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男人细细观察着面前的女子。

    淡薄,冷清,给人边缘感。

    他无端想起高枝的玉兰,冷润而白皙,孤傲而高洁。

    不可高攀,不可沾染。

    对他展露了礼节性的笑容后,便邀请他坐下。

    他落座于对面,侍者上前让他点餐,他指了指闻徽面前的咖啡。

    “和她一样,谢谢。”

    这是一场来自于母亲推荐的相亲,在来之前,母亲给他看过闻徽的照片,他匆匆一瞥,她的确美丽,但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她的身份。

    席临舟的助理,不简单。

    用湿巾擦拭手指的时候,他敛下眼帘,没有想到,面对她的时候心跳有些失控。

    一见钟情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四个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些想知道,这样的女子爱人的时候,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

    “闻小姐为什么会答应来?”像她这样的独立女性,一般不会拘束于世俗。

    闻徽右手搅动咖啡,坦诚道:“我可不敢拂了傅女士的面子。”

    “那就是把这次见面当成应酬了?”他开玩笑评价道。

    两人心知肚明,这场相亲,本是应付家人的敷衍了事。

    她有些漫不经心,跟他讲话的时候嘴角有笑容,未抵达眼底,咖啡入口,满腔苦涩。

    “傅先生,你对我有好感吗?”

    有些开门见山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怔住,她一直都是这样,还是兴趣缺缺而敷衍了事。

    傅修泽看着她,无法说出不喜欢,同样也无法立即说出喜欢两个字,浮于表面的喜欢,任何人都忌讳。

    他找寻着措辞:“初次见面,彼此都不太了解,还是多接触以后再谈。”

    闻徽黑发垂落于胸前,衬得脸雪白,声音状似可惜:“那就是没有。”

    怕她误解,他着急补充:“我对你印象很好。”

    “您应该说,那姑娘一上来就问我喜不喜欢她,弄得气氛尴尬不已,又不好拒绝她,见了这次面就这么算了吧。”她话语婉转,只是事实依旧。

    “对我妈说的?”他真谢谢她,替他想好了说辞。

    “不客气。”

    毕竟她自降身价扮演一个没被相中的身份。

    他端起咖啡,闻言笑了,似乎她和他想的不一样,挺有趣,还会幽默。“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的确想和你多多接触接触。”

    “嗯,也行。”

    她并没有意外,轻轻松松地应了。

    倒是叫他有一些意外。

    他笑了,“那我们按照正常相亲程序来聊聊吧,以增进彼此了解。”

    “好啊。”

    这一聊,直到天色昏暗,店里客户越来越少,他们才起身离开。

    店门外,他们互留了微信。傅修泽本想要送她回家,可是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车钥匙,表示自己有开车,两人在咖啡店分道扬镳。

    夜色已经深了,闻徽回到小区已经8点多。

    雨势没有停歇的意思,淋淋漓漓,淅淅沥沥,似乎要将一整个夏天的雨赶在今夜下完。

    她被稀薄地倦意包裹着,按下了电梯键上行键,进入电梯后消磨时间一般点弄着手机,点开几条未读微信选择性回复后,看到傅修泽的消息谈了出来,问她到家了没有,她礼貌回复后,点开了朋友圈,最新一条便是傅修泽。

    一张雨夜的天空,配文:

    【虽然下雨,但心情没有那么糟。】

    这样模糊不清的语气难免不让人多想,厌倦地收回眼,关掉了手机,踏出电梯。

    刚出了电梯,却止住了脚步。

    远远地看见自家门口蜷缩着一个身影。

    四时寂静。

    她不觉凝神屏息盯了片刻,待看清楚那道身影以后,一时之间僵持在原地,难以动弹。

    那身影微微一动,抬起眼望了过来。

    空气里弥漫着属于夜晚的微凉,他已站起身,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少年高大依旧,清俊眉眼在走道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唯独那双黑眸注视着她,叫人忽视不得。

    远在天边的人突然来到她面前,像极了一场幻觉,那么不真实。

    几乎是时隔一年再见,她来不及捋清自己的心绪,当下看着他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只觉烦躁,只想逃避。

    一年的时间里,她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两人近乎断的干净,全无半点音信往来。

    他现在又来她门前做什么,还带着行李。当她这里是收容所吗?

    她停下了站在原地默然伫立的蠢样子,面无表情地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用指纹解了门锁。

    全然无视他。

    她推开门正要走进去,有力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自己被圈入了一个怀里,清冽的气息扑来。他有些无助地紧抱着她,冷淡忽视他,令他的心脏剧痛,几乎窒息。

    “放手。”

    “姐姐……”

    他的脸埋进她颈间,隐隐压抑着委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她,一声一声地叫她姐姐。

    她沉着脸,去掰他的手,语气是漠然的,“席言,非要这么死皮赖脸的,我就叫保安来处理了。”

    他眼里慢慢涌起潮湿的雾水,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门在他眼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无情而决绝。

    他眼睫湿润,怔怔地看着那道禁闭的门,胸腔里翻涌起一股浓郁的痛感,如针扎满了他的心口,既酸涩又胀痛。

    这一晚,闻徽失眠了。

    她竟不知,席言的回来,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了她平静的心湖。

    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比分别的时间短得多;明明她只是因为少年的年轻皮囊而起了几分兴趣;明明她当初拉黑他的时候没有半分不舍……

    她烦躁地望着天花板,不要再想了。

    她告诫自己。

    闻徽,不要为他装可怜的样子心软……

    *

    竖日,清晨,雨后初晴。

    闻徽打开门的时候,脚步一顿,提着包的手紧了紧。门口,少年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沉睡着,脑袋微微偏在一旁,眼睛被额前的头发遮盖,只能看到他肤白如玉的半张脸。

