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南榆满被那锃亮的刀刃吓坏了。

    那人穿着一声干练的黑衣，全身包裹下甚至不能分辨性别。

    眼见那人抬手挥下的一瞬，另一个身影从车厢外冲入。而随着他的进入，破碎的月光从帘子外侵入，让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还未蜕下成熟的面庞，那双她念念不忘的眸子，黑发随着冲入带起的风划过眼帘，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她听到那青涩却沾满沙场血雨腥风的声音在急迫下对她喊道：“躲开！”

    是萧桑晚。

    ——她的阿晚。

    两道影子一番打斗下，战场更迭。

    南榆满的第一想法就是前去帮衬，可他又开口了。

    刺客的短刃在他身体上失之毫厘的位子挥舞，每一下的挥动都会带起南榆满抽动的心脏。

    “别在这碍眼！”

    南榆满这才清醒，知晓自己帮不上忙，只得躲在车厢。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地紧紧地跟随在他身侧，生怕他收到丁点伤害。

    可是因为分神，萧桑晚还是落了下风，受了刺客一刀。

    夜半丑时车厢内的萧桑晚想到当时刺客一刀正中心窝。

    他疼得喘不过气，冷汗淋淋就顺着往下淌。

    明明自己在沙场受过的每一次伤都比这次严重，仿佛都无力回天。

    可那时自己淡定极了，还会和锦命打趣......

    如今倒是全变了。

    他的左手颤得不行，第一反应不是举起右手一刀解决了那个刺客，而是用左手死死地抵住那即将继续刺入内里的长剑。

    他开始怕死了。

    目光一瞬混沌，他瞥见了那个躲在车厢里的女子。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的观音竟心生怜悯，她奋力甩开拉拽的小厮想要冲出来，却被三个人死死拉住。

    那双天生悲悯的眸子，因为反抗与恐慌给沁出泪来。

    ——她的双眸子红得吓人。

    他的注意被那双装满他的眸子吸引而去，忘记了手上的力道，利剑刺入肺腑，脑中空白，鲜红的念想涌上，一口鲜血淋漓而下。

    他好像明白了缠着自己的念想是何，颤动的手对着刺客却猛地无法动作。

    他的软肋，那个如今致命，抵着喉咙的弱点......

    是她。

    夜半想清一切的萧桑晚顿住了，连呼吸在此刻都变得不可为。

    血海深仇不可跃。

    家破人亡不可改。

    当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持起剑，刀光剑影一瞬间，刺客头颅掉地。

    猛喘了两口，他将头颅踢下马车，剩下的尸体他还需查看，是谁......

    想要他的命。

    明明已到盛夏，夜里却凄冷的很，不然他回想起那夜情景为何会汗湿脊背。

    畏死，将士的大忌。

    如今念起当时的场景，手依旧颤抖，脚依旧冰凉。

    挂念起了一个不可及，不可想的人竟比刀刃入肺时还让人痛楚。

    他不敢思考这一切的开始，只得选择忘记。

    忘记今日的发现，忘记心口不断滚烫的念想......

    至少她眼眸赤红向他看来的那一瞬间，如今足矣。

    傅衣寒不愧是道心磨骨的名士，一眼便知他。

    甚至比他还早看透自己。

    他倏然也不困了，头脑和心底的双重清醒让他毫无困意。

    他披上衣袍，掀开帘子就见南榆满没披衣袍，只身驾马。

    那个畏死的小厮不知去哪儿了。

    夜风凄凉，他听见远方飘来柔和的歌。

    “遥记心头温存......”

    隔着一程山水，遥记心头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