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行为举止过激,一心想要往上冲,要去扒拉山里还没有被搜出来的小畜生们,被看成她闹得心烦的男人——钟驰彦,直接一掌砍倒在了座椅上。
折腾了老半天下来,钟鸣走进去看着趴在桌上的许宁,抬脚在椅子上毫不留情地踢了两脚,见她还没有反应,扬高了几分音量,在她耳边呼喊:“许宁,许宁。”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钟鸣再次给她盖戳按章打印上了红彤彤的“拖油瓶”三个大字。
许宁费劲巴力地睁开像是千斤重的眼皮子,眼前是一张饼大的脸,吓得她身体没控制的往后一样,空无后背的椅子没能托得住她,钟鸣也是一副袖手旁观的冷眼模样。
啪嗒——
许宁就这么,一记打屁墩地,坐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防汛服摔得哗哗啦啦作响,地上被踩得湿透了,双手撑在充斥着混合着各种水渍的地上,起身的时候屁股上是一片黏黏腻腻的玩意儿。
所有人都走开了,里头只剩下了许宁还有钟鸣两个人,许宁站起身把手在防汛服上蹭了两下,哪知越蹭越脏,干脆也不管了,对着钟鸣敛着眉眼,喊了一声:“队长。”
外面来了两个人催促他们离开,意思是要收起支着的帐篷了。
钟鸣没有搭理许宁,转身朝着外面的两名同事点了点头,拔脚朝着外面走了出去。许宁紧跟其后。
与此同行,星悦庄园里的和江素愁并排坐在沙发上钟涛接了通电话,一手揽在江素愁枕在怀里,一手举着电话贴在耳边。
“······所有的东西都收好······让他出去躲一阵吧,费用我报销······公司不怕他们查······”
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钟涛阴沉带着狠戾的神情才慢慢好转了起来,说话的语调却和平常间的和蔼可亲是两个人。
挂断电话,钟涛双手环抱着江素愁,垂下头在江素愁额头上落下了一枚轻吻,缓缓地说:“事情解决了,没事儿了,别担心。”
“我不担心。”江素愁脑袋枕在钟涛胸膛,微仰着脑袋在钟涛喉结处轻啄了一口,语调平稳地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钟涛环着江素愁的手臂拢得更紧了:“等这阵风过去,我带你去塞尔维亚走走散散心吧,你去年不是就念叨着想看看多瑙河,咱们到时候沿着河边走走,喂喂鸽子逗逗狗。”
“也该出去走走了,不能一直困在这么个地方。”
回去刑侦总队的路上,钟鸣的脸色难看得快要能和越野的车皮有得一拼了。正在万烁开车,钟鸣坐在副驾上的时候,钟鸣的手机响了起来。
“钟哥,你们家······”
对面说话欲言又止,令车厢内的众人不禁生出无限遐想,钟鸣浑身冷气冰凉得可以透过信号,冻死对面说话的人。
钟鸣惜字如金:“说。”
“最近风向可能有点不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你们家财产上的变动也很大,出现了几起找人出手脱盘的事儿,资金变动很活跃,账户上的钱都是往外走······”
钟鸣:“嗯。”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清楚,”钟鸣自己都不清楚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儿,他每天忙着队里的事儿,也没见得餐桌上有人讨论过相关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怀疑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资金滚动频繁,看着也不像是周转不过来。”
面对对面说的这些,钟鸣还算平静:“管他们了,前两年不也是这样吗?随他们去吧。”
前两年钟鸣第一次面对对面说这种情况的时候,还算是紧张,这会儿让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钟鸣没有什么太大情绪上的波动了。
医院那边已经有人跟着去了,估计是手术还没做完,钟鸣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消息进来。反手点进去了周历的聊天框内,对着聊天框输入了一句——
-医院情况怎么了?
-还在等
-要我过去吗?
