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大路伸延而去的小镇边缘,坐落着烟雾萦绕的村庄,绿树掩映,炊烟庭院,秋收的麦田,悠长而安宁的景致,恍若秋日油画。
院门虚掩着,进门是一片宽阔整洁的院落,墙角根摆着一排花草绿植,秋季缘故,很多花已经败落只剩叶子,只有秋菊开得热热烈烈,迎接属于它的秋天。
赤莫是率先听见车声的人,并准确判断那声音不是路过的呼啸,而是到达目的地后安稳地停驻。这时他正在生火,空气里是潮湿木头尸体燃烧的味道。奶奶站在灶台前,正把一筐切成小块的土豆和南瓜倒进锅里。
房门被轻轻扣响,紧接着院落出现脚步声。
他惊喜地扔下手中的活儿,快步奔跑出去,仿佛脱笼而出的鸟儿,嘴里不忘了朝奶奶欢喜地喊到:“一定是席言!”然而不到几秒,赤莫停在大门口,茫然伫立不动了,整个身体因面前的来人而局促起来。
席言坐在轮椅上,而身后站着一个陌生女子。
他还没有见过这样漂亮又白皙的女子,气质高贵疏雅,看起来从头到脚都散发贵气,顿时怯怯地低下了眼,小声地叫了声:“席言。”
席言跟他很相熟了,年岁相差不大的他们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已经变成很好的朋友,赤莫像一个小小的发明家,总是能够带他见识未曾涉及过的新世界。他很热情地朝站在门口的处的赤莫招了招手,“赤莫!过来帮忙。”车里放了很多礼品和一些席言特意买给他的东西。
“好。”他腼腆地抿了抿唇,然后走近他。
他担心地看着他的腿,言语之中有在为他惋惜:“你的腿还是没好吗,连走路都不能走? ”
“没事,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会慢慢好的。”席言不在意地安抚他,然后把他介绍给闻徽:“姐姐,他是赤莫。”
闻徽抬眼看过去,赤莫就别开了眼不敢看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率是个高中生,个子很高,皮肤并不黑,眼睛如清泉一样清透漂亮,看得出来皮相不错。
不过太腼腆了。
被她看一眼,面红耳赤地眼神躲闪。
她微微一笑,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很和善:“你好,我是闻徽。”
“你好。”赤莫感觉自己脸上充了血,耳朵发烫。
闻徽很客气地道谢:“谢谢你照顾席言,给你们添麻烦了。”
虽是客套谈话,席言心却轻盈盈的,闻徽在替自己道谢,这样说自动把自己划分在她的羽翼之下。
“我叫她姐姐,你可以叫她……”突然顿住,他想了想,“呃……徽姐。”
“我先去搬东西。”赤莫没有那样叫她,离开了此地,走向门外的车旁,拿起保镖卸在一旁的几个大箱子。
这时,赤莫奶奶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席言受了伤心疼不已,邀请两人进门。
闻徽推着他往院内走,老人家微弓着腰,腿脚不太灵便,见到席言也很喜悦,他走到哪里都受宠爱的孩子。
“奶奶!”待走近后,席言伸开双手抱住了老人。
“你这孩子,我身上脏。”老人溺爱地笑。
放开后,老人看了看闻徽,眼里惊艳,这才离开不久,带着一个漂亮姑娘回来了。她向席言确认:“阿言,这姑娘是你女朋友?”
席言正要开口,已经有声音先响起了。
闻徽:“不是,您误会了,我是他表姐。”
席言:“……”
表姐?
