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几位长辈少不了喝酒,询问闻徽时,被席言挡了回去,他问她:“喝果汁可以吗?”
闻徽点点头,他便自行去取,出来时端了一大壶鲜榨果汁。她面前的水杯被他装满后,他又走过去帮唐敏敏倒了一杯。
接下来的时间,席言坐在她身旁,虽没有开口讲话,却在不停的给她布菜,眼见碗里已经堆成一堆,她不好明着阻止,只能委婉地笑说:“真是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吧!”
“是啊,你这么热情,吓到她了。”有声音插了进来,是唐敏敏。
唐敏敏观察她很久了,若单看外貌她的确漂亮又明艳。修剪至过肩的长发,戴一副细钻耳钉,手腕上一只银色手表,黑色修身毛衣,整个人透露出精致感。
席言对她很不一样。
闻徽注意到她一直在打量她。
餐桌上,对话俨然已经分成两个阵营,席均鸿与唐老先生的交谈灼热的这种背景下,没人注意到这边本长时间沉默唐敏敏也开始了话题,对象自然是闻徽。
“闻小姐看起来和席言很熟?”
席言看了唐敏敏一眼。闻徽视线落在女子身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若地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她微微愣住,眼神带着审视:“唐敏敏。”
闻徽这才放下筷子,态度友好却疏离:“唐小姐。”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应该和他更熟,何不问他呢?”她不冷不热道。毕竟人在他家中住着,相处时间长。她作为一个老板助理,难道要说跟仅仅见了两三次面的老板侄子很熟吗?
“我想听你说。”
“不熟。”
她的声音很快。
唐敏敏得到答案,下意识去看席言,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闻徽自然不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只想安静地吃完这顿饭,却听见他清沉地声音落在她耳畔:“唐小姐,说话这么多你伤口不疼吗?”
唐敏敏情绪也并不好,冷冷扯出两个字:“不疼。”
听起来倒像是闹小性子一样。
闻徽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餐,你看,三言两语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态度,唐敏敏喜欢席言,所以对她有了警戒心,那么明显。
她无意卷入这场关系,即使她因为席言与唐敏敏的互动产生不好的情绪,也能及时冷静下来,他们闹吧,闹够了就消停了。
其实,唐敏□□动又热情,正好满足席言想要的那种恋爱,他们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她的思绪越来越发散,突然她身体一僵,餐桌下,席言的手覆在她手上,十指交差相握。这种握法,她无法自行挣脱,她回眸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他眸中依然那么清澈,只是……有些委屈?
她不动了,他委屈什么呢。
从唐敏敏的视角看去,她看到闻徽面庞裹在温暖富丽的灯影下,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晃眼。她仰头看着席言,眼里的不耐一点一点褪去,只剩下安静。
那不是安静,是纵容。
“闻助理,临舟在公司也是这样吗?”
不知道几位长辈谈到什么话题,唐老先生突然间问了她一句。
闻徽微愣,转过视线,自如地应对:“老板的坏话我可不敢乱说。”惹得一众人莞尔。
同时间那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关节,像是在玩一样,偏偏面上不显山露水,自得地用着餐。
闻徽收回注意力,桌面上不仅有她的老板,还有席言的爱慕者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怎么说呢,有种偷情的刺激。
……
餐后,闻徽告别,程月淑让席言去送送她。
有了名正言顺地借口送她,席言当然愉悦。门口,他帮她穿上大衣外套,帮她把头发从衣服里撩出来,看着她姣好的面庞,似是不经意地问:“你要去国外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快的话一周,慢的话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准。”
深冬的南市夜晚寒意刺骨,树叶缝隙筛落出的月光在他的眉眼覆上白霜,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无瑕。半响,他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照你的意思,等你回来了,我都开学了。”
闻徽没什么情绪地弯起嘴角,拿过他手中的文件:“是吗,那你好好念书。”
她转身走向车子,钥匙打开车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他上前两步,在她上车之际抓住她的手腕,“姐姐……”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淡,如果她要带着这样对他的冷淡出国十天半个月的话可不是一个好迹象。
少年高而挺拔,闻徽需要仰头看他,他的黑眸爬上了委屈。
她怔了怔。
停了几秒,她道:“外面冷,不用送了,止步吧。”
“那你抱抱我。”他忽然张开怀抱。
“什么?”
