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瑛娘……”
楼下有人喊。
多福推开门看见了赵刘氏。
赵刘氏此次过来带了些吃的,说是来探望探望她,实则是过来向她借钱的。
“瑛娘啊,你说说你,现在嫁得竟这样好,”赵刘氏看她手腕上的玉镯子通透,想来价值不菲,她笑盈盈的坐下拉着瑛娘,“现在家里那样不景气,你不应该拉我们一把吗?”
“元娘不是也嫁得很好,你怎么不找她去借?”瑛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记着账。
赵刘氏见她态度冷淡,面上也是有丝尴尬,又有些愠色:“瑛娘现在是不想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怎么说你也是我们赵家一手拉扯大的,现在翅膀硬了,有了靠山,就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嗯?”
“二娘……”
赵家虽然对她不好,可从小到大到底是没缺她一口饭吃,瑛娘也不是个过河拆桥的。
赵刘氏又软下语气:“你现在一手抓着时府,又一手管着时家的金店,手里头肯定宽敞,我听说你们最近店里可赚钱了,借二娘一点银子也不打紧啊。”
“二娘要借多少?”
“五百两。”
“什么?”
瑛娘这辈子都还没有见过五百两这么大笔的数目。
赵刘氏知道她为难,赶紧给人拽下来坐着:“我知道你身上必然也没有这么多钱,你就在店里的账上拿一点出来呗,反正别人又不知道,时家家大业大的,也不会在意你这点小钱。”
“二娘,煜郎母亲是因为相信我才把店交给我管的,若我擅自动用账上的钱,她知道了,勃然大怒怎么办?您也要为我想想啊。”
赵刘氏:“……”
“可是你大哥在外面欠了五百两的债啊!要是这几日不还上,人家就要找到家里来了,到时候我们赵家在清河可怎么见人?”
“他又去赌?”
“嘘!你小声点!你也不想时家知道你大哥的事吧!”
瑛娘:“……”
如果时家知道,必然不悦,谁都不想摊上这么个亲戚。
可是这笔钱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你让她上哪儿找去?
瑛娘为难的想着法子,赵刘氏继续怂恿她:“老夫人应该有把家里库房的钥匙给你吧?”
库房的钥匙没给,不过金店的密道她知道,里面有不少钱。
赵刘氏耸眉:“你偷偷拿点出来让我们应应急。”
“不成!”
“可……”
“绝对不成!”
瑛娘走到窗台前透气,这时正好瞧见后院的人,时璋慵懒的躺在吊床上打盹。
赵刘氏走过来大声吼:“你要是见死不救你也过不上好日子!你大哥要是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了,第一个被添堵的人也不是我们!”
“二娘你冷静点,我又不是不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
“二娘,如果你再这样,法子我也不想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到时候谁也别想舒坦。”
赵刘氏:“……”
她软硬兼施的打发走赵刘氏,时璋推开门瞧见她愁容满面,刚刚在底下也听了个大概。
她肯定是不能动金店的钱的!
可是与时煜说这件事,似乎也不大妥当。
要不……
她试探性的视线慢慢移到喝茶的男人身上。
“小叔刚刚也听见了吧,”她坐在他面前,“小叔手上可还宽敞?”
“嫂嫂需要多少?”
她说得犹豫:“五百两。”
“那可不是笔小数目。”男人指尖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
“这我也知道,可是大哥他……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否则也不会来麻烦小叔。”
时璋盯着她头上的步摇,桃花眼晕出些笑意来:“五百两倒也不是拿不出来。”
她猛的抬起点点星光的眸。
他凑过来:“可是五百两毕竟不是个小数目,假使嫂嫂不还或者还不上呢?”
“我给你打借条。”说着已经起身去拿纸笔。
时璋拿着借条晃了晃:“那利息又怎么算?”
“还有利息?”瑛娘夺回借条,“你当是放高利贷吗?”
她的反应过于好笑,时璋也是没忍住笑:“嫂嫂也可以不找我。”
瑛娘:“……”
“哎呀嫂嫂,我的利息又不高,而且也不要你花钱。”他孩子撒娇般的拉着她的手指晃,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很容易让人上当。
“不花钱?”她依旧保持警惕。
时璋不假思索的说:“嫂嫂教我读书识字吧。”
“就这样?”
这么简单?
“就这样!”
教他读书写字似乎不难,他们每日都在店里看店,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教,刚好也打发时间了。
她应下后签上名字。
时璋用手指了指借条:“嫂嫂还得在这儿摁个印儿。”
“我下楼去找朱砂。”
他拉住她,看着她的红唇:“嫂嫂就摁个唇印吧。”
瑛娘:“……”
时璋撑着下巴:“嫂嫂的嘴唇印上去一定好看极了,若是嫂嫂以后真不还钱,我就拿这个唇印卖去,到时候说不能还能回个本。”
瑛娘犹豫的看着借条没动。
“嫂嫂放心,这借条,我不给人看。”
瑛娘:“……”
时璋满意的收起借条,然后说明日把钱给她,现在身上不够。
瑛娘将钱交给赵刘氏时特意强调了一句:“我只帮你们这一回,这钱也用不着你们还,不过以后再想来找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这是打算用这五百两与赵家彻底划清界限了。
赵刘氏此刻眼里只有钱,哪里管她说了什么话,一应都说“好好好”。
瑛娘前脚走,赵刘氏后脚把钱交给那些赌场追债的债主,领头接钱的男人正是上次绑了瑛娘的山匪头目——刀疤脸。
时璋与刀疤对视了一眼,时家的马车离开了后巷。
深夜的呼吸格外急促,瑛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伸手被人紧紧扣住,堵着唇紧紧相拥。
末了她一动不动的趴在床榻上大口呼吸着,薄被只挂了一点遮住她白皙的腰窝,男人取来水贴心的喂到她嘴边,瑛娘喝了一半,另一半顺着嘴角流到领口,他看得眼神一暗,抓着她手腕上的红痕,滚烫的唇贴了上去。
瑛娘再次受不住的昏了。
再醒来她连手指都不想动,哪怕一下。
男人笑着吻她的后背,明明出了那样多的汗,他也一点不嫌弃。
“醒了?”