他转回头望着她,目光幽幽。
撒谎会不会不太好,姐姐。
闻徽向他瞟了一眼,挑眉微微一笑,你最好是现在就认下这个角色。
最终,席言先败下阵来,行吧,表姐就表姐。
赤莫奶奶眼眸柔和,看这些年轻人都是包含慈祥的,夸赞她:“长得真好看。”
她坦然微笑:“谢谢。”
“快进屋。”老奶奶招呼着,又向后看去:“赤莫,你快过来接待一下。”
赤莫抱着很多东西走过来,老人吃惊地摇摇头,问席言,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她能看出来席言家境不错,自己全心全意招待他也不是为了有物质上的回报。
“都是些心意,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席言一劝,她才作罢。
屋内干净整齐,一尘不染,一大两小三居室,较为宽敞的客厅物品摆放有序,闻徽极快地环视了一番,屋内处处都是一番精心布置过得清新雅致。
桌面有绿色桌布覆住,一面墙上贴满了赤莫从小到大的奖状,对着门口处正中间墙上挂着伟人画像,一只贴墙老立柜上摆放着插瓶鲜花,很会生活。
赤莫奶奶请两人坐下休息,就回厨房去了,说给两人洗水果。闻徽坐在客厅的木质长椅上,席言则还坐在轮椅上,他指了指墙角处,闻徽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一个竹编的小背篓,尺寸特别小,他邀功似的:“这是赤莫教我编的,是不是还可以?不过赤莫非常厉害,什么都会一点。”
闻徽平静道:“是挺厉害的,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滋润。”比度假还要好玩,自己就在医院和酒店两点一线待了一个月。
他附和道:“是啊,如果没有摔了腿,就更好了。”唉,在医院待一个月,怎么不惋惜呢。
不过话落,他就转眸看向她,宛如深谭的眸子波光闪闪:“不过没有摔腿,姐姐也不会过来。”
“……”这话不好接,她还是选择安静算了。
这时候,赤莫端着两杯水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看着静坐在一处的两人,女子疏淡安然,少年眉眼温热,看向她时流露温情。
他看了看自己握着杯壁略显粗糙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失神,静默在原地。那种感觉他形容不上来,旁观美好的第三者,好像有酸涩,和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直到闻徽无意地向他看了过来。
他局促地抿直嘴巴,干涩道:“喝点水吧。”
水放在桌面,三杯清茶。
然后直起身体,站在一旁。
“赤莫,你过来。”席言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一个小矮凳。
“怎么了?”他坐近。
他向保镖招了招手,保镖很有眼色地打开纸箱,拿出一个四方的东西,走了过来。
拆去泡沫包装,那是一副裱装起来的油画。
画上是自己家的小院子,前面站了两个人,分别是奶奶和自己。
“我没爽约吧,我坐在病床上都在画呢。”
赤莫忍不住笑了,当时席言来的时候,不仅喜欢四处照相还喜欢拉一个板凳,懒洋洋地躲在屋檐下画画。他见席言画得好,便随口一说,帮他画一幅挂在家里。
席言有求必应,立刻把在一旁摘菜的奶奶拉过来站在院子里,给他们找了一张像。相片中奶奶笑容慈祥,赤莫面对镜头虽然局促但还是咧开嘴角绽放笑容。那天阳光很好,身后的房子被照得金灿灿的,自己和奶奶的合影也留在了这个平凡的下午。
“谢谢你。”他由衷感激,认识席言,似乎是他贫瘠的人生中最珍贵的事。
时近中午,赤莫和奶奶盛情留饭。
“粗茶淡饭,快尝尝。”
即使是一桌子八个菜,奶奶还唯恐招待不周。
席言倒是不客气,跟自己家似的,替闻徽挑菜,倒水,递纸巾,唯恐她面露不悦。比主人家还关切地看着她:“奶奶做得菜很好吃,对吧?”
闻徽平静用食,闻言附和:“确实很好吃。”
桌下面,闻徽用手拍了拍他的腿,然后眼神示意,好好吃你的,别太关注她。
席言则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没看懂。
两人的互动落在奶奶眼里,她笑道:“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
席言下意识皱眉,却没说什么。
闻徽温淡一笑:“是,我们从小到大感情都还不错,不过他比较叛逆。”
她的胡言乱语引来了三个人目光凝视。
在老奶奶眼里,席言温和善良,青春朝气。
在赤莫眼里,席言友好热情,双商都高。看得出来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
在席言自己眼里,姐姐到底在说什么?
闻徽慢条斯理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比如他这次受伤也不愿意回去,家里人担心,催了好几次了,非要在这里。”
说着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真像一个为了顽皮弟弟伤神的姐姐。
席言听了这话,倒是再也不说什么了,静静地吃着饭,因为他隐隐察觉,闻徽开始利用面前的两位给他施加压力了。
奶奶听了闻徽的话,瞬间能带入自己感同身受:“阿言,不是奶奶说你,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是要回到父母身边,我们小镇条件不好,要是耽误了你的伤,那可就追悔莫及了。不要让父母担心,还是趁早回去吧,你看你姐姐都陪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她也要工作,你听听奶奶的话。”
席言看向奶奶,老人家脸上尽是担忧,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句句都踩中闻徽的心吧。他神色已不如当初那般温和含笑:“我知道了,会回去的。”
奶奶才点点头:“等你伤好了,这里啊随时都欢迎你再来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