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肆虐。
北聿国皇宫的一座殿宇里,灯火通明乐声绕梁。
“叮——第三次重启,请宿主加油!”
脑内的机械音将乐正黎唤醒,刚睁开眼睛,她就被大殿中明亮的烛火给刺得晃了一下神。
耳边回荡着婉转动听的丝竹声,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是跳动且鲜活的,她又活了。
“系统,现在是哪个时间点?”乐正黎以手抵在额头上,无声地询问着。
系统:【距离年宴还有一个月。】
乐正黎一听,整个人瞬间就有了精神气,“一个月?”
系统总算干了点人事。
前两次要么只有三天,要么仅剩半个月,就算她有三头六臂,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无法彻底扭转剧情。
既定的结局难以逃脱,乐正黎已经死过两次了。
没想到第三次居然有一个月,乐正黎勾了下唇角,抵住额头的指尖摁着肌肤,好似要直接敲在内里的硬骨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坐正了身姿,用目光环视一圈大殿。
那些身着锦衣华服的质子质女们脸上都挂着两分勉强的笑容,无一人敢声调高扬,皆噤若寒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二个像是被拴住脚踝养在笼子里的鹌鹑。
视线又落在了殿中央的两个笼子上,她挑了下眉。
笼子不算大,方方正正,盖着厚重的黑布,静静矗立在那边,恍如两尊死寂的无名墓碑。
显然今日众人聚集在此,就是因为这两个笼子。
系统:【前不久有小国领主献上新的宠物,今日赵烛衾便唤来了所有的质子质女同乐。
酒过三巡,他回寝宫时遇刺,盛怒下拔剑连杀数十人才罢休。】
听系统毫无感情地将原书的句子都念了出来,乐正黎揉着额角叹了口气,“就这?”
真是对这个系统无语至极,倘若年末有最没用系统奖的话,她一定要力排众议亲手颁给它!
对于剧情方面,它跟她差不多,都是抓瞎,只知道部分剧情,超过一定范围,便一问三不知。
对于帮助自己这方面,也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乐正黎在第一次死掉的时候就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系统只能辅助她,却不能给她开金手指。
乐正黎阖了阖眼皮,把愁郁和烦躁压下,直接问道:“赵烛衾现在在哪里?”
【还未过来。】
“除此之外,今晚还有谁会出现?”她又问。
这是个关键性问题,因为在本文中跟她生死相关的有四个角色——
分别是病娇帝王赵烛衾、清冷出尘的国师、野性狼兽乌九朝,还有一位是南疆世子梁丘珩砚。
她未曾过多接触赵烛衾,前两次所见不过三五面,皆隔着宽阔的大殿,无法靠近半分,只因他性子阴戾,身侧又有一条黑蟒常伴,旁人哪里敢随意上前?
国师也只远远见过一面,他深居简出,皇宫北面的国师殿是他的居所,她尝试过想法子进去,但里面地形复杂且不见任何女性,乐正黎准备不全,只得无功退出。
而乐正黎对乌九朝更是一面不识,他是兽族,送进宫来就是为了取悦赵烛衾,斗完兽后不管是死还是活,都会被黑羽卫拖到西面的贡殿去,那边关着属于赵烛衾的所有兽族,故而看守颇严。
最后一位,梁丘珩砚……正是乐正黎第二次选中的人选,彼时系统并不赞同,但她觉得他能护住她,只因他是远道而来的南疆世子,他身上有着非常人能及的魄力与智慧,是很好的人选。
但关键在于,半个月的相处太过短暂。
乐正黎选择赌一把,她倾尽全力用尽法子,梁丘珩砚确实表现出了她所预料的转变。
虽然他还未深爱上她,但至少好感度是及格的……可她还是死了。
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不想。
毕竟只是一个才相识将将半个月的质女,他心底的防备到底松懈多少都未可知,遑论动用势力出手相助?
这男人可真是无情啊,乐正黎无奈摇头,又想这系统着实不是人,她不仅要找出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袒护自己才算破局。
这般艰难,竟连外挂都无……
沉吟片刻,乐正黎想到现在距年宴还有一个月,梁丘珩砚肯定是不在的,因为他要在十二月中旬才会抵达王都。
只剩下三个,还要排除国师。
那么,“是不是乌九朝也在?”她将视线锁定在殿中央那两个用黑布蒙住的笼子上。
系统:【嗯,新奉上的兽宠中就有他,也是在今日的斗兽里他伤得很严重,差点就死了。】
“赵烛衾还有多久过来?”乐正黎思绪一转,脑海中便有了想法。
【系统不知,请宿主自行解密。】
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乐正黎便也懒得再多问,系统是废物,她是明白的。
废物系统在第一次复生时就跟她说过:机会只有三次,如果三次都死了,那么宿主在现实世界里也彻底死亡。
乐正黎问如果活下来了,是不是现实世界里面的她也将能复生?