-算了吧,张彩玉那边我已经让人陪着了,你先回队里休息吧
-辛苦了
回到刑侦总队,冒着雨水他们拎出了车后备厢里的防汛服,如同小钢炮一般朝着刑侦大门冲进去了。
办公大厅内不少人正拿着纸巾擦着脸和一脑门子水,桌上丢着团着的几坨纸巾,看商业区一点那儿也不讲究。
慢了几步略微显得埋汰的几个人,走进去之后,也抓了大把大把的纸巾往脑袋上抹,那动作和架势,看上去跟搓烧焦了滚烫准备待宰的猪似的,半点也没有难受。
钟鸣走进去办公室里对着饮水机干了两杯水,抬起腕表一看18:26,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想着,他抬步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朝着已经收拾好东西,换好了洞洞鞋手里拿着伞准备和江端一起下班的许宁,眉头稍皱了一瞬,说:“许宁,留下来加个班。”
江端愣了一下:“老大,今天好像没有······”
“把检讨书写了。”钟鸣琥珀色眼睛里一片清明,手里还捏着他上岗已久且褪色的保温杯,嗓音平静没有半分起伏地道:“把今天上山到下山,还有和钟驰彦起争执的事儿都写明白了。”
许宁:“······”
有一种想要上去给他一肘击的冲动。内心疯狂爆粗口。
连带着江端对钟鸣突然要写检讨的行为有点迷惑不解。
家有娇妻等待,江端看了看钟鸣,又看了看许宁,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两下,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听见许宁自己说。
“江端你先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犹豫了两秒,江端点了点头,转身迈开腿迎着风走了出去。
许宁表明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风起云涌起伏不定甚至想要原地来几个空翻,然后两脚踹在钟鸣脸上,给他两个无声的大飞脚。
然而事实是,许宁安静地敛着眉眼走到工位上坐下,一一收下对她投来“怜悯”目光的,伸手往下按在主机的开关键上,还没按下去,就听见钟鸣悠闲快哉地说——
“手写。”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许宁咬牙切齿。
“好的。”没办法,职位使得她卑微。
钟鸣轻挑了一根眉梢,转身走了进去。
走到放置打印机的位置上,拉开打印机的置纸处,许宁从里头抽出来两张A4纸,返回到位置抓着笔筒里的黑色水笔,弹簧的那一面,重重的按在桌面上。
很莫名的一份检讨书,许宁和只写了检讨书三个大字的白纸面面相觑,场面看上去很有喜感,一个面容发愁,一个纯净无辜,两脸相视。
她,许宁。
生于人世间二十余载,念书十六载有余,在校连续荣获优秀大学生、国家励志奖学金,荣誉证书垒起来能有一摞,愣是跟检讨书这种玩意儿没沾过边儿。
这会儿对着检讨书,脑子里除了发愣还是发蒙,简直无从下手。
许宁抬头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了,才伸手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在搜索引擎里一字一字打出“检讨书怎么写”,下面出现的是一水儿的——
“写给班主任的检讨书”
“态度诚恳的检讨书”
“英语作业八百字检讨书”
“两千字检讨书”
“带狗上学检讨书”
“惹女朋友生气检讨书”
“爬墙检讨书”
扒拉下来一看,许宁眉头锁死开都开不开,无声又无语地吐槽:“这都是些什么呀?我要瞎了,就我这种态度天天写检讨书算了。”
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个人工作检讨书”模板,反正钟鸣也没规定要写多少字数,随便糊弄过去得了,反正他也不一定会看。
检讨书
尊敬的各位领导:
不对不对,没有各位。许宁提起已经落在纸上的笔,用力把这一行划掉,继续往下跳了一格,写的半点也不走心。
尊敬的领导:
您好!
我怀着十分不安和愧疚的心情写下了这份检讨书,由于自身问题,在2023年3月27日这天下午,跟着大部队上山搜索嫌疑犯的时候没有遵守组织纪律,不将领导的话让人眼里,执着的要上山跟着搜山,导致耽误了兄弟单位的同事们的工作进度,对此,我非常的愧疚职责。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却不听从组织的安排,执意和组织作对抗,我这样的行为不只是耽误了同事们的进度,还对单位形象造成了负面影响,在此,我诚心地做出深刻检讨和反思。
1、 因个人经验不足,对事件缺乏一定的判断力、思维模糊、没有经过一定的锻炼。
2、 因个人意识过于强烈,对组织的安排、命令过于忽视,始终没有贯彻到“服从命令,听从安排”的基本准则。
3、 因个人缺乏团队精神,行事过于地自我主义,行动时容易脱离团队,将队友和领导抛之脑后。
现在,我已深刻认识到了自身问题的所在,在这里请让我向您说一声抱歉,还请组织可以给予我改正的机会。
此致
敬礼!
2023年3月27日
这封鬼检讨书,写得许宁心里是一阵憋屈又羞愧脸红,心酸得直叫她想抹把酸泪。将笔往笔筒里重重地一砸,动作看上去好似朝着墙上的彩靶丢飞镖似的,又准又快。
看起来,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变相的羞辱!
许宁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波涛汹涌的心绪,踩着充满了燥起的步伐朝着办公室走去,里头钟鸣正埋着头手里拎着笔在写着些什么。
咚咚咚——
钟鸣头也不抬一下:“进。”
闻言,许宁拔脚走了进去,站在办公桌外面,视力非常好使且准确无误地看见了钟鸣正在——写检讨。
敬爱的领导······以身作则······错误行为······
原来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啪——
钟鸣拿起手边的蓝色文件夹盖在上面,面无表情地盯着许宁:“看够了吗?”
