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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破灭

    冷寂的房间中是燃尽的符纸,试想萧班这么个父亲在儿子魂游天际之际居然也会良心发现。

    至少残歇是这么想的。

    惨白的绸布上萧桑晚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已经丧失灵魂的雕像。

    萧班一脸严肃地站在远处,眉宇间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主人?”

    萧班自从回府后便沉闷了许多,与之前迂腐顽固的强硬不同,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有消息了吗?”这是这几日他一开口便会询问的话。

    残歇看了看鸦羽上的一片红叉,有些诺道:“暂无。”

    “我早该知道的。”萧班长叹一口气却又在最后收住了情绪。“以‘她’的性子怎甘留在我身边。”那种独属于大将军的气焰在此时湮灭的无影无踪,他像是一个重返少年时光的垂暮老人。回味着当初的甘甜却又反复着眼前的苦痛。

    这种复杂的交错感让他疲惫。

    他找不到她了,他以为五年前他找到她了,结果到头来只是黄粱梦一场,假象终是幻梦。

    残歇看着斜囊中不断溢出的鸦羽,他就知晓别人也未找到夫人的消息。

    可就在这时香灰落尽,本该再无可能的少年从鬼门关里起死回生。

    萧桑晚从白布上惊醒,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像是从未想过这个结局。

    怎么会。

    他很笃定,萧桑晚不会醒来的。

    猝然苏醒的萧桑晚并没有对这灵堂产生任何想法,他不想拖沓,不想浪费。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犹如疯魔了一般不顾身上寸布褴褛,踉踉跄跄地冲出萧府。

    他知道她不会活着出火场,她一定还在南府的院落里。

    等着李花开落,等着旧人重逢。

    可事与愿违。

    本来偌大灿烂,极尽奢华的南府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而在他昏迷的阶段,南家人举家搬迁,旧址成妄。

    一具空壳,生气全无。

    一代传奇的南府从兴到陨,再到如今的没落,彻底消散。

    凭借着之前短暂的记忆萧桑晚探寻到了那间最为严重的重灾区。

    破旧的小屋不复存在,那间女子的闺房也于世消融。

    像是已经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了一般,萧桑晚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废墟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却忍不住颤动嘴唇。

    万一呢?

    万一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尸骨,一具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尸骨,那他该如何。

    他强装镇定可心中颤动的恐惧还是将他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没有万一!

    这场火很大。

    早在第一天萧班就派人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确实是聊无音信,线索全无。

    就像是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又像是凭空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今日的日光大得灼人,巨大的热量让他又想起了在火场那日的情形。

    那日他在漫天火种中寻找她的背影,可是这次呢......

    他在废墟框架中却连一个背影的可能都妄想不得。

    日光偏斜却犹如斗转星移,那双虽然带茧但也算孩子的手此时已经布满黑炭,也被断裂的木屑弄得血肉模糊。

    就仿佛是一切都到了尽头般,萧桑晚长叹一声,抬头望向刺目灼人的日光。

    “回来吧。”

    不知哪儿来的乌云飘过,遮盖了萧桑晚与废墟狼藉的土地。

    晴天霹雳下,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滴落在萧桑晚破败不堪的身躯上,犹如油滴扎肉。

    可他却置若罔闻,呆滞地望着天空,尽数感受着那飘零的痛楚。

    “让我报答一切的一切。”

    火场的废墟中一个金属的物件藏在地上,被压藏着,却闪着异样的光辉。

    萧桑晚提起精神走过去,望着那个物件,只觉得心脏皱缩,心跳骤停。

    那是一个铃铛。

    ——是梦中的那个檐铃。

    一无所获的萧桑晚只得返回萧府。

    可是他知晓......

    他手上一个又一个狰狞的伤疤不会再愈合。

    因为嬷嬷不在了。

    无人会为他上药。

    因为她走了。

    他心上的伤口也永远不会恢复如初。

    因为创造伤口的钉子深深的刺入内里,取不出钉子,一切皆是徒劳。

    许是回念起了往昔,他倏忽想到了一个人。

    可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这府中灵堂是为他所设。

    一股异样却像是沉寂许久的情绪油然而生,他怒从心中起,直接挥剑劈烂了灵堂。

    在乱象的喧闹嘈杂中,他与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对峙。

    “情况?”此时的语气还算平缓,估计着是已然在残骸中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萧班手中是一管烟枪。可在萧桑晚短暂的记忆里他是不抽烟的。

    “无礼。”他端着烟枪,眼神迷离,让他不清楚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情况。”让他叫他爹,绝无可能。

    “自然起火,原因不明。”

    自然起火,这四字嘲讽极了。

    萧桑晚仿佛看到一个尽头,一个被大雾迷蒙的前路。

    静谧却如同冰窖的气氛中萧桑晚淡漠开口,只是这次和往常都有不同。

    “南榆满呢?”他有时会说“你的妻子”,有时只带个“她”字。

    可这次是全名,就像郑重无比。

    萧班也是一愣,但他一时也不知这种诧异的感受从何而来。

    难不成?

    他一顿,又觉得自己可笑。

    随后放下烟枪,只觉得今日的事情必须解决。

    “尸骨无存。”

    这是下面人传递的消息,同时也是萧桑晚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

    是最真实可靠的,却也是二人都最不愿相信的。

    “无尸骨,便是没死。”

    穿堂风吹起廊上的白幡,幽幽飘荡的白幡就像是盛大的离去。

    他与萧班静默对视,他从未想过。

    可能是心中对父亲还有一丝虚无缥缈的妄想,便没想过这座灵堂到底是为谁准备的。

    飘落的雨丝划过眼睫,萧桑晚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在匆匆赶路时,与四五个小厮擦肩而过,他们手上捧着一块牌匾。

    此时回忆那如流光的破碎接连在一起,混成狠心的真相。

    说着不与萧府为行,却在心底还痴念着本就不存在的父爱。

    结果呢?

    一切都是最差的真相。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原来这场葬礼。

    ——是为他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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