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邀请

    李元吉这话一出,如同在刚刚稍微缓和的气氛中又投下了一块冰疙瘩。

    兄弟三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再度凝结!

    李建成闻言,立刻仿佛饿了三顿一般,赶忙低下头,拿着筷子在自己碗里那几根菜叶上反复扒拉,夹起来,放下,又夹起来,仿佛在研究什么绝世珍馐。

    坐在他对面的李世民,则是动作无比自然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凑到嘴边,装模作样地、发出“啧啧”的品尝声。

    仿佛在回味那早已喝得一滴不剩的茶水的余韵,眼神飘忽,就是不与李元吉对视。

    李元吉看着瞬间“忙碌”起来的两位兄长,眼睛瞪得溜圆,脑袋上几乎要冒出实质化的问号:

    (°ー°〃)!!!

    大哥二哥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愿意去吗?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李建成筷子碰碗的细微声响,和李世民“品尝”空杯的做作声音。

    半晌,李建成终于无法再跟那两根菜叶较劲,他放下筷子,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看向李元吉,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三胡啊……你看,大哥我呢,刚才在车上跟阿耶争论得最凶,现在凑上去,怕是会火上浇油,惹得他老人家更不高兴……”

    他话音刚落,李世民也立刻放下“空杯”,接口道,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三弟,为兄……方才虽未多言,但态度想必阿耶也看在眼里。此刻前去,恐难有效果,说不定还会让阿耶觉得我们兄弟串通一气,更是烦心。”

    两人说完,目光齐刷刷地、充满了“鼓励”与“期待”地,聚焦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被两位兄长看得心里发毛,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说:

    “所……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露出了“你终于懂了”的欣慰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是……我……我……”

    李元吉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去了说什么啊?我嘴这么笨,万一说错话,不是更糟吗?!”

    “诶!”

    李建成一把揽住李元吉的肩膀,开始给他“洗脑”加“画饼”。

    “三胡,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正因为你心直口快,没什么复杂心思,阿耶见了你才不会多想。你就进去,啥也别说,直接往地上一跪,就说‘阿耶,儿子们知道错了,大会还得您来主持,没您不行!’然后磕个头就行!”

    李世民也补充道:

    “没错,三胡……阿耶平日里最是“疼”你,你去了,他老人家就算有气,也撒不出来。此事若成,你便是头功!回头大哥私藏的那半坛岭南美酒,我做主,分你一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哄带骗,外加利益诱惑。

    李元吉被两个哥哥架在中间,看着他们“殷切”的目光,想着那美酒的滋味,脑子一热,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

    “去……去就去!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嘛!为了大哥的好酒……啊不是,为了咱们的孝心!我去了!”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奔赴刑场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朝着李渊下榻的屋子走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悲壮和视死如归。

    看着李元吉离去,李建成和李世民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和……一点点坑了弟弟的愧疚。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这大唐顶级的兄弟关系中,亦是如此。

    看着李元吉那悲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世民终究还是残留了一丝“兄弟情谊”,略带犹豫地看向李建成:

    “大哥,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万一三胡嘴上没个把门的,真把阿耶惹恼了挨顿打,咱们也能及时进去拉一拉……”

    “再等会儿,不急。三胡皮实,抗揍!要是他真的挨了打,正好让阿耶把心里的火气发出来,消减大半。等里头动静差不多了,咱们再过去说正事儿,那才是恰到好处。”

    李世民闻言,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瞬间便将那点微薄的兄弟情义抛诸脑后,点头道:

    “大哥深谋远虑,那就听大哥的!把那羊腿给我递一下,我看上边肉还挺多的,不吃完浪费……”

    “那你把那盘凉拌苦苦菜给我递一下,最近操心的事儿多,有点儿上火,得吃点野菜败败火……”

    于是,食堂外是齐王殿下视死如归的“单刀赴会”。

    食堂内,则是太子殿下与秦王殿下围着饭桌大快朵颐,讨论着哪块肉更肥美,哪道菜更爽口。

    刚才那场关乎国运的激烈争论和此刻父子间的冰冷隔阂,仿佛都暂时被这最原始的食欲所取代。

    而此刻,孤身一人来到李渊寝殿外的李元吉,在做了一番漫长的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足勇气,对着紧闭的殿门,用带着颤音、尽可能显得恭敬又可怜的语调高声禀报:

    “儿臣……儿臣元吉,求见父皇!”

    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咳……儿臣元吉,求见父皇!”

    李元吉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一连喊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大,终于在第三遍喊完,屋子里总算是有了动静。

    “滚进来!”

    屋子里传来李渊没好气的低吼。

    李元吉深呼一口气,壮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

    他牢记着大哥的“锦囊妙计”,他一进门,还没看清李渊在哪儿,便“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大声道:

    “父皇,儿臣此番前来,是恭请父皇圣驾,主持那达慕大会的!”

