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邑心情有些微妙,她自从来了江城还没遇到几件好事,裴邑知道自己运气向来不好,却也没想到能一直不顺心。
奉师门任务来找人,可这段日子不论是自己来来回回地找还是派人出去找,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硬生生从冬日蹉跎到初春,让人心浮气躁。
这也罢了,她尚且能调整心态。就在刚才,她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的荷包还被偷了,裴邑深呼吸了几口气,春寒之气猛灌入肺,脑子清醒不少,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就敢抢东西了。
天寒风凉,原本裴邑路上走的急,肚子里又空空的,街上碰巧有一个卖米糕的小摊,沁凉入骨的天气里唯独这小摊热气氤氲,香味扑鼻。裴邑摸了摸荷包,迈着腿直勾勾的往那边去,她只顾盯着摊位,没想到会有人胆子大到当街抢东西。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横冲过来,他快速地奔向裴邑,在即将相撞时,不等裴邑反应过来,手伸向她腰间的袋子一勾便得手了。
她喊他站住也是徒劳无功。
大意失荆州这句话果真,诚不欺人。虽说钱并不多,可那个荷包是师姐送她的,意义不凡,她必须要找回来。
这下除了要找人,她又多了一件事要做了。裴邑又猛吸了一口凉气,拔腿就追。
江城繁华热闹,摊贩酒肆铺满了闹市长街。如今雪已经化尽,正是春日好风光,枝头新芽略略出头。大概是因为化雪的缘故,石板铺陈的路面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裴邑的绿罗裙有些长,一部分衣角也被染湿。
裴邑初来江城时,觉得一切都新鲜,城南城北的转悠,一是找人,二是玩,时间过的倒也松快。可再过了十几日,基本熟悉地形了,人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裴邑有些丧气,现在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实在是累人。
师父预言中那个能覆灭蓬莱的人,此时他还只是个在人间悄然的少年。她知道那人此刻身处江城一带,手掌虎口处有颗红痣,这还是师父透过回天镜隐约见到那人伸出手接过了什么东西才看见的。虽然没有别的信息,但凭借这个标识找起来倒也方便些。
她初来江城的这些日子忙着寻人,已经快变成人口相传的女疯子了。无他,盖是因为裴邑总爱盯着别人手掌看。她有时候想,若是自己有什么寻人的法器或是会点这样的法术也比在大街上盲目找人的好。只可惜自从裴邑变成凡人后,身上灵力已是少的可怜。
她只要保此人远离修界的孽障因果,以凡胎□□过完一辈子,那天命推演中蓬莱数百年后会出现的劫难便能消散,师门将会无恙。
江城偌大,裴邑找起来才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她会一点推演之术,只可惜脱离了仙身,她是实力也已经不足先前的十分之一。尚存的实力不足以支撑裴邑窥探天命。无论她怎样推演占卜,除了知道此人尚在江城一带,其余的再无所知。
她也不好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手掌虎口带了颗红痣?”恐怕是人还没有找到,她就变成大家口口相传的疯子了。估计结果不是被赶出江城就是被官府带走。
裴邑跑过了第一条街时,被身后的一个老板喊住,他好言相劝道:“姑娘是外地人吧?你要是想追上去可得废一番功夫,这些小叫花子藏的深,街头巷尾的游走,就是本地人也找不准。还是快些报官来的快些。”
裴邑眼睛转了转,冲老板笑了笑,“无碍,我跑的快些就是。”说完她转身便跑了。
老板摇摇头,随她去了。
那荷包上有裴邑残留下的一点点灵力,凭借着那点灵力足够她摸到地方了。裴邑快步拐进了一条暗巷,随手掐了个诀,手一挥,便看见空中漂浮着丝丝透明的细线向着远处延展。
小乞丐回了破庙,将荷包抛到空中再接住,又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所有孩子都朝他看过来,“小爷我今个遇到了傻子,哈哈,我抢她也不知道追我。”
其他人不关心这些,他们眼睛都紧紧盯着被抛起又被接住的荷包,都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够花销几天。
小乞丐还在吹嘘,其中一个孩子忍不住了,李壮林开口说:“大石,你快点看看有多少钱。”
“我知道,你急什么?”大石不以为然,他再一次接住荷包,眼角余光却看向了角落里的影子,早在他加入这个小团伙之前,此人就混迹在这附近,不声不响的,招人讨厌。他收回目光,低下头正要打开荷包时,角落里的影子动了起来。
在其他孩子的眼睛里,他更像是飘过来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的手径直抓向荷包,即将得手的时候,被首先反应过来的李壮林一把从后面勒住腰身,大石则快速后退几步,抓紧了荷包。
他恼怒地说:“付灼怀!你干什么?”
