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这鸡蛋和腌鱼怎么卖啊？”老太太开口，关梅手艺好，做东西也干净可口，老太太看上了摊位的腌鱼。

    “大娘，这鸡蛋一毛六一个，腌鱼两块钱一斤。”关梅开口，听着和前面截然不同的定价，林之夏眉头一挑。

    “一毛六啊？”老太太颤巍巍开口：“丫头，一块五成不成，我再多买两条鱼。”

    “哎呦大娘，您可真会讲价。成！哪能不成！您吃好再来就行。”关梅微笑着给老太太挑鱼。

    这的鸡蛋都是一分六一个，听到关梅让价，老太太喜笑颜开，挑好了鱼给了钱，临走时还向关梅打了招呼，自觉自己买了便宜。

    等到老太太走远，林之夏不解开口：“妈，为什么两人差这么多价格啊？”

    关梅摆弄着摊位，回答道：“咱家住的远，自然是越早卖完越好，不能错过每一个上来询问的客户。”她又抬头看向女儿提问：“这两人谁有钱？”

    林之夏想想两人的穿着打扮，中年妇女是花色鲜亮的的确良衬衫，而老太太只是简单灰色棉麻外套。

    “应该是刚才的大娘。”林之夏回答

    “对，就是第一个人有钱，她拿着一个小篮子，一看就不会买太多东西，大概就是为某一种东西而来，稍高的价格她也可以接受。而第二位老太太拿着蛇皮袋子，虽然不如第一位富裕但是买的东西也多，适当让价多卖出一些，对我们而言是划算的。”关梅一口气说完。

    林之夏恍然大悟，重重点头，看向关梅的眼神也带上几分不同。

    关梅则是低头理着东西，这些道理都是上辈子那位老爷子告诉她的，这经营之道，不光要产品好，更要明白每个人的需求和底线。

    一上午，鸡蛋和腌鱼卖出不少，连山鸡也卖出了两只，只有关梅自己做的小荷包无人问津。

    关梅内心受挫，视线也就很少落在上面，林之夏注意到这个细节，悄悄叹了口气。

    眼见着快到中午，关梅决定卖完最后一点就收摊，她拿出怀里的小糕点给了林之夏，嘱咐她待在原地，自己则是要逛逛这条巷子，看看什么买的快。

    临走前还把小荷包和手帕收了起来，放在篮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林之夏嚼着糕点，望着关梅远去的身影，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小心地从篮子里拿出这些东西，重新展开，一个个仔细地摆放在摊位正中央。

    关梅的小荷包做得非常细致精美，卖不出去也是因为来黑市的人大多买生活必需品，所以无人问津，并不在于东西本身。

    李良在黑市里闲逛着，他妹妹刚生了孩子，媳妇嘱咐自己买点好东西，上门去看一看产妇和小外甥。他起了大早去了供销社，专门想买妹妹爱吃的枣花糕，谁知道早就被人买空了。

    自家父母都宠这个妹妹，自己也是含着捧着，所以来黑市想淘点好东西送给小外甥。

    不一会儿，李良手里提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淘了一本旧书和几张邮票，他妹夫是知识分子，就喜欢这种东西。

    正逛着，李良的视线被一个小孩吸引，远处摊位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周围来往的人喧杂吵闹，但是她一点惊慌和害怕都没有，反而是安静地坐着，来了人买东西还可以主动招呼。

    他再仔细一看，越看越熟悉，这不是？

    几个月前来自己店里的小女孩！

    这孩子说话条理分明，还真指出几个饭店的问题，后来上面的几位老领导来视察，检查了几家饭店，唯独他管理的，得到了几位老领导认可。

    这事儿，可让他爸在老战友面前扬眉吐气，每天坐在家属大院里拉着人夸他。

    李良抬脚走了过去。

    林之夏低头看着摊位，用小手来回滚着一颗鸡蛋，安静等着关梅回来。

    忽然视线边缘处，一双皮鞋站在摊位前，林之夏扬起笑脸抬头准备打招呼。

    看清楚来人，林之夏睁大眼，语塞了几瞬。

    李良微微笑：“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饭店里的叔……叔？”林之夏不确定地回答。

    “对就是我，小姑娘你一个人买东西啊？”李良蹲下来，平视林之夏。

    林之夏摇摇头，小麻花辫飞舞在空中：“不是哦，叔叔，我妈妈马上回来了。”

    “奥，和你妈妈一起来得呀！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林之夏，森林的林，知之为知之的之，夏天的夏。”林之夏对于他印象不错，痛快地说了名字。