    只见李渊只穿着里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前,闻言抬了抬眼皮,看都没看李元吉一眼,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

    “没兴趣……”

    “阿耶!”

    李元吉就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试图用“舆论”压力。

    “您若是不来主持,叫那些藩邦属国、四方来客怎么看我们?难道要让别人都在背后议论,说大唐皇帝陛下的三个儿子不懂事、没教养吗?”

    “不去。”

    李渊的回答依旧简洁冰冷,带着余怒未消的执拗。

    “哎……我说你这老东西!”

    李元吉被二次拒绝,心里那点耐心和畏惧瞬间被那股子天生的牛劲儿冲垮,他“噌”地站起身,竟指着李渊的鼻子嚷道:

    “我说你这老家伙是分不清好赖话是吧?我劝你识相一点!让你去是给你面……”

    “子”字还没出口,一只软底便鞋就带着风声,“啪”地一下精准地糊在了李元吉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眼冒金星。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刚才还坐着的李渊如同敏捷的豹子般窜起,一把将他擒住,反手按在了旁边的坐榻上。

    “老东西是吧?”

    “给老子面子是吧?”

    “劝老子识相是吧?”

    李渊手里抓着那只鞋,一边咬牙切齿地问一句,一边不由分说地朝着李元吉的后背和屁股上“啪啪”地拍去。

    力道听着响,实则对于皮糙肉厚的李元吉来说,更多的是羞辱性而非伤害性。

    李元吉被父亲按住,也不挣扎,只是一个劲地扯着嗓子惨嚎,声音凄厉得仿佛正在遭受酷刑:“哎哟!疼死我了!大唐皇帝杀人了——!”

    与此同时,寝殿外不远处。

    吃饱喝足的太子殿下与秦王殿下正悠哉游哉地溜达过来,一路上还在回味刚才的烤羊腿和爽口野菜。

    还隔着老远,二人那训练有素的耳朵就精准地捕捉到了李元吉那极具穿透力的惨叫声。

    李世民心中一急,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救人:“大哥,三胡他……”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建成一脸淡定地拽住了胳膊。

    “放宽心……”

    李建成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分析道。

    “咱家三胡,你还不了解?他喊得越凶、越凄惨的时候,偏偏是挨打最不疼的时候,纯属咋呼。这小子骨子里有股子倔牛劲儿,要是真被打得狠了、疼得厉害了,他保准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声都不带吭的。”

    李世民将信将疑,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真的?你可别坑三胡啊!

    “啧……哥啥时候骗过你?”

    李建成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把心稳稳当放回裤子里。等里面没动静了,那才说明要么是打完了,要么是真打重了。到时候咱俩再过去,正好收拾场面。”

    “那……那行吧!”

    李世民对大哥的判断还是信服的。

    于是乎,两位大唐帝国最尊贵的亲王,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蹲在了李渊屋子外的墙角根下,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里面的“战况”进展,活像两个听墙角的街溜子。

    殿内,李渊毕竟年纪大了,抽打了几十下,也有些气喘,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李元吉敏锐地察觉到“风暴”减弱,嚎叫的音量也随之降低,偷偷扭头瞄了一眼。

    李渊看着他这副怂中带皮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那口因为政见不合而憋着的郁气,倒是在这一顿“家法”中消散了大半。

    他扔下鞋子,喘着气坐回榻上,骂道:

    “滚起来!瞧你这点出息!”

    李元吉如蒙大赦,一骨碌爬起来,觍着脸凑上前,赶紧给老父亲倒了一杯水:

    “阿耶,您消消气,喝口水顺顺。那……那大会的事儿?”

    李渊接过水杯,瞪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但紧绷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就在这时,估摸着时机已到的李建成和李世民,立刻从墙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表情,快步走向屋门,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

    兄弟二人一进屋,就做出一副焦急关切的模样。

    然而,他们的目光瞬间就对上了正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李元吉投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委屈,没有抱怨,反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两个大字:

    拿下!

    看到这眼神,尤其是配合上李元吉那略显狼狈的姿态,李建成好悬没直接笑出声来。

    他赶紧在脑子里飞速回想了一番“太子与狗”的惨痛过往,这才强行把冲到喉咙口的笑意给压制了下去。

    好家伙,你就是这么“拿下”的?靠屁股开花拿下的是吧?

    可当他抬眼看向坐在榻上、兀自喘着气的李渊时,心里那点吐槽瞬间化为了感慨。

    老李头虽然还板着脸,但眉宇间那沉积的阴郁和怒气确实消散了大半,眼神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度,甚至看着李元吉那滑稽样,嘴角还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果然,啥人有啥招!

    李建成心里暗叹。

    这小子一顿胡搅蛮缠外加“主动献身”挨顿揍,反而歪打正着,把老爷子心里那点憋闷给打散了。

    不管黑猫白猫,能逮耗子就是好猫!