“我让你抱抱我。”他叹息一声,与话语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的怀抱。
她的心骤然变慢起来。
少年身形挺拔削瘦,肩膀宽阔,身形微躬把闻徽圈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呼吸温热地打在她的肩颈。
“姐姐,你只管好好工作。距离不会成为我们的问题,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他的声音轻柔缓慢,好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闻徽的呼吸又慢又轻,漆黑的眼神里先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半响后退出了他的怀抱,他的喉咙一阵发紧,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有几缕碎发垂落挡住她的脸,席言轻轻为她拂在耳后,拍了拍她的后脑,轻声道,去吧。
暮色里,月色碎在他的脚下,他看着缓缓驶离的车身,眼眸静默。
转身,有人站在高门之下静静凝视他。
“是她?”
“是她。”
他越过她径直地走进大门,她扯了扯唇角,厌倦地收回眼,一个闻徽,不过比她早几天认识席言。
*
1月3号,阴云密布,闻徽随席临舟飞抵柏林,开始对一场商业危机大火的扑灭。
1月4号,日光渐盛,天气依旧很冷。席言接到了父亲席秉复的跨洋电话,电话中,除了日常问候,也有催他返英之意。席言告诉他航班订在7号,不会耽误开学时间。
1月5号,天色昏暗,有大风刮起。席言回老宅陪两位老人送别唐敏敏一家人。吃过午饭,全家人站在门口为唐家人送行,他们在门口照了一张合影,照片里两对年迈夫妇脸上皱纹攀爬,华发丛生,嘴角笑意却温和;席言与唐敏敏两个年轻人各站在两对老人一边,青春洋溢,眉目温情。
年纪大了对于分别的情景难免存在着一些感伤。与老友相见,欢欣的气氛仿佛还停留在耳边,如今却要分别。今日一别,下一次有机会再聚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临别之际,唐敏敏单独对席言进行了一次对话:“下次见面,希望你已经追到她了。”
如果没有的话,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她是不会放弃的。
席言把这句话当成一种祝福,他静静地凝视着唐敏敏:“谢谢。”
1月6号,南市落雪,雪花在空中缓缓飘洒,还未坠地便立刻融化了,世界变得空寂轻盈。
这天,席老先生安排了一次外出,目的地是寺庙。老爷子心善,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他想去寺庙为妻子和几个孩子求得平安符。
同行者是席言。
南市细雪疏疏,松林之间,祖孙二人沿梯而上,通向庙宇。
临近春节,香客不少,有人下山或喜或悲,有人上山心中虔诚。
不显得喧哗,只有向佛着的清净。
“你小时候,爷爷经常带着你来拜佛,还记得吗?”路上,席老先生回顾着往昔。
听者无言点头,默默行走。
“那时候你总爱生病,我向佛祈祷,我们阿言能平安康健,一生无灾。”席老先生侧目看他,眸色慈爱,充满温情。
席言注视着他:“爷爷对我的好,阿言铭记于心。”
席老先生握住他的手,两人相互搀扶,孙儿不日就要离开故土,远赴他国,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忧郁的惆怅。“阿言,你从小和我们就是聚少离多,你的父母分开得早,对你的家庭教育不如别人那般健全,爷爷对你感到很愧疚,但是你很善良很孝敬,对待学业和人生的方向也很坚定,我和你奶奶对你是最放心的。但是你还小,你的学业还没有完成,还没有为自己的梦想大放光彩,你的未来还很长很长,希望你能踏实坚定的走每一步。家里人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也知道这个厚望不会变成你的负担。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能多回家看看我们老俩口就行了。”
雪落在他们之间,平静地坠地,席言的心开始泛滥成灾,亲人,多么温暖的慰藉。
上午时分,寺院宁静。
大殿供奉壮观精美的佛像,众多塑像密密层层叠起,安详地俯视众生。
席均鸿跪拜佛祖,虔诚、谦和。
佛祖保佑,家人顺遂,赐与平安,免除灾难。
席言也拜,祈愿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