    李良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赞叹，小小年纪就读过论语，看起来像是好家庭出来的孩子。不过……，他又扫过林之夏的衣服和摊位，应该是当年被打倒的家庭之一吧？

    他爸就有许多这样的战友，小时候带着他总去接济，许多受过恩惠的人，翻身后也帮了他家，自己的工作就是其中一个人帮的忙。

    他把视线转回林之夏，总该帮一帮的，想到这，李良开口：“那林之夏小姑娘，这些东西怎么买啊？”

    “鸡蛋一块六一个，腌鱼两块一斤，还有山鸡，六块钱一只。”林之夏很快报了价格。

    李良点点头，倒是符合这里的价格。关梅的腌鱼做得干净美味，鸡蛋也看起来品相不错，他听到卖的是山鸡，更是眼睛一亮，山鸡有营养回去给妹妹煲汤正好。

    李良很快买了十五个鸡蛋，两条腌鱼，一只山鸡，林之夏装好递给他。

    接过东西，李良视线从摊位上一扫，立马被小篮子里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这是？”李良拿起一个小荷包，上面绣了一条蛇，不同于现在的传统审美，关梅画图时采用了卡通化的样子，整条小蛇不但生动还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李良当下就看上了这个荷包，小外甥就是属蛇，自己妹妹喜欢漂亮旗袍和精致的小饰品，尤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现在国家不支持这些带封建色彩的东西，反而到处买不上，送这个刚好。

    “叔叔，这是我妈妈做的！”林之夏见他有兴趣，赶忙介绍道。

    听到这个荷包是关梅做的，李良更确信了林之夏出自于一个曾经辉煌的好家庭。

    “这个多少钱啊？”

    “…… ”林之夏一下子卡了壳，对啊，该买多少钱。

    李良妹妹喜欢这些东西，他也跟着懂一些，想了想：“叔叔给你八块钱一个。”

    “！”林之夏眼睛睁圆，她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物价，自然对于李良给出的价格很震惊。

    李良又挑了一个龙和兔子的小荷包，准备送给自己儿子和老婆。

    最后他还拿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腊梅，腊梅是娇小黄色花朵，开放时格外馥郁芬芳，他出差到外地时见过一回，留下了很深印象。

    三个荷包和一块手帕，总共三十块钱。

    林之夏看着手里的钱，心中不禁感慨，这可以买将近二百个鸡蛋，五六条大鲫鱼啊！

    关梅也绕了一圈回来，心里有了下次带来黑市的东西，看着女儿呆呆坐在原地，盯着手里的东西。她奇到，女儿总是懂事乖巧，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还总是担心孩子没有朝气，会憋出病来。

    走过去一瞧，她瞬间也愣在原地。

    “仔仔，这是你卖出去的？”

    林之夏抬头见是关梅，眉眼弯弯起来，大声道：“妈妈，这是你卖出去的！”

    “我？”关梅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几分钟后，林之夏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一把将钱推给关梅，把小篮子里的荷包拿在手里：“妈妈也太厉害了！”

    关梅也不敢置信地看着篮子里的荷包们，她没想到，自己做的东西真会有人买，还是这么高的价格。

    关梅细细抚摸起上面的刺绣和图样，心里有了决定。

    太阳升到正中央，摊位上的东西也陆续买了出去，关梅收拾好东西，带着林之夏离开了巷子。

    两人穿过大商店，来到人民广场，不少人正在放风筝，缤纷多样色彩图样聚集在天空上。林之夏拿着刚才在供销社买的冰棍，美滋滋吃着，甜蜜冰爽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关梅则是驻足看了几分钟，她大半辈子都住在永春市，对于这里的回忆比在青山镇也多，只有看见这里她才觉得自己是真回来了。

    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女孩，辫子上扎着彩色头绳，扯着纸糊的小风筝奔跑在广场上，两位老人则是小心守护在周围，小女孩红扑扑脸加上清脆的笑声像是花朵上的小精灵。

    她又把视线转回自己女儿身上，头上的麻花辫一上午以及松了不少，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背着一个大竹筐，满足地吃着一根小冰棍。

    林之夏已经吃到了最后一口，她幸福地注视着那一点小冰棍，刚准备啊呜一大口就送进嘴里。

    关梅伏下身来一把抱住她：“仔仔，妈妈一定上你过上好日子！”

    吧唧——

    冰棍摇摇欲坠，最后终于落在了地上，

    林之夏：“……”啊啊啊啊——，她要闹啦！

    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