李壮林此时也困不住付灼怀了,他的腰腹被付灼怀的手肘撞的生疼,疼的他反射性的放开手臂了。他人如其名,身形高大胖壮,是孩子里最有力量的,可此时瘦削的付灼怀爆发后竟然比他力气还大。
付灼怀没有再上前去抢荷包,只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神让平日欺负他欺负惯了的大石和李壮林几乎不敢上前。
“你....你干什么?”大石清清嗓子,为自己壮了下胆。
付灼怀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看着那个荷包,其余人看不见,他却看的清楚,那个小小的荷包上被细细的、透明的,由灵力幻化成的丝线缠绕着。
付灼怀立刻就明白,有修士找过来了,他的机会也来了。
裴邑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找到了破庙,她扫了几眼,这里枯木枝杈特别多,不少都横在了庙门前,大概寻常人也想不到有人安身在了这里。
这里有很多一般大的孩子,他们抱团在一起做小偷小摸的事情,自然也可能恶从胆边生。
裴邑一把扯下枯木枝杈,迈进庙里。在她四处打量的功夫,躲在里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方才声响最大的李壮林和大石此刻也无暇顾及付灼怀,大石推了一个小孩,让他去偷看下情况。不一会就得到了小孩的回复,得知了是一个绿裙的姑娘。他立刻就想到了是先前被他抢的裴邑。
裴邑懒得进去,她想了想,放了点灵力好让里面的人听得清她说话:“里面的人听着,快把本姑娘的荷包还回来,不然我砸了你这地方。”
一番匪里匪气的话成功吓住了里面的小乞丐们,一时间他们全都把目光落在了大石和他身后的李壮林身上。
大石愤恨地眼神一闪而过,“她怎么找到了这里?”随即又鼓动般地说:“找几个人拖住她,我们人多,不怕她一个。”
一时他身后没有声音响应,这些人怎么都不过弱冠,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他们可能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大石脾气爆,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心思流转间他忍了忍,目光转到沉默的付灼怀,想到他刚才的行为就来气,干脆过去抬脚就要踹付灼怀的小腿,命令道:“你去应付。”
付灼怀闪身躲开,大石踹了个空,猛然打了个趔趄,到底是站稳了。大石想要骂几句,一抬头就看见付灼怀居高临下的一暼,终究是被震慑住了。
付灼怀知道大石说的什么,他也看见了在院子里的叉着腰一副威风凛凛模样的裴邑。
荷包上的灵力十有八九就是来自这个姑娘,她很有可能是个修士。
付灼怀知道这是个机会,如果他能成功骗过裴邑,那自此他就不需要在这里徒劳无功地浪费时间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可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作为半妖的他难逃一死。
付灼怀睨了他一眼,伸出手,“荷包给我。”
大石楞了一下,先前被付灼怀吓住了余悸还在,老实给了。
付灼怀几下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都丢给了一旁楞楞的李壮林。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没有合严实,裴邑能清楚的看见屋子里还有不少人,尤其有个眼熟的。
她再看看朝她走过来的少年,不由挑了眉,立刻道:“刚才不是你吧?”
付灼怀只是回头看了看那门,而后伸出双手把荷包递给了裴邑。“你的东西。”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裴邑见他衣衫单薄,肩膀十分瘦削,心里有了几分不忍,再想他刚才频频回头看去,以为这个少年是那群乞丐里经常被欺负的可怜角色。
裴邑心中一下被愧疚席卷,觉得刚才自己太凶了,赶忙软了语气说:“你别怕,我不找你麻烦。你是不是...被他们强行推出来的啊?”
“抱歉。”付灼怀歉然道。他没有直接回答裴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