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龙赴烂泥潭

    北平,燕王府。

    朱棣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长剑。

    他站在王府冰冷的石阶上,身后是前来为他送行的王妃和世子。

    清晨的寒气带着水汽,让呼出的白雾久久不散。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那里,是山海关的方向。

    “王爷,此去……万万当心。”王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首席谋士,那个身穿黑色僧袍的姚广孝,站在他的身侧。

    姚广孝双手合十,低声说道:“王爷,腐肉不剜,新肌不生。”

    “此去,当用雷霆手段,行霹雳心肠。”

    “否则,十万溃兵便是十万祸根,非但不能为王爷所用,反会成为王爷的拖累。”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走下石阶。

    王府门外,一千名燕山卫士早已列队等候。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铁甲,手持锋利的长槊,如同一千尊不会动弹的钢铁雕像。

    甲胄的摩擦声细不可闻,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响鼻打破了死寂。

    这一千人,是朱棣的亲军。

    是在无数次与蒙古人的血战中,百炼成钢的王牌。

    朱棣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出发!”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遵命!”

    一千名燕山卫士齐声应喝,声音不大,却整齐得仿佛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随即,马蹄声响起。

    这支黑色的铁流缓缓驶出了北平城,朝着那片已经变成了耻辱之地的东方滚滚而去。

    ……

    离开北平之后,队伍一路向东。

    官道还算平整,但路上的景象却一天比一天破败。

    第一天,他们还能看到完整的村庄和在田地里劳作的百姓。

    第二天,他们看到的村庄就开始出现被烧毁的痕迹,路边的百姓脸上也带着惊恐。

    到了第三天,官道之上已经看不到一个正常的行人。

    有的,只是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逃兵。

    他们看到朱棣这一支军容严整的队伍,就像老鼠见了猫,远远地就躲进了旁边的树林和荒地里。

    朱棣没有下令追捕,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官道的两旁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被遗弃的东西。

    一杆断裂的长枪斜插在泥地里,枪头的红缨已经烂成了褐色。

    一面破烂的军旗被风吹得奄奄一息。

    一只满是污泥的战靴孤零零地躺在水洼中。

    这些,都是耿炳文那二十万大军留下的耻辱印记。

    朱棣的马从一面被丢弃的盾牌旁缓缓走过。

    盾牌上那个大大的“明”字,已经被烂泥糊住了大半。

    朱棣勒住了缰绳。

    他身后的千人队伍也瞬间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杂音。

    朱棣静静地看着那面盾牌,没有说话。

    但跟在他身后的亲兵指挥使张玉,却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

    张玉知道自己王爷的脾气。

    他越是愤怒,就越是沉默。

    当他沉默到极致的时候,就意味着将有无数的人头要落地了。

    继续前行。

    一个被彻底洗劫过的村庄出现在了队伍的前方。

    村口几具百姓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

    村子里一片死寂。

    屋门都被粗暴地踹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跪在一座被推倒的院墙前,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的面前是一个被打碎的瓦罐,里面洒出了一些混着泥土的黑乎乎的粮食。

    朱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马鞭指了指那个老妇人。

    立刻,就有一名燕山卫士翻身下马。

    他从自己的马鞍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快步走到那个老妇人的面前,将布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身边。

    布袋里是军粮,是他们这些精锐自己吃的干粮。

    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穿着黑色盔甲的军人。

    卫士没有说话,对着老妇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返回队伍。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朱棣的马鞭缓缓放下。

    他看都没看那个还在发愣的老妇人,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继续走。”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所有燕山卫士都知道,王爷的怒火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危险的顶点。

    ……

    又行了两日,永平府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

    离城池还有十几里地,一股奇怪的味道就顺着风钻进了所有人的鼻子里。

    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味道。

    有粪便的恶臭,有汗液的酸臭,有食物腐烂的馊臭,还有一种……绝望的腐朽味道。

    队伍继续前进。

    当他们绕过一处山丘,将永平府外的景象尽收眼底时,饶是这些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的燕山卫士,也都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

    那是什么地方?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军营!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的、肮脏的烂泥潭!

    数十万顶破破烂烂的帐篷毫无规划地胡乱挤在一起。

    帐篷与帐篷之间是狭窄而泥泞的过道,流淌着黑色的污水。

    人畜的粪便、丢弃的垃圾、不知名的秽物随处可见。

    将近十万名所谓的“士兵”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有的三三两两地靠在帐篷边,眼神麻木地晒着太阳。

    有的像野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还有的为了半个发霉的馒头,在泥地里互相厮打翻滚。

    整个营地死气沉沉,你能听到的只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低低的哭泣声。

    你看不到一个士兵在擦拭自己的兵器。

    你也看不到一个将领在整顿自己的队伍。

    这里没有秩序,没有纪律,没有希望。

    只有无边无际的混乱和绝望。

    朱棣的队伍就停在这片烂泥潭的边缘。

    他们那一千人盔甲鲜明,军容严整。

    他们胯下的战马膘肥体壮。

    他们手中的长槊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就像一块黑色的、坚硬的、干净的钢铁,与眼前这片巨大而肮脏的烂泥潭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一些溃兵注意到了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

    他们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

    随即,当他们看清楚那面迎风飘扬的“燕”字王旗时,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燕……燕王!”

    “是燕王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地在营地里传开。

    骚动开始出现,但更多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恐惧。

    朱棣的脸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极致的平静。

    他静静地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用他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扫视着眼前这片让他感到恶心和耻辱的景象。

    这就是他父亲大明的军队?

    这就是他要带领着去和蓝玉决战的军队?

    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身后的张玉都以为他会下令,将眼前这十几万人全部坑杀。

    终于,朱棣动了。

    他没有进城,也没有去见那些早就等在城门口、准备向他哭诉和告状的残存将领。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对着张玉下达了他抵达这里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封锁大营!”

    “传本王将令!”

    “从现在起!”

    “没有本王的命令!”

    “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说完,朱棣拨转马头,朝着永平府的城门缓缓行去。

    他的身后,张玉猛地一挥手!

    那一千名燕山卫士立刻分成了数队,迅速而冷酷地开始执行燕王的命令!

    一股冰冷而肃杀的气氛开始笼罩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

    所有溃兵都感觉到,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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