    他竟没有走,就这样睡了一夜……

    廊道孤灯如星点暗淡。

    少年孤身脆弱且苍寂。

    她轻声关上门,这点声音在寂静的廊道足以唤醒沉睡的少年。

    少年缓缓转醒,惺忪的眼地转过视线,眼尾泛着红,用一双承载着哀伤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她:“姐姐。”

    她冷着脸转过身要离去。

    他惯会装可怜。

    他不是一无所有无处可去,他受虐般地守在自己门口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要慢慢瓦解她建立起来如铜墙铁壁般的心里防线。

    这样的行为明明既愚蠢又令人厌烦。

    她隐忍着泛滥的坏情绪,走了很大一段距离,直到少年在背后出声。

    “闻徽。”

    嗓音里压抑着颤栗,似一头受伤的小兽。

    她停下脚步,没有转身,有些后悔当初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招惹了他。精致漂亮的眼睛看着远处,有些凉寂的语气:“给你叔叔打电话,回他那里,希望我下班回来之后,你已经离开。”

    说罢,便离开了。

    席言则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僵直着身体,心一直往下坠,直到她进了电梯,完全不见。

    这一年,他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失去她了。

    她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

    这一天,闻徽在工作中有些心不在焉,几次走神。

    午间用餐时,她试探性地问江宸,“这两天席总有没有让你去接谁?”

    江宸想了想,“没有,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整天下来,席临舟也未曾提起过席言半句。

    看来席言这次回来瞒着所有人。

    夜晚,她回家,踏出电梯,远远望去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确实如幻觉。

    一股难言的情绪漂浮在心间。稳定情绪后,她慢慢走过去,打开了门回家。

    睡不着的夜晚,她铺了一块垫子在阳台做瑜伽,休生养息,也为静心。

    只因她的脑海里,因着席言的出现,在一遍一遍回想过往,初见的惊艳,廖廖几次的接触,他受伤离开的背影。

    那无年他回国来找她,正处于她事业上的低谷期,一个职场栽赃陷害,差点害得她身败名裂。

    她为拿到证据寝食难安,无力处理多余的感情,匆匆赶走了他。

    后来,她确信,她的决定是对的。

    她这样的性子,是一切矛盾的源点,如果之后遇见什么问题,他还是会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无视和驱逐。

    两个本就不适合的人,为了那么一点浅淡的喜欢非要绑在一起的话未免太牵强。

    她泄气般地躺在瑜伽垫上,心间滋生烦躁,做什么瑜伽,越做越烦。

    她闭眼平复,耳边响起手机铃声。

    赤脚回道客厅,来电人是穆秋,她为之不多的好友,也是江宸的太太。

    两人相识于江宸的婚礼,两个不熟的女人,一个新娘,一个伴娘。从那之后,建立友谊。

    电话那边是充满欢欣的语气:“闻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朋友太开心,自己也不能太过漠然,她放缓了语气,配合着她道:“什么好消息?”

    她先是神秘一笑,然后大声告诉她:“闻徽,你要做干妈了!”

    顿了顿,闻徽了然过来,“恭喜你成为孕妇,不过你这词对着你老公来说他比较开心。”

    “怎么,你不当我孩子干妈啊?”

    “当,我毕竟是个富婆,孩子应该不会拒绝。”

    虽然她不喜欢小孩,但是小孩应该不会不喜欢有钱又漂亮的干妈。

    哎呀,这干妈真够厚脸皮,穆秋哼了一声:“行吧,你好好休息,抽空记得来看我。”

    “好,再见。”

    一天上午,席临舟在家里会客,不打算去公司,闻微抱着一摞文件去了清轩居。

    秋寒来袭的早晨,从客厅望向窗外,对面平地松针在风中摇曳,几排野枫树叶鲜艳绽放,风吹而落。

    闻微冒着凛冽风尘赶来,走进客厅时,看到有人正煨着壁炉,在面前的画架上作画,玉指修长,侧脸温淡。

    与此同时席临舟从楼梯款步而下,一如既往黑色裹身,清贵摄人。

    席先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佣人张嫂端来一杯黑咖啡,为他铺开当日的报纸,再妥帖备至地退下去。

    张嫂或是又想起早起的娇贵小少爷,又转回了身子挪步至那人跟前,问他是不是要用早餐。少年专注地画完那棵松针的根部,将它们埋入颜料的泥土,才淡然凝眸,微微皱眉,似是不满意。

    张嫂无奈地再唤一声:“阿言?”

    少年终于慢吞吞地开口,语气轻柔中又含了几分任性:“张嫂,我要吃酒。”

    小酒鬼,张嫂哪里会同意,给出其他选择:“哪有早上就喝酒的,我为您榨杯橙汁?”

    他颇为遗憾摇头,慢慢起身:“张嫂,帮我收拾一下。”

    他往地下藏酒室走,并不看客厅内的人,背影挺拔,优雅无比。

    等出来时抱着一瓶酒往楼上走,一边平静开口:“叔叔,我拿了你最贵的酒,应该不介意吧。”

    站在一旁解释着文件的闻徽噤了声,敛下眉眼。连收拾着颜料的张嫂都止了动作,诧异地望着他,心道这小祖宗又哪里不顺心?大清早的就开始喝酒,不让他喝还自己去取。

    席临舟抿一口咖啡,浏览文件,听闻席言要喝酒,到显得镇定多了。

    他目光离开文件,转眸看着他的背影,问了句:“谁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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