,免得活受罪。
眼下玄遥能活着出来已属不易,玄琰也不能指望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长水华氏的事玄遥基本从引魂那里已经感知了,但零碎的事情还须玄琰一件件告诉他。
说到最后,玄琰问道,“师兄为何让我注意华丰年,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玄遥半倚半靠在床上,气力不够,勉强撑着淡漠的双眸,“华氏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算玄遥不看不听都能想得到。
以华丰年的修为,如果当真什么都不知道,长水华氏不可能在仙门屈居第二,一门之下,万门之下。
华丰年若真不知道,不外乎有两种情况:一种那人的修为已经逆天,可以做到避过仙门所有人的耳目。可如果真是那样,还需要吃人心来修炼邪术吗?
玄遥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华丰年根本就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或是包庇,或是,早就被控制了。
玄琰有点兴奋,至少自己的大师兄比引魂够意思,还能帮他梳理一下不畅通的地方。
经玄遥这么一说,玄琰也觉得华丰年有点可疑。
这几次巡猎,围剿蓝狐,他都没有出面。
华梵被蓝狐袭击那次,他大发雷霆,也许就是不想自己的儿子碰到自己的阴谋。
玄琰问道,“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又有什么东西能控制得了他?”
玄遥慢慢递给了玄琰一个不奈的眼色,“所以这段时间,你什么都没有察觉?”
玄琰.......
还是引魂比较好,至少引魂不奚落他。
心口一阵绞疼,玄遥抬手捂了下心口,也赖得再讲话了,“算了,你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人去做,”他郑重地看了玄琰一眼,“记得保护好小遥。”
说起这个,玄琰一阵惭愧,本来是自己的骚操作,结果事没办成,反而差点让楚令和引魂打起来。
愧疚之余,他又不懂了,“大师兄为何非要让我保护小遥,她与此事有何关系?”
玄遥并不知道洛拂笙那面所经历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此事,“只是一种预感。”
玄琰,“......大师兄的预感还挺特殊。”
专往感情方面预感。
“哦对了,那个楚令......”
“先不用管他。”
魔门和鬼门在玄遥眼中,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洛拂笙这些年同仙门抢夺灵矿石,也不过是想发展两门的生意。
而且洛拂笙和楚令的修为并不低,他们若想飞升,指日可待,不需要大费周章布下这么一个局。
楚令来华氏的目的,他现在还想不到,但应该与此事无关。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玄遥对玄琰虚虚挥了下手。
这次他能出来,真是耗尽了道印的灵力,现在他的精力都有限,如那冬眠的动物一般,只想晕晕欲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它。
所幸有引魂在,他并不是有多担心。
或者说玄遥从一开始就不担心他的引魂,即使他真的分离出来,成为一个主体,他也不会是一个绝对的坏人。
他有心存大道的一面。
但也有不为人知的卑邪的一面。
*
洛拂笙端着鸡汤走进来时,看见玄琰还在这里,不免有些气恼,恨不得拿把扫把把他赶走。
“玄琰仙尊,凌歌已经病成这样了,你就别再问了,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
她是连推带搡将玄琰推了出去。
玄琰心想:我也不想来,是他非让我来的。
被推出去后,玄琰才想起来,自己的灵力还没有灌进她的身体里,无法随时随地感应她的情况。
再一想,他去点拨一下引魂好了。
貌似那家伙对洛拂笙还挺上心的。
没走两步,玄琰又想起一件事没有交待,华梵向洛拂笙求亲的事要怎么办?
玄遥尊此时正在自己房里,他手里捧着那本书,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
从前觉得这书实在是好,可以帮他虏获洛拂笙的芳心。现在又觉得,她的芳心比草都贱,哪能俘虏得了。
他突然哼笑出来,好一个洛拂笙,不过就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亏他当初拿她当珍当宝,原来竟是一个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的□□。
他最讨厌□□。
他的母亲就是如此,竟然与别的男人通奸。
简直就是肮脏不堪。
他慢慢吐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那一抹不快都吐出来,焕发一种新的生机。
他不是父亲,杀了便能眼不见心不乱。
真正惩罚一个人,是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眼底零星的碎墨闪过,迸发出阴重的邪魅之气。
他要让洛拂笙永远匍匐在他的脚下,让她求着自己欢宠。
他想看见她可怜楚楚地流泪,却又妩媚迷乱地在他身下献出自己。
玄遥尊越想心中越是快意,越想他的心跳就越快。
他翻开手掌,那枚迷仙引如一条小小的蚯蚓,带着它的锋芒拼命往肉里钻。
迷仙引是可以和血液相融的,进到人体内就再也取不出来。
但把它种在人的身体里,唯一的方法就是双修。
通过阴阳交合之术,将它打进人的体内。
只是楚令给他的是假的,连他都在骗自己。
窗外的树叶被吹落了一片,飘飘摇摇地来到他的窗棂前。无助而弱小的树叶趴在窗棂上,仿佛生命走到了尽头,只想短暂的休养,渴望着下一次的重生。
他看着碍眼,抬手,将绿叶捻在手里,彻底粉碎。
休想再重生。
身后,月宛恬静的声音响起,“玄遥尊,书掉了。”
玄遥尊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时脸上笑容自然而漂亮,“师叔来了。”
月宛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打扮也简单了许多,只将头发简单地盘起,除了额甸未变,她的气质再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女,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她把书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上,看了他几眼,摇头愧怍道,“你的气色并不好,是不是上次帮我渡灵气,还没有补回来?”