系统沉默,没有正面回应,只说让她活下来,否则再大的饼都是虚无。
乐正黎听罢,也没有追问,反正现实世界里面的她都死掉了,能不能活又怎样呢?
她是无所谓。
但在这个世界,她想活。
如今正是第三次,乐正黎得拼命抓住这次机会。
第一次,系统只给了她三天时间,念了那两条规则后就劝乐正黎抓紧时间行动起来,但她还偏不信邪。
想过逃出宫,可她是小国送到北聿的质女,倘若出逃,要准备的东西过于繁琐,三天根本来不及。
她又想到自己会因年宴上的一杯剧毒鸩酒而死,当天就不吃不喝以此反抗剧情。
可惜,夜半之际,她还是被人闯进殿内钳住手脚硬灌了鸩酒。
毒发身亡肠绞肚烂,死的凄惨。
第二次复生,时间长了点,也仅仅只有半个月,她开始听从系统的话,去找凶手和能庇护自己的人。
然而时间还是太短,加之她对本书剧情了解甚少。
不知道是系统真的无知,还是废物,它所讲解给她的剧情一塌糊涂,这让乐正黎到现在连本书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都不清楚……
她猜出凶手是谁,可她没办法杀他。
哪怕再给乐正黎一年,她要杀他,估计都悬。
所以她选择梁丘珩砚,但系统从始至终给她的建议都是国师。
乐正黎自己反骨,找了梁丘珩砚,然后死了,也算是一段未能善终的因果。
而这一次,她想换个方式。
既然四个人里有要杀她的,也有能保护她的,那她就干脆全部接触。
把性命吊在一个人手上太蠢了。
若能活下去,多找两个靠山也是能被原谅的吧?
只是这样一来,难度就愈发大了。
一个月,真能做到吗?
乐正黎不知。
但如果不试一试,她会死不瞑目!
盘算一番后,她又不禁考虑起另一条路……
不过现在不急,她得先把握住眼前的机会,让乌九朝同她产生联系。
“系统,乌九朝是在哪个笼子?”乐正黎默声问。
【宿主正对面这个。】
机械音刚在脑海中消失,殿内那些略显吵闹的鼓点声就都缓缓停了下来。
纱裙摇曳的舞姬们蜂拥而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莫名的沉寂降临,使得殿内的氛围与刚才迥然不同。
乐正黎知道这是因为赵烛衾要来了。
时间紧迫,顾不得其他,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竟然连柄防身利器都无。
这也很正常,毕竟前来刺杀赵烛衾的人多如牛毛,故而凡是宴会或觐见,有他的地方,都不许披甲携器。
刺骨凉风从半敞的殿门外闯进来,引得烛火明灭,黑布翻飞。
乐正黎随意一瞥,便窥见了那个被关在正对着她的笼子里的模糊身影。
她第二次复生,见过一次殿内斗兽,血腥程度与斗兽场里不相上下,因无工具,所以兽族都靠拳头蛮力和牙齿厮杀血拼。
能咬断咽喉或四肢便是胜者,鲜血四溅,洇透了地上的绒毯,残肢横飞,毫无美感。
胜者能活,但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因此她才想着找出一把利器来扔给乌九朝,却遍寻无果。
殿外有脚步声在渐渐驱近,原本是难以听见的,可大殿中实在太安静,没有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他们微垂着头,目光都收敛于一处。
压抑又窒息,静可闻针落。
随着赵烛衾的到来,这种状态像逐渐收缩的绳子,勒的人喘息艰难。
乐正黎却面色如常,她都死过三次了,最怕的怎么会是赵烛衾呢。
灵光一闪,她抬手去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质子质女们被献上来,虽故国被北聿攻陷占领,但过得也并非猪狗不如。
相反,赵烛衾偶尔心情好了,还会赏下诸多金银首饰,但若心绪不佳,生死也就难料。
乐正黎从被挽得繁复漂亮鬓发中挑出一支最有分量的银簪,她拿下来一看……
干,簪头竟然是圆的!
但没来不及多想,她就弯腰把银簪扔到了乌九朝的笼子旁。
簪子撞到精铁铸造的笼沿,发出一道细微又闷钝的声音,无人察觉。
因为,赵烛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