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晓晓的意识光点消散在崩解的数据洪流里，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不！不能放弃！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剧烈震荡、不断崩塌的纯白空间里疯狂搜寻，精神力如同触须般伸向每一个角落。
“晓晓！回答我！”
没有回应。只有数据崩塌的轰鸣和苏远峰那备份意识发出的、充满不甘和愤怒的残余波动。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共鸣感，如同风中残烛，在一个即将消散的数据漩涡边缘闪烁了一下。
是晓晓！她还残留着一丝意识碎片！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用尽最后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微弱的光晕拢住，感受着其中熟悉的波动。
还活着！虽然微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但确实还存在着！
我紧紧护住这点光晕，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是更深的担忧。必须立刻带她离开这个即将彻底毁灭的地方！
就在我准备寻找撤离路径时，周围崩塌的数据乱流突然微微一顿。
那些纷飞的数据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再次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极其黯淡、几乎透明的数据公爵的光影。
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虚幻，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时间……不多了……”
他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
“协议……覆写……成功了。我能感觉到……外界的能量流向……正在改变……”
他看向我，那黯淡的光影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谢谢……你们……让我……在最后……摆脱了……他的控制……”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解脱，也有遗憾。
“作为……答谢……”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数据流，如同涓涓细流，无视了空间的崩解，缓缓注入我的意识体。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个经过高度加密的……数据包。
“这是……我被他控制期间……暗中收集整理的……”
数据公爵的意念越来越弱。
“关于苏远峰……他可能……还存在其他的……物理备份地点……”
“以及……那个‘全球情绪矩阵’……核心装置的……可能位置……”
他的光影开始如同沙堡般消散。
“小心……他比你们想象的……更谨慎……也更疯狂……”
“交给……你们了……”
最后一个意念落下，数据公爵的光影彻底消散，化作了最基础的数据粒子，融入了这片正在走向终结的空间。
他消失了。这一次，是彻底的。
我感受着意识中多出来的那个加密数据包，心情复杂。这个亦正亦邪的老怪物，在最后时刻，终究还是选择站在了阻止毁灭的这一边。
没时间多想了。
整个数据堡垒的崩解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四周的景象如同摔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数据乱流。
再不走，就真的要和这里一起陪葬了！
我死死护住怀中林晓那微弱的意识光晕，集中最后的精神力，感应着来时留下的、与现实世界连接的微弱锚点。
“回归！”
我对着那片混乱，发出了最强的意念指令。
轰！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传来，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一次，不再是进入时的眩晕，而是逃离般的飞速倒退。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苏远峰那备份意识在彻底崩解的空间中发出的、充满无尽怨恨和不甘的无声咆哮，然后一切都被黑暗吞没。
……
现实世界，深渊城废弃中转站。
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
千面、苏婉、顾轻舟和暂时联手的黑鸦，都在机器人源源不断的围攻下苦苦支撑。每个人都挂了彩，呼吸粗重，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
苏婉时不时焦急地看向并排坐着的林默和林晓，他们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嘴角甚至渗出了血迹，情况显然极其不妙。
就在千面差点被一道能量射线击中肩膀，顾轻舟也被爆炸掀飞撞在墙壁上时——
异变发生了！
那些原本攻势凶猛、配合无间的机器人，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然后齐刷刷地熄灭了！
如同被同时切断了电源，所有的机器人都僵在了原地，保持着上一秒的攻击姿势，然后哐当哐当地倒了一地，变成了一堆堆冰冷的废铁。
刺耳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中转站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怎么回事？”千面撑着膝盖喘气，警惕地看着四周。
“攻击……停止了？”苏婉也有些不敢相信。
顾轻舟抹掉嘴角的血迹，看向林默和林晓，眼神微动：“难道是……里面成功了？”
几乎在同时，苏婉随身携带的、连接着外部网络的便携终端，开始疯狂弹出新的信息。
“快看！网络上的极端言论在减少！”
“多个城市报告，不明原因的骚乱和冲突正在自发平息！”
“那种……那种让人莫名烦躁的感觉，好像变淡了！”
苏婉快速浏览着信息，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协议！林默他们成功了！他们覆写了最终协议！全球的情绪能量收集被终止，愤怒数据流正在被引导消散！”
笼罩在全球网络上空的那层无形阴霾，开始松动了。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林默猛地睁开眼睛！
“噗——”
他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林默！”苏婉和千面赶紧冲过去扶住他。
“晓晓……晓晓她……”林默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焦急地看向旁边的林晓。
林晓依旧闭着眼睛，没有醒来，脸色同样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
“她意识消耗过度，陷入了深度昏迷……”林默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深深的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
苏婉立刻上前检查林晓的生命体征，稍微松了口气：“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波动非常微弱，需要立刻进行专业的维生和精神温养。”
千面看着满地报废的机器人，又看了看虚弱的林默和昏迷的林晓，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妈的！总算……暂时结束了。”
顾轻舟也走了过来，看着林默：“你们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默喘着气，简单地将数据世界里与苏远峰备份意识的战斗、林晓那惊天动地的否决、协议的覆写以及数据公爵最后的馈赠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所有人都沉默了。
难以想象，在那个由代码构成的世界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如此凶险、关乎世界命运的战斗。
“数据公爵……竟然给了你后续的线索？”顾轻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林默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个加密数据包，关于苏远峰可能还有其他备份，以及‘全球情绪矩阵’核心的位置。需要时间破解。”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林晓，眼神坚定。
“苏远峰……还没完。”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观察的黑鸦，突然轻笑了一声。
“看来，这里的戏暂时落幕了。”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西装，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恭喜各位，又为世界的和平做出了卓越贡献。”
他的目光在顾轻舟和林默身上转了转。
“不过，既然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我想，我们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对着顾轻舟微微颔首。
“后会有期，顾队长。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会又是以这种……激烈的方式。”
说完，他不等顾轻舟回应，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废弃中转站的通道深处，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
顾轻舟看着黑鸦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但没有追击。眼下处理林默兄妹的情况和破解数据包更为重要。
“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顾轻舟做出决定，“龙组在附近有安全的医疗点。”
千面背起昏迷的林晓，苏婉搀扶着虚弱的林默。
一行人带着惨胜的疲惫，以及数据公爵留下的、指向未来更大风暴的加密信息，离开了这片布满机器人残骸的战场。
外面的深渊城依旧喧嚣混乱，但笼罩在网络上空的“愤怒阴云”正在缓缓散去。
一场战斗结束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与苏远峰及其背后野心的战争，还远未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