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十来分钟，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微凉的风刮过石下这一方空间。

    “阿——嚏！”冯二毛忍不住打了大个喷嚏，双臂环抱自己，希望可以带来一丝温暖。

    “老大，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他凑到林之夏身边询问。

    林之夏正站在石板边缘，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公路。从他们逃出来到现在有一两个小时了，正是午夜，路上看不到一辆车的影子。

    沉吟片刻，林之夏回头望向身后两两依靠休息的大家，开口说道：“我们该下山了，沿着公路走。”

    闻言小彬一脸苦色扯扯哥哥的衣服，偷偷嘟起小嘴。

    “小彬乖，再走一走就能回家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大勇抱抱身旁的弟弟，虽然自己也还是个小孩，但还是尽力鼓励弟弟。

    小彬无力地埋头在哥哥怀抱里，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句好。

    一群孩子大小搀扶，互相站起来。脸上的疲惫神色还没褪去，冰冷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是不好受，但谁也没再抱怨，毕竟谁都清楚落在人贩子手里可要比现在难受百倍。

    一串小小的身影开始慢慢下山，斜坡上长着浓密的灌木丛，大家隐藏在其中默默前进。

    时不时有喷嚏声和妄图搓热自己的摩擦声，除此之外就是几道呼吸加重的喘息声。

    林之夏眉头紧皱，虽然雨停了，但是失温的情况还存在。

    而且，林之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开始渐渐发热。眼前的路也有一丝重影，林之夏用力甩甩有些昏沉的头，努力睁开困顿的眼皮。

    现在他们还有人贩子环伺在后，一大群人都需要她，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一群人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不敢太靠近公路，害怕被光头男他们发现，双双小眼睛时刻注意着公路上的情况。

    又翻过一颗横倒下的大树。

    小胖子费力提起越来越酸软的腿，苦巴巴地看向身边的人：“二毛哥，我们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冯二毛低头看路，闻言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老大说了，如果能遇见车，咱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那我们多会儿能遇见车呀？”

    “这个…… 我也不知道。”

    小胖子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自己的腿好累肚子好饿，也……好想妈妈。小小的眼眶很快蓄积了一汪眼泪，啪嗒啪嗒无声地落下来。

    冯二毛看着可怜兮兮的小胖，心里满是无奈后悔，如果自己不随便轻信陌生人，小胖子和老大或许就不会来到这里了，沉甸甸的压力沉在他心间。

    他心里憋闷无比，转而将视线看向远处。

    霎时，一道亮光转向这边，冯二毛动作一顿。

    “是车？”心里还没来得及惊喜，突然又想起来另一回事儿，脸色变得苍白，脚步无意识后退。

    这边的林之夏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她表情严肃紧盯着前方开口：“大家都蹲下来！”

    所以孩子赶忙藏到就近的灌木丛里，所有人屏住呼吸，静静看向亮光。

    亮光越来越清晰，庞大的车影越来越近，倏尔一辆农用车轰隆轰隆地驶过来。

    林之夏眼睛一亮。

    “车来了！车来了！车来了！”一旁的小胖激动地站起来，突然像颗小子弹一样，挥舞着手向前冲去。边跑边大喊：“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等等——”

    灌木丛里的林之夏来不及阻止，眼见着小胖子冲出去，只好咬牙跟上。不知怎么得，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林之夏冲出去，所有孩子也跟着跑出来。

    小胖努力地向前跑去，他记得二毛哥说了，看见车就可以回家了。

    小胖胳膊用力挥舞着，可车里的人好像没有听见，直直向前开去。

    “哎呦——”

    圆滚滚地身影被地上的石块绊倒，扑腾一下趴在灌木丛里，沿着斜坡向前滚动了几下。一瞬间摔得小胖七荤八素，他努力想要爬起来。

    可是车行驶的越来越远，马上快要变成眼前的一个小点。

    身边的孩子也跑到他的身边，冯二毛努力搀扶起小胖。

    “没事儿吧，摔倒哪了？”冯二毛焦急地询问。

    小胖含着眼泪伸出小手，“二毛哥，二毛……哥，车……车要没了。”他指着远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奔溃。

    林之夏上前一步，刚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刹车时，轰隆轰隆的农用车停了下。

    林之夏猛然望向前方。

    农用车上跳下来一个身影，渐渐向这边走来。

    泪汪汪的小胖惊喜地看向前方，“二毛哥，车停了！”又像小炮弹一般冲过去，冲着前方的人影努力招着手。

    林之夏凝重地看向前面，停下的农用车又开始轰隆向前开去。

    “糟了！快拦住他！那是人贩子！”