“与师叔无关。”玄遥尊双手负背,从窗棂前踱了回来,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月宛也在一旁坐下,看了他半晌,笑道,“不会是因为小遥吧?”
玄遥尊抿唇未答。
月宛轻叹口气,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我送你这本书,本来是希望你能懂得女孩子的心意,可是该哄的时候你还是要哄的,这种方法,书上是没有的,还要你自己去悟才行。”
“哄?”玄遥尊轻哼了一声,觉得十分可笑。
他哄得还不够吗?
还不明显吗?
他都放下身段去迎合她,去讨好她,难不成让他跪在地上说情话吗?
玄遥尊看着月宛。
她的笑容十分温和,与洛拂笙不同。她看着自己时永远是坦然明快,而洛拂笙看着他永远在闪躲。
果然是心虚。
他也有些感喟,“如果她能像师叔就好了。”
月宛性子淡,遇事也会多为别人考虑,否则元隐宗上下也不会都那么喜欢她。
有时候一个人的美丑只关乎第一眼的感觉,真正能令别人臣服的永远是人性。
月宛抿唇一笑,睨了他一眼,“你呀,不要总给我戴高帽,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吧,”
顿了下,她建议道,“不如晚上我们聚聚,正好今天是我的生臣,我把小遥请来,就我们几个人。”
玄遥尊垂了下眸,心中的灰烬重新燃起了零点的火光。
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何还要给她机会,他若想让她生不如死,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楚令的一句话说的对。
洛拂笙若像木偶一般任他操纵,他真的会开心吗?
真的会发自肺腑地开心吗?
玄遥尊淡淡一笑,清眸撩了过去,“我都忘了,今天是师叔的生辰。”
“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这一趟出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许久未聚了,所以想跟大家一起吃个饭。”
月宛考虑周全,“也不用分什么仙尊或弟子,本来也没有几个人跟来,大家坐在一桌吃顿饭便好。”
“既然师叔喜欢,那便这样吧。”玄遥尊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又拿起了书。
窗外的落叶又掉了一片在窗棂上。
他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那我就去操持了,嗯,不如就在我房里吧,我房间够大。”月宛笑了笑,温良贤惠。
玄遥尊点了点头。
对于月宛的生辰这件事,洛拂笙真的没有兴趣。
她不过是个小弟子,去了也不自在,还得面对玄遥尊。
而且自从上一次她看见月宛从玄遥尊房里跑出来后,便总觉得和她在一起有点奇怪。
就好像皇上的众多嫔妃一样。
洛拂笙先是以照顾玄遥为由想拒绝生辰晏,又以自己最近太累想休息为借口。
但是月宛握着她的手,那种‘你若不来,我这生辰就不过’的诚挚目光,让她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到了晚上,洛拂笙本想到月宛的房间,谁知走到一半,碰到了华梵。
她最近一直在躲着华梵。
就是怕他跟自己提起婚事。
洛拂笙其实想了很多,或许是自己真的无法摒弃真实的心意,她做不到为了某种目的而选择一种让自己更为痛苦的方法。
说到底,她还不是一个可以为了理想而活的人。
有时候还是要回到现实中。
洛拂笙的为难不是拒绝华梵,而是怕拒绝了他,华梵心里会不舒服。
所以能躲尽量还是躲。
躲不掉怎么办呢?
洛拂笙只好抬起头,尴尬地笑了一下,“华梵?这么巧?”
华梵倒不尴尬,他十分自然地拉了洛拂笙的手,愉快道,“走,今天是月宛仙子的生辰,我父亲专门备下了酒席,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朝她眨了下眼,“待会给你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