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有意识开始，我便知道娘亲的身体不好。

    因为我每一次见她，她都躺在榻上。

    明明被炭火环绕却异常冰冷的床榻上。

    她明明已经体力不支了，却还喜欢把我抱在怀里。

    还喜欢说......

    “阿晚好乖，娘亲给你唱首歌......”

    南榆满倒在地上已然没了神志。

    让萧桑晚把她背到营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不现在蹲下来刺两刀就不错了。

    “锦命！”

    从暗处映出一个男人，融入景色。

    “在！”

    萧桑晚顿了顿，但还是开口道。“带她回府。”

    随即见锦命弯腰轻柔背起南榆满，一步一踱地前行。

    只是这个场景熟悉得吓人。

    好像他也曾被人背在背上，那人身上是淡淡的山樱气息，只是淡淡的似乎只有在梦里才能触碰到的气息。

    她的身子很软，背上确十分可靠，似乎只要她在，风雨无阻，八方来路皆自由。

    那人还和他说话，唱着不知哪儿的歌谣。

    唱的什么呢？

    对啊，她在唱什么呢……

    今夜大雨，拍打着窗户的声音格外可怖。

    南榆满从噩梦中惊醒，嬷嬷匆忙点灯。

    “夫人醒了！”

    南榆满只觉得良久才能呼吸通畅，掌心贴着胸口，说不出话。

    “夫人？”

    南榆满看着雨滴纷纷扬扬。

    “嬷嬷，窗子是不是没关……”

    嬷嬷匆忙跑去，又回来说道：“关了啊。”

    南榆满猝然想到了什么。

    “少爷怎么样了？”

    萧桑晚跪在祖宗祠堂，听着外头的雨声。

    三个时辰了……

    他那个故作深情的老爹见他的小爱人昏厥，当场就罚他跪了祠堂。

    跪就......

    跪呗......

    祠堂上了香，云云袅袅也算清净。

    大雨滂沱，膝盖上的旧伤隐隐作痛。

    春困秋乏，更何况是在春雨夜间。

    体力不支的萧桑晚直直地栽了下去。

    直到倒下的最后一秒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他想若是观音有灵，能否告诉他，他所失的好日子，在哪......

    南榆满艰难地将萧桑晚扶起来，靠在一旁的垫子上。

    “阿晚？阿晚！”

    没有回应，当是昏倒了。

    南榆满拿衣服干净的一角为他擦了擦眉心的落灰。

    萧桑晚生的极好，长得又极像他的母亲。

    这让她如何不想......

    窗外闪过惊雷，祠堂一瞬亮堂堂的，也照亮了两人依偎的姿势。

    也只是在雷霆归熄的那一瞬，沉睡的萧桑晚握住了南榆满的手指。

    他眉头紧锁，一副虚弱的模样。

    “阿娘......”

    南榆满只觉得泪水无法控制，甚至有溢出来的趋势。

    “阿姐......”她摸了摸萧桑晚的头喃喃道。

    “我会不顾一切保护好他的.......”

    永远。

    萧桑晚起来时，天已经大亮。

    但好在萧班还未起。

    他重新跪回正中央，看着层层叠叠的香灰，不知在想着什么。

    圣旨宣萧桑晚进宫，结了这次事情。

    西北受创，短期内元气难以恢复。

    边境应当是安定了才对，可是皇帝说最近边境开始闹动。

    先是一部分西北商户不与中原贸易，后是昨天夜里大雨，一群西北骑兵杀入边防营地。

    两位长官被擒拿。

    这件事让皇帝对萧桑晚的信任略有下降。

    西北投降的真假也难以分辨。

    萧桑晚本就在祠堂过了一夜，怨气颇深，大清早又受君主盛怒，多少心情不佳。

    将军队归府，猝然马车震动，萧桑晚掀开帘子。

    一名小卒匆匆上前。“报告将军，前面躺着一个小孩儿。”

    萧桑晚挥挥手。“带上来。”

    不一会儿，小卒抱上一个玉雕般的瓷娃娃，虽然一身破烂，小脸脏兮兮的，但可以看出底子里的惹人怜爱。

    “将军，如何处置？”小卒问时，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闻言萧桑晚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废话。带她去找家人。”

    “是！”小卒正准备转身，却见那娃娃从他臂弯里钻了下去，刚好落在萧桑晚怀里。

    苍天啊！

    小卒只觉得工作不保。

    “喂！”萧桑晚正准备把这个胆大的小屁孩拎起来。

    孩子竟直接拉住他的香囊，死死地攥在手里。

    香囊上的绣花是萧桑晚最喜欢的，还是他出征前南嬷嬷含着眼泪塞在他怀里的。

    即使三年过去了，那时她的话还依旧清晰。

    “少爷，天上地下，风雨飘摇，你从不是孤身一人。”

    这三年从暴风骤雨到斜风沐雨，他把外界的冷风化作内里的暖流，他曾在雷雨之夜对着破损的菩萨庙对着观音像虔诚九拜。

    但好像回到京都后，一切又回到原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