    她脸色一变，石破天惊的语气惊醒了正在迷茫中的大家，冯二毛转头看了她一眼，拔腿就跑过去。

    这边小胖子跑的气喘呼呼，隐约看见人影越来越近。

    他脚步慢下来，仍然坚持喊着：“救命……，救命……。”

    向前继续冲了几步，月光下人影彻底清晰起来。

    他瞳孔变大，瞬间忘了呼吸，心如擂鼓。

    是——灰衣老汉。

    “嘿嘿。”灰衣老汉发出几声狞笑，看着眼前自投罗网的小胖子，他刚才听见小孩子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幸好司机耳背才没发现。

    林之夏和冯二毛赶到，两个人条件反射般站住，看向眼前的男人。

    灰衣老汉看见眼前接二连三跑出来的孩子，蹙起眉头。在心里暗骂光头男是个啥也干不了的蠢驴，早知道自己死也不会带他出来找活。

    “大家散开快跑！”趁着灰衣老汉愣神，林之夏忙大喊。

    惊恐中的孩子这才回过神来，“腾”一下子散开，大勇拉着弟弟向后面跑去。

    冯二毛和小胖子下意识朝着林之夏的方向冲过去，落在最后的小卷毛咬了咬牙，强行改变自己迈向林之夏的脚步，转而冲着另一个方向。

    灰衣老汉先是一愣，片刻就反应过来，他阴狠狠看了一眼那个大喊大叫的黑丫头，最终还是朝着小卷毛的方向冲过去。

    小卷毛拼命地向前跑去，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就像有了一个马上要爆炸的炸弹，压的自己整个人喘不上气。

    灰衣老汉阴测测地从背后一点一点拉近距离，他感觉已经能听到背后人的喘息声，沉重脚步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眼前感觉到一阵阵发黑。

    脚下有些发软，踉跄跑了几步，速度慢了下来。

    后面的灰衣老汉加快了脚步，几步迈到他身边，粗糙有力的大手像鹰爪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提起扣在怀中，主动结束了这场实力悬殊的追逐。

    “小鬼头，还想跑？”灰衣老汉看着自己抓住的小卷毛，发出几声嘲笑。

    悬在空中的小卷毛眼里发狠，抬起右脚，重重向后踹去。

    “哎呦——！”山林中传来一阵哀嚎。

    灰衣老汉吃痛松手，弯下腰捂住自己的下/体。

    小卷毛摔在湿润的泥地上，挣扎地想要爬起来，可是如同破风箱般肺此时终于宣告罢工，他用力喘着气，眼冒金光。

    一直埋伏在身体内部的病灶此时开始发作，他彻底没了力气，咳嗽一声接一声。

    灰衣老汉艰难直起腰，咬着牙看向地上的小卷毛。

    “妈/的，小狗崽子。要不是你还有点用，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他缓慢一步步挪过来，捂着伤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抬脚就要踹向小卷毛的肚子。

    小卷毛畏惧抬头，条件反射般闭眼。

    就在这时，一根大木棒出现在他身后。

    砰——

    一声闷响过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试探地睁开眼。

    灰衣老汉已经倒在地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瘦小的身影，拿着成人大腿一般粗的木棒伫立在月光下。

    “没事儿吧？”林之夏用木棒撑着身体艰难开口，她跑到半路回头就发现灰衣老汉追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迟疑了几秒，她果断掉头，正好撞上这一幕。

    喘息片刻，她努力甩甩昏沉的头。

    小卷毛用尽所有力气向她走来，四下寂静，他心口一松紧接着陷入黑暗。

    看着突然向自己倒来的小卷毛，林之夏吓了一跳，接住他柔软滚烫的身体。

    “…… 不是说不让我碰你吗？”

    公路上，一辆燕京牌长途客车正行驶。车上的乘客昏昏沉沉，驾驶室的司机却全神贯注。

    他平时常走的路线最近塌了方，只能改变路线。

    这条路人人俗称鬼路，曾经山上的一户人家被灭了门，连家里三岁小孩都没放过。从哪以后就时常有人听见小孩哭声，附近的其他人家也都搬走了。

    所以司机们都避开这条路，他也是没办法，现在只能仔细看着道路情况。

    远处山雾漫起，司机眯眯眼，用手揉搓一下困乏的眼皮。

    突然，他停住动作。

    一个畸形矮小的黑影慢慢出现，身后的大雾也浓重起来，仿佛要吞噬一切。

    嘎吱————

    震耳欲聋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音在山间传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