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几个小时，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她小心地爬出了笼子，又踩上凳子看了看外面，副驾驶换了人应该轮到光头男守夜，他趴在座位上睡得正香。
林之夏这才有时间把视线放在了靠墙的一排笼子上，她走过去从第一个轻轻揭开。前两个是大概三岁的奶娃，睡得很沉，她看着面生，不像是前进巷的小孩，想必是人贩子从附近城镇偷来的。
再掀起第三个，林之夏手一顿，笼子里正是和她一起贩来的冯二毛！
冯二毛蜷缩着身子在笼子里不住的颤抖，小脸埋在膝盖里。晃动的帆布让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他眼眶里迅速充满了泪。
眼见冯二毛要张口，林之夏赶紧打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冯二毛爬到笼子边，眼里的泪马上要流下来。
她小心的移动过去，近乎气音地说：“小点声，外面有人。”
冯二毛赶紧点点头，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二毛，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林之夏尽力的安抚着他。
“记得吗？我是夏天帮的老大，一定会保护你的。”
“林……老大，我们……现在在哪啊？”冯二毛尽量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但是其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我们现在应该离家里很远了，家里人都该发现了，警察会来找我们的。”林之夏想了想继续说道：“即使没人能找到我们，我也会想办法。你只需要表现乖一点，不要让外面的人怀疑。”
冯二毛紧咬牙关示意知道了。
突然，隔壁的小笼子里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哆嗦的懦懦声音传来：“老……大。”
林之夏和冯二毛立马对视了一眼。
十分钟后
林之夏看着面前可怜巴巴的小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灰衣老汉迷晕了林之夏拖进院子，又撞上了去找冯二毛玩的小胖子。
这真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送啊。人贩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能从一条巷子收获这么多小孩。
林之夏这回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之重。
“小胖，别怕。老大会救咱们，自己呆在笼子里也不要怕，还有我俩陪你。”冯二毛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林之夏。
两个孩子在巷子里被林之夏教训过，自然知道她一身大力，曾经害怕的东西此时变成他俩唯一的依靠。
“好，二毛哥，老大。”小胖抿着嘴看向林之夏，乖乖答应下来。
见状，林之夏又安抚了几句两人，才放下帆布。
慢慢移动脚步，林之夏来到了最后一个笼子前。她的打算就是一个一个笼子检查，这样声音也能小些。
轻轻扯开帆布，露出笼子里的身影。
角落里是一个三四岁的奶娃，穿着材质讲究的黑色小立领外套。
笼子里的小人被惊动抬头，天色黑暗，林之夏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大致轮廓。一头蓬松小卷发，琉璃般透明眸子里充满戒备，看上去像只呲牙威胁人的小猎豹。
林之夏停顿的几秒，笼子里的小人也没说话，依旧是充满戒备地看着外面的人。
收拾好情绪，林之夏终于想起正事，她尽量换上柔和的语气：“别害怕，我是和你一样，都是被人贩子偷来的。”
笼子里的小人听了她的话，僵硬的身体也稍放松了一些，但表情依旧冷酷戒备。
林之夏知道他已经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心，她乘胜追击道：“我是青山镇的，你是从那里被偷来的。”
沉默了一阵，他终于开口：“永春市。”
不同于稚嫩的童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声带没有发育好。知道自己声音不好听，小人只说了三个字就停下。
听到话后的林之夏默然，永春市离青山镇的距离很远，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从永春市偷来的小孩。心绪不免沉重起来，自己现在到底离家多远了？