    李建成此刻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这次语气真诚了许多:

    “阿耶,三胡不懂事,您教训的是。只是那‘那达慕’大会,乃草原盛事,四方部落首领、友邦使节皆已到齐,翘首以盼天颜。若没有您主持大局,实在镇不住场面,也显不出我大唐的威仪与气度。还请您以国事为重,勉为其难。”

    李世民也赶紧跟上:“是啊阿耶,大哥为了此次大会呕心沥血,诸多布置,皆是为了彰显我大唐国威,凝聚草原人心。此等关键时刻,非您这位开国雄主坐镇不可。”

    李渊看着面前三个儿子——一个沉稳干练,一个英武睿智,一个憨直鲁莽却又透着赤诚——心中的那点不快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何尝不知道这几个小子各有心思,但这份为了大唐、也为了缓和与自己的关系所做的努力,他还是感受得到的。

    他故意又瞪了李元吉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哼!看在你们……还算有心的份上。”

    “罢了,朕就去露个面。”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着李元吉,“你这混账东西,回头给朕抄十遍《孝经》!少一遍,仔细你的皮!”

    李元吉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但看着两位兄长递来的“赶紧答应”的眼神,只好哭丧着脸应道:

    “儿臣……领旨……”

    “行了,都滚吧!朕要更衣了。”

    李渊挥挥手,开始赶人。

    兄弟三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了出来。

    一出屋门,李建成就忍不住笑着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

    “三胡,干得漂亮!虽然过程……嗯,独特了点,但结果好就行!一会儿记得来我家拿酒!”

    李世民也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三弟,辛苦你了。回头二哥府上那柄西域宝刀,送你玩了。”

    李元吉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虽然挨了顿打还要抄书,但看到事情办成,又得了夸奖和好处,顿时也觉得值了,咧开嘴傻笑起来。

    然而,这件“家事”虽然是办成了,可今天在火车上那番关乎国运、激烈尖锐的争论,却如同无形的阴云,依旧沉甸甸地萦绕在李家父子四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表面的缓和之下,是更深层次的思虑与分歧。

    是夜……

    房间内,李渊独自凭窗而立,望着草原的夜空,眉头紧锁。

    他反复咀嚼着大郎那些“大逆不道”却又直指核心的言论。

    “与士大夫共治是分赃?朕是被胁迫的?”

    “朕毕生所求,不过是江山稳固,天下安宁。与世家妥协,维持平衡,难道不是代价最小、最稳妥的路吗?”

    “为国朝计,为李家计,难道朕……真的错了吗?!朕这般‘无为’,当真是在贻害子孙,养虎为患?”

    一种深刻的自我怀疑和前所未有的迷茫,困扰着这位开国帝王。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已经跟不上儿子们那激烈而充满风险的步伐了。

    李建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老父亲在殿中的退缩和“求稳”,彻底印证了他的判断。

    “阿耶的心气,已经被这皇位和那些世家磨平了。他再也下不了决心,去动那块最大的毒瘤了。”

    “再等下去,积重难返。等到世家门阀的势力与国同休,与皇权彻底长在一起时,就什么都晚了。”

    “等草原上的事儿办完回了长安,就必须想办法,推动二郎上位了。只有他,既有能力,也有魄力,去完成这场刮骨疗毒。”

    想到这里,李建成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带着决绝,也带着一丝卸下重担的释然。

    “到时候,我这太子……或许就能清闲些了吧?”

    发改委秘书长的职工房里,李世民负手踱步,心潮起伏。

    他完全理解并认同大哥的分析,土地兼并、世家坐大,确是国家心腹大患。

    大哥描绘的那条激进之路,固然能快刀斩乱麻,但其间的凶险……

    “唉……大哥所言非虚,那条路或许是唯一能跳出历史循环的生路。可一旦踏上,便是与天下大半的既得利益者为敌,腥风血雨,几乎可以预见。”

    “届时,朝局如何稳定?天下如何不乱?这其中的分寸、时机、手段,该如何把握?”

    他感到肩上的压力巨大,那不仅是权力的重担,更是一种能否带领帝国走向更广阔未来的历史责任。

    李元吉的住处,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灌了一大口酒,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白日的争论。

    他的想法就简单直接得多:

    “那些世家老爷们,平日里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看着就来气!”

    “大哥说得对,咱们老李家打下的江山,凭啥受他们掣肘?”

    “啧……阿耶咋就不能硬气一回,跟那帮家伙真刀真枪地干一仗呢?!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痛快!”

    他纯粹是出于对世家傲慢的不满和对自家权力的维护,思想简单,却立场鲜明。

    父子四人,四种心境,四种盘算。

    家庭的温情暂时掩盖了理念的裂痕,但裂痕已然存在,并且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大。

    草原的夜空,星辰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决定大唐未来命运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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