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言一条街吃下去，袁玲也由鸣春带着走过夏柳河边的围栏，向下走过台阶往楼船上去，到了水边的木台上站着，看着眼前漆黑一片，隐约才能得见一方楼船在眼前，袁玲皱眉道：“怎么不点灯。”

    鸣春恭敬退到袁玲身后，伸手请着道：“袁小姐请往前踏。”

    袁玲回头看鸣春，什么意思。

    妙音看了鸣春一眼，抬头看着河边围栏上人声鼎沸，猜着应该是没有什么陷阱的，抬手摸黑扶着袁玲往楼船上的甲板去。

    袁玲一在甲板上站稳，伸手抖擞着裙子，晕黄灯光就由着袁玲裙边寸寸往下延去。

    袁玲抬头，眼见着眼前排列整齐的十二艘楼船，相继亮了起来，每艘楼船上都挂满了流光溢彩的纸灯。

    夏柳河这一排平静的河面被灯光璀璨益亮，黑幽着波光粼粼的色彩。

    “哇哦！”岸边有孩童跳脚指着船上的花灯，惊呼一声，有小兔子还有小老虎灯。

    独眼大胡子皇帝站在岸边暗处吃着臭豆腐，猝不及防被照了个通透，蒙面福临公公偏头看着辣椒面沾到了皇帝的假胡子上，连忙咳嗽一声提醒。

    皇帝郁猝，放下手中的臭豆腐，往后瞄了一眼岸边的柳树，他还以为挂在树干上的是今晚的主角灯。

    岸上围栏边迅速挤满了百姓，交头接耳指点着十二艘楼船上的花灯，他们就说今晚这灯会在哪。

    听着旁边的百姓来回跑着，指着楼船说是十二生肖灯，每一艘船都挂满了一个生肖，

    皇帝看着眼前的龙灯，拍了拍假胡子上的辣椒面，他这运气真好，刚刚好就站在这龙灯楼船面前，真龙天子，果然是他。

    福临公公就：……

    怪不得百鸟说这边是个好位置。

    他服，他真服，世子爷跟女子约会的同时，还能拍陛下的马屁，这水平简直登峰造极。

    鸣春这时站在老鼠灯下，也在跟着袁玲解释：“袁小姐可以选一艘生肖楼船游湖，楼船里面装有不一样的礼物，都是世子爷精心准备的。”

    老实说，袁玲被眼前这一片流光溢彩震撼到了，再听着岸边叽叽喳喳传来的羡慕声、惊呼声，至少绵延了一里地，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远远看着第三艘楼船上的老虎灯，袁玲开口道：“就第三艘船，”她属虎。

    鸣春嗯一声，上前放了隔板下来，带着袁玲往第三艘楼船去。

    颜言这时背着太子爷站在岸边最末端第二位的狗灯楼船对面，用拐杖指着楼船上挂着的憨态可掬的狗灯，开口道：“太子殿下，你的生肖。”

    太子爷：……

    颜言上前一步，靠在围栏上，横着拐杖送到楼船上，让楼船上躲着点灯的伙计给她挂一个狗灯过来。

    伙计取了一个大一些的狗灯，脚踩在甲板尖端上，将狗灯挂到了颜言的拐杖细端上，颜言顺回来，扭头递给太子爷：“呐，拿着。”

    这么大一个狗，现眼得很，太子爷真不想拿，但看着围过来的孩童眼里的觊觎，太子爷拿过细杆，在颜言肩上抖一抖狗灯，说：“不卖。”

    “世子爷！”几个小孩子就求颜言，给他们也顺一个嘛。

    “叫你们爹娘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颜言抬抬下巴道。

    几个小孩子连忙喜滋滋分开跑了，皇帝吃到这处，看完全程，不可思议对着福临公公道：“他还是人吗，小孩的钱都赚。”

    福临公公苦于蒙着面，一街的吃食，闻着味吃不到，恹恹道：“小孩的钱才好赚，世子爷不捞点本回来，他就不是世子爷了，”

    皇帝瞅着福临公公这幅苦相，说：“吃不到，那我给你买一个灯，福临是属猪的吧。”

    福临公公差点哭了，陛下竟然记得他的属相，对对对，他是属猪。

    袁玲这时在船舱内，见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诧异得眼珠子都不能转了。

    “这些……”袁玲扭头问鸣春。

    鸣春狗腿道：“都是世子爷送给袁小姐的，世子爷特别提醒奴才，要跟袁小姐说明，不是送给袁府的，是单独送给袁小姐您的，还望袁小姐收下。”

    袁玲诧异，忍不住又看了盒中一眼就喜欢上的蝶形黛饰耳环一眼，才发现这上面好像有刻痕。

    鸣春注意到，连忙道：“每件首饰上面都刻有世子爷的私印，是尊贵的象征。”

    鸣春说着都想吐，世子爷这么接地气一人，到底尊贵在哪里，整些陈词滥调，他说着都犯恶心。

    但看着袁家小姐听着眼睛亮了一瞬，鸣春就想，袁小姐可能吃这套。

    等着伙计端了茶水和精致的小食来，鸣春就告辞道：“辛苦袁小姐在这坐坐，有什么不周到的吩咐外面的伙计就行，世子爷等会儿就到。”