“还没······”这一秒钟,许宁脑子没跟上嘴,回过神来,抓紧时间力挽狂澜,把手上的A4纸端端正正的移交至办公桌上:“队长,我来交检讨书。”
抓起许宁递过来的检讨书目光如炬简单地扫了一遍,挑刺地问:“检讨人姓名呢,没有姓名我怎么知道是谁写的?”
“哦。”
许宁抓过自己人生第一份算得上是耻辱的检讨书,在下面补充了检讨人及姓名,然后重新递交给了钟鸣。
谁知,钟鸣看了也没看一眼,伸手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将许宁的检讨书随手安置了进去。许宁看得眼角直抽抽,眼中怀疑这个人是有报复心理,他自己写检讨还要搭上他就算了,看也不看直接收起来,想不通这份检讨有什么好写的。
许宁抿了抿唇,没有什么情绪地道:“队长,我先下班了。”
钟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他的钥匙,然后站了起身往外走,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许宁,他转过头皱了一下眉心:“走啊,愣着干什么?”
“······噢。”许宁不知道此人现在犯的什么病,不过,还是听话地跟着走了出去。
钟鸣反手将办公室里的灯关了,把门拉上。
慢了半步走在钟鸣身后的许宁慢吞吞地,不知道钟鸣下一招要使什么招数,她脑子活跃地转动着,灵活地琢磨要怎么去破解。
撑开伞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被两手空空的钟鸣接过了伞,许宁一脸震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的模样,还没想好不借伞的理由。
钟鸣神色不变,举着伞往外走了一步:“送你回去。”
此人没憋好屁。
许宁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只见钟鸣举着她的伞要往外走,她立马追了上去。
她没注意到,钟鸣举着的伞稍稍向她偏了几分,等她上了车,钟鸣才绕过车头重新走到驾驶室的那边,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去,收起伞。
“地址。”钟鸣启动车子,随口一问。
许宁警惕心理提到了最高:“和谐花园。”
钟鸣把车开出去,唠家常似的,简单地问:“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1200。”许宁伸着脑袋在外瞅了一圈,没有找到魏水星的半点身影,虽然不想让魏水星知道她住在哪儿,但也不想让魏水星在这儿等到猴年马月。
“别看了,我让他回去了。”钟鸣轻飘飘地瞟了一眼伸着脖子找个不停的许宁:“租的什么户型?”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领导,许宁本来也不待见他,经过这么一问更是不可能回答了:“······老大,这个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了,我关心关心我的下属,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许宁眼神望着正前方,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Спасибо ,НоНетнеобходимости.”
钟鸣应答自如,不咸不淡:“О,Яхочузнать.”
许宁:“······”
我叼你个嗨!
短短几分钟的距离,许宁有种自己应该在雨里空着手奔跑几个来回将全身淋得湿透的感觉,和钟鸣坐同一辆车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无声的折磨!
看似难得的一次好心显现,结果,她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她就知道!
默默地在心底为自己点上了一根蜡,到目的地地点的时候,许宁解下安全带伸手去推开门,接过发现拉了几下都开不开,她转过头看向钟鸣,不知道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钟鸣则是一脸趣味地看着她,轻挑了一下眉梢,保持着做人“他人不问,自己不答”的优良传统不说话。
许宁咬了咬牙,勾勒起两边的唇角,对着钟鸣从牙缝里挤出友好的话:“队长,麻烦开一下门。”
“我是不是纠正过你,要叫我什么?”
望着钟鸣显得散漫的动作由下往上地审视打趣她,眼神有些玩味儿,与平常间是两副模样。
许宁憋屈,梗着嗓子里发不出的火,深吸了一口气,低声下气:“师父。”
“嗯。”
原以为这样就够了,许宁转过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伸手再去拉门,拉了几次还是没反应,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钟鸣落了锁。
许宁捉摸不透她到底是要干什么了,气急败坏的连名带姓喊:“姓钟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有病吧?!”
反正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也用不着顾忌着那点压根不存在的上下属关系,以及那层看似有实则无的尊重关系。
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好性格,坏的一面,被迫在钟鸣这儿毕露无遗。
钟鸣把视线转过来,盯着许宁的脸,脸上挂着半笑半不笑的笑脸,让人很难品出其中的意味:“把问题回答了再走。”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眼前这个疯子看上去让许宁真的有种自己不说,他就能跟她在这儿耗上老半天不动的较劲儿样。
许宁稳住了心态,没好气地回答:“一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