瑛娘嗯了一声。
男人拉开薄被继续吻:“瑛娘怎如此不中用?”
瑛娘:“……”
他笑着扳过她的脸,瑛娘求饶的抵着他说:“够了,煜郎,我想同你聊聊天。”
“好,聊什么?”他抱着她。
“煜郎,为什么你到了夜里,好像就跟平常不太一样?”
男人沉着眸子没有笑意:“哪里不一样了?”
“白日里你温润体贴,可是到了晚上就这样蛮不讲理,”
她的抱怨中带着些娇嗔。
“那瑛娘是喜欢哪个我?”
他甚至有些期待她的答案。
瑛娘好好想了想:“只要是煜郎我都喜欢。”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搂着她的人身体冷了一度,黑夜中也能察觉到对方目光阴鸷冷漠。
“怎么了?”
有点懵,她说错话了?
男人笑:“没想到瑛娘的情话竟说得如此动人,我可要好好奖励奖励你。”
“唔——”
无助的小手胡乱的捶打在男人胸膛上,她说错话的结果就是第二日连床都没有下来。
-
时母每隔几日就会来店里检查店里的情况,她也是放心不下时家的家业,瑛娘做事稳妥,这账本精细又准确,一目了然。
时母虽然对瑛娘被山匪玷污的事情心有疙瘩,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瑛娘的能力,家里的大小事情交给她管,从未出现意外。
“瑛娘啊,你做得很好,我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煜儿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店里的事情交给你啊,我放心。”
赵贞娘在一旁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瑛娘谦虚:“母亲谬赞了,瑛娘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日后少不得要劳烦母亲教诲的。”
再这么下去,她可要掌握大权了,到时候时家还有她赵贞娘的安身之地吗?不行!得给她添点堵才是!
赵贞娘匆忙离开店里,找到了街头有名的混混,往他们手里塞了银子,手往金店方向指。
时母检查完,瑛娘送她下楼,刚走到一楼大厅,就瞧见数名身宽体大的赤膀混混走进来,大摇大摆的调戏她们婆媳二人。
“早就听说时家有位闭月羞花的大少奶奶了,今日一见果然,欸——大少奶奶别走呀!”
瑛娘被混混挡住去路。
“大少奶奶跟你土匪做得?怎么跟我们哥几个就做不得了?”
“你——”瑛娘气急给了那混混脸上一巴掌。
混混被打歪脸,吐了一泡口水,满脸愤怒,他正好也有理由发作了,几个人嚣张的推翻店里的柜子,吓跑了店里的顾客。
“爷是给你脸面了是吗——”
看着店里的东西被砸,瑛娘也是束手无策,她只好先让李富贵去保官,可李富贵人还没出去,就让那群混混逮着殴打。
“敢去报官是吧?啊!敢给老子去报官!啊——”
“别打了别打了呀!”朱氏哭哭啼啼的在一旁劝,可是混混哪能听她的话啊。
“老夫人!”赵贞娘护着时母先去楼上避难,“小心伤着!”
时母看着瑛娘口不择言:“上次山匪的事竟到现在还没完!她!她还真是个灾星啊!”
赵贞娘窃喜。
这句话叫时璋听了阴鸷的眸子冷冷凝着面前的老女人。
灾星?
老东西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个梦就不要了自己的亲儿子;现在老了又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骂自己的好儿媳灾星。
看来她也是一点没变!
“啊——”
瑛娘屈双肘挡住自己的脸,意外那棍子没落到她脸上,时候及时从楼上跳下来,用后背挡住了那一棍,那木棍当即断成两半,可他眼皮也不眨一下,坚定的护着她。
“小叔?”
瑛娘想去检查他的伤。
时璋用脚尖挑起地上断成两节的棍子指着混混们:“爷也许久没杀人了。”
“……”
“他……他是时璋!是哪个瘟神转世的时璋!他杀过人的!”
“这……”
混混们怯怕的往后退,领头恐慌的往楼上看,赵贞娘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混混放下武器跑了。
赵贞娘的这个小动作叫时璋全部看在眼里。
原来是她搞得鬼!
“璋儿!”时母惊魂未定,“你们没事吧?”
时璋还一直攥着瑛娘的手:“小打小闹,母亲不必挂心,我没事。”
棍子都断成两节了,他又怎么会没事呢?
“那就好,富贵啊,你去报官,看看店里损失多少。”
李富贵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与朱氏急匆匆跑去衙门。
时母冷淡的扫过一眼瑛娘:“你也去洗把脸吧。”
“……是。”
她失落的往后院走,却发现时璋还拉着她的手,她懵懵的抬起眸子看他:“小叔?”
时璋伸手勾去粉红眼角上的泪光捻在手里搓:“嫂嫂怎这样爱哭?”
他伸手给她看指腹间泪水的样子与夜里的画面重合。
瑛娘吓得脸色煞白,心虚的跑去后院打水。
刚刚差点就要臆想自己小叔了!
太罪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