    等着鸣春绕过屏风退下，袁玲侧眼看妙音，又看坐榻上、凳上摆满了的泛着彩光的首饰。

    “这些……”袁玲问妙音，“我要吗。”

    妙音扫了一眼，对着颜王府的财大气粗，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小姐收下吧，”妙音低头道，“也是世子爷的一番心意。”

    袁玲咬咬唇，嗯了一声。

    颜言这时在岸上卖彩灯，嘴里哼着小曲儿：“送出去的它就要赚回来，”

    太子爷听得无言，十一艘楼船都快要卖秃了，今天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妙音出了船舱瞧了一眼，发现河上，就她们这艘生肖船，还是个完好的生肖船。

    相隔两边的楼船，岸上有人伸手递钱，底下甲板上的伙计在伸手递灯。

    岸上接连穿插着彩灯，映衬着如白昼，她们岸下倒是逐渐暗了起来。

    妙音回了船舱，跟着袁玲一说，袁玲低声蔑笑道：“高看了颜言，还是丢人。”

    颜王爷这时在颜家书舍的二楼窗户边看着底下，身边站着白霜儿。

    白霜儿隐退在后，面色不好，袁家小姐和世子爷的互动她在这里看得分明，

    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袁家应是铁了心要和颜王府结亲。

    颜王爷此时扫到底下一个大胡子，在给几个小孩子发糖果，眼睛一眯回了自己的屋，再出来就跟白霜儿说，他去找颜言。

    白霜儿忙应一声，偏头往窗户外看了一眼，一眼看见拄着拐收着钱脸上笑成一朵花的世子爷，白霜儿面色有些一言难尽，世子爷看着人畜无害，想要弄死又不容易。

    今晚要不要试试，白霜儿思忖下，也下了楼。

    看着伯父下来，趴在颜言背上的太子爷高兴地摇了摇手上的狗灯，岳父。

    颜王爷走近瞅了太子爷几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颜言单手拄拐，把太子爷腰上别着的猪灯取下，递给颜王爷道：“送给你，爹。”

    “我不属猪。”颜王爷背过手，没接，“你自己留着。”

    颜言扫视颜王爷一圈，点评道：“爹现在非同凡响，身上是有些文人的气息了，瞧不上我们这些粗人。”

    颜王爷听着颜言这明显意指袁阁老的话，眉眼闪烁一下，这几天他都处在错愕中，虽然做了些预想，但他当真没想到，袁阁老收到他的画，第一反应真的不是去陛下面前告他一状，而是选择跟他颜家结亲。

    这太可怕了。

    颜王爷扫了颜言一眼，颜言应该是没这个脑子的，这事多半还真是陛下责令的。

    颜王爷也不跟颜言多说，转过身往路上走，

    不一会儿，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大胡子的肩膀，皇帝跟着一堆小孩在跳皮筋，转过身就发现肩膀碰到了……颜烈，皇帝忙“嘿”一声，正想跟颜烈打一声招呼，颜王爷快速低头道歉，趁机往皇帝手上塞了个纸条，然后不留一片云彩地走了。

    皇帝：？？？

    福临公公站在旁边提着个猪灯，瞧着颜王爷过来，又瞧着颜王爷的背影，感叹一声，颜王爷当真是能文能武，这一身书生服穿得又俊逸又洒脱。

    皇帝再跟着小孩子玩了一会，找个了犄角旮旯，左右窥视一眼，做贼一样悄咪咪看颜烈刚刚给他塞了个啥。

    皇帝捏开手上的小纸条，纸上赫然八个大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皇帝：？？？

    这什么鬼东西，皇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颜烈怎么把颜言那套捡上了。

    做人能不能有点因果，什么东西尽在掌握之中。

    哎哟我滴天，颜言立在不远处全程观摩，她爹这个接头实在是太烂了，颜言暗自叹口气，暗中巡视着周围的人，帮着小心看着点。

    “还不上船吗。”太子爷晃晃手上的狗灯，提醒颜言道。

    “上吧，上吧，”看着周围没有异样，颜言转过身，背着太子爷往台阶下走，径直去老虎楼船。

    袁玲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颜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感觉楼船在动，袁玲起身带着妙音出了船舱，正巧看见颜言背着太子殿下拄拐上船，袁玲皱了皱眉，总感觉颜言的脑子不太好使。

    “袁小姐久等。”颜言笑道。

    颜言脸上挨着太子殿下提着的狗灯，黄色光晕照上去，莫名多了几分温暖和喜感，袁玲咬了咬唇，十分好奇，今晚颜言是一直要背着太子殿下？

    看着他们在离岸边远去，没入了夏柳河下游，岸上光晕又变得虚幻，袁玲又有些突如其来的恐慌。

    妙音适时咳了一声，袁玲忙对着转身看着河岸的颜言道：“世子爷渴了吧，玲儿给你倒杯茶来。”

    “谢谢，”颜言扭头嗯一声，笑笑道。

    袁玲忙吩咐妙音，妙音进屋端了桌上的茶水出来，袁玲接过，忐忑一下面色，酝酿一下，再走上前递到了颜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