现在的科技水平落后，根本没有监控之类的大数据检测，就算是警察，想要破解这种跨省作案也需要一定时间。看来这回必须要靠自己了，不然被卖到山沟里，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望了望笼子里的小人，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万一不小心说漏嘴，别说救人了，她都要搭进去。
林之夏问完基本情况，笼子里的小人早就背过身去，捂着嘴低低咳嗽，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看着病恹恹的小孩，林之夏心里有一丝动容，她伸出手：“你怎么了？用不用我看看？”
笼子里的小人迅速躲开她的手，眼神扫视了一下她脏兮兮的脸，眉头紧锁：“离我远点。”
林之夏当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不领情她也懒得贴上去，利索地收回手起身离开。
她最后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小人，浮出一个念头，病恹恹的小少爷，她打一拳肯定哭很久。
星光褪去，白昼来临。
林之夏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光头男挥舞着手里的木棒敲击着铁笼，巨大的声响把所有的孩子从迷药中唤醒。
她微眯着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光头男见所有小孩都醒了才轻挑地吹了声口哨走出去，灰衣老汉则是坐在门口冷冷地看向屋里。
光头男从车里拿了个红色布兜，随便取出几张饼直接扔到笼子里，干巴巴的饼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最后落在灰尘里。
“翟爷，还喂他们干嘛？不是晚上就能出手了吗？”
林之夏心里一跳，晚上，这么快？
翟爷抬了抬眼皮，把视线转向光头男：“最近上面查的紧，容姐晚上只是来看货，明天才能带走。”
光头男挠挠后脑勺还是疑惑：“明天带走也不用喂啊，平常不都是好几天不给吃饭吗？”
“容姐要来挑个好货色，送到高级地方去，这单做成咱们至少能赚这个数。”翟爷拿手比了个数字，光头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
“所以最好好好伺候着他们，就算挑出来一个，咋俩这趟也不算白跑。”
光头男连忙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把眼神转移到笼子上来，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两个人出去以后，林之夏才捡起地上的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冯二毛瞧见她的动作，看向地上的饼。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之后还是强忍着捡起来，闭着眼张开嘴。
除了冯二毛和林之夏碰了饼，其他孩子都没动弹，年纪小一些的迷药劲还没过，迷迷糊糊地躺着。
隔壁笼子里的小人注意到了这个现象，眼神看向地上的饼子。
用脚尖缓慢而坚定地推远了一些。
晚上，一辆黑色帕萨特开了上来。
刺眼的车灯在黑暗中极为醒目，一身红色大衣的女人走了下来，当下时髦黑色波浪卷发略过浓妆面孔。
“容姐，您来了？”灰衣老汉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光头男则在一旁眼馋地看着车，这个车是进口货，国内限额，没有本事是万万弄不来的。
“嗯。”容姐淡淡开口。
“货在屋里，您看看？”
容姐点点头示意同意，灰衣老汉上前一步打开铁门。
屋子里灰尘纷飞，容姐轻掩了下口鼻才走进去。光头男殷勤地揭开帆布，她一个个巡视过去。眉头越发紧凝，启唇说道：“而且怎么还有个黑丫头？”
林之夏：“…… ”
一旁的灰衣老汉连忙说道：“这丫头看见了我俩的脸，不带走不行啊。”
容姐没有再说什么，转而看向旁边的笼子，眼睛一亮。
笼子里的正是小卷毛，他戒备的看向容姐，脏乎乎的脸蛋依然能看出精致眉眼。
“这个不错。”
灰衣老汉和光头男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喜。“好嘞容姐，那您明天来拿？”灰衣老汉上前一步。
“明天晚上我来拿，你们看好他，别出岔子。”
“您放心。”
三人又出去仔细交谈了一下细节，容姐才开车离去。
光头男返回木屋里，把小卷毛连着笼子搬到了窗户边。用木棒敲敲铁笼子，惊得小人浑身一震。见状他哈哈大笑张口：“好好休息吧，爷的富贵都靠你了。”
铁门一关，木屋里重归寂静。
冯二毛和小胖子隐隐投来怜悯眼神，这个年纪的孩子自然能听懂大人的话，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但谁也不愿意被第一个挑走。
没人的地方，笼子里小人强装的镇定褪去，面上逐渐浮出几分茫然和恐惧。
对面的林之夏看了一眼他背后的窗户，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