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兄,你看,是萧珩!”
林越一转眼,便看到萧珩执剑站在青云台上。少年雪衣衣摆上绣着卷云纹,流光暗转,暗香浮动。墨色长发吹在肩侧,身俊秀挺拔,如芝兰玉树。
旁边站着的则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
青年一双微微凹陷的蓝色双眼,长而浓的睫毛,身子魁梧硕壮,古铜色的皮肤,配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看着这健硕的身姿,林越咽了咽口水:“六六六师兄,这人是是谁啊,怎怎么这么魁梧。”
“影月宗,乌京墨。”沈青竹正色道:“九师妹,你知道影月宗吗?”
林越摇摇头。
好吧,像林越这样每天吃喝玩乐,睡懒觉的修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其他门派呢。
她能记清自己哪门哪派,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就已经不错了。
“影月宗是异族人,他们最开始创派的掌门是妖,一直为魔族效力。后来仙魔大战魔族尊主灰飞烟灭,影月宗掌门也被他首席弟子斩首示众,从那以后,影月宗便脱离了魔族。”
林越听的认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沈青竹继续说道:“寻常修仙者都是以气入体,而他们则是以魂入体,讲究修行先修魂。门派功法咒术与我们大不相同,而且更容易走火入魔。”
“我们常说的五大派,分别是天玄派,逍遥派,日月派,无极宗和听雨宫。影月宗并不在其中,不过近几年来影月宗有意与中原结交。”
“那影月宗他们的实力如何?”林越问道。
沈青竹眯着眼看向青云台, “不清楚。不过,这乌京墨对上的是天玄派的萧珩,想来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试。”
林越也看过去,只见青云台上,两人已交手了一回合。
萧珩执剑立于台上,澄净的剑光一闪,看似随意的轻挥长剑,实则剑风带起一阵凌厉凉意,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剑意激荡处,竹叶上凝气细密的水珠,觅食的白鹤抬起修长的脖颈朝这边看了一眼,展开双翼抖了抖。
带着寒意的剑意翻涌,连带着青云台下都掀起一阵凉飕飕的风。
林越抬起胳膊,试图想挡住这刺骨的剑风,可凭她那点修为,要如何挡得住。
她大声喊道:“六师兄!”声音在狂风中被吹裂的干净,不过还是传到了沈青竹耳中。
沈青竹眸光微顿,捏起一个手诀,在半空落成一个透明的屏障,撑在了林越身前。
屏障落下,林越才得以喘了口气,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六师兄,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沈青竹沉着面色,低声道:“萧珩的剑术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仅是这惊风一动的剑术,就足以让在坐的那么多皎皎弟子措手不及,而这些弟子们大多都已结丹。
难道说,萧珩已经到元婴了吗。
青云台上,乌京墨将长剑横在身前,手上施着咒术,堪堪接下这一剑。
不过,萧珩这剑意如波涛汹涌,连绵不绝,竟没有停止的意思。
水汽凝结化作针芒,毫不留情地划开他古铜色的皮肤,细密的疼痛蔓延而来。
慢慢的,乌京墨嘴角渗出血来,他脚下不稳,踉跄一步,终于不堪抵挡,败下阵来。
一招。
仅凭一招,萧珩就赢了。
只见他飞身而至击鼓台,随意拿起鼓槌,一声闷响而下,主持激动而响亮的声音传来:“天玄派,萧珩——胜出!”
台下众人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
“后起之秀啊。”
“此子以后定会有所大成。”
“小小年纪,就已经到了元婴吗。”
人群中有人发问:“这一剑叫什么名字,真是太厉害了。”
有人回道:“此乃,“江上晚吟风”。是天玄派的独门剑术,只有心智坚定,无情无欲之人才能修习。”
“要我说啊,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会无欲无求,修此等剑术,也不怕走火入魔……”
在场的修士众说纷纭。
有赞赏,有不屑,也有贬低,更有对此剑术嗤之以鼻的。
萧珩眸色淡淡地听着,对此并不反驳,也并不在意。
“老兄啊,你这师弟年方几许,可曾婚配?”日月派掌门玉衡凑过来,低声对琼华说道:“我们日月派的女修不在少数,个个待字闺中,都是绝色美人,不知令师弟喜欢什么类型的?”
琼华掌门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给萧珩介绍道侣。可这孩子,根本没这心思,一心修道,清心寡欲。
“玉衡老兄,我这师弟清心寡欲,心如止水,我是有心无力啊。”琼华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一声清淡的声音打断。
“师兄,我赢了。”
眨眼间,萧珩已经来到他身边,朝着日月派掌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琼华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师弟剑术有所精进啊。”
萧珩淡笑一声,“一般。”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道:“师兄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琼华一摆手,爽快道:“当然记得,你尽管说来便是。”
“以后,别再给我介绍道侣了。”萧珩一脸清心寡欲。
琼华:“……”
正准备牵线的玉衡:“……”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玉衡:“老兄,刚才在那边看到了我曾经的旧友,我过去慰问一番。”说完这句话便赶忙溜了。
这人也太不仗义了,琼华心想。
青云台下琼华与萧珩一时相对无言。
片刻后,琼华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弟,你当真要修那无情道?”
萧珩没有答话,他垂着眸子,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末了,他淡淡道:“我没有选择。”
一阵余凉的微风吹过,少年的衣袂,发丝,随风飘起。
淡淡地白玉兰香气幽幽传来,九黎看着这一幕,心念微微发紧,眼眶有些酸涩。
好像,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日,她曾见过这一幕。
纷纷扬扬的细碎白雪落在少年眉间,他轻轻眨眼,眼睫上的白雪便如碎冰化作水珠,那一瞬间的温热抚过她的心。
红梅落到了他白皙的指尖,他唇角一勾,将之吹散。
头上玉簪衬的他清冷,淡漠,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冷意。衣袂翻卷,若流风回雪。
林越不禁失声道:“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是了,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只不过是比脑海中的片段少了一场纷飞大雪。
沈青竹嘶了一声,奇道:“沈林越,你还会念诗了?”
他这九师妹,大字不识几个,每天就知道睡觉,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着实让人意外。
沈青竹顺着林越的目光看去,一脸八卦:“欸,小师妹,你这是在说谁呢?”
林越目光未曾从萧珩身上移下,她呆呆地说道:“六师兄,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谁啊?”沈青竹挠了挠头:“小师妹,你见过几个人啊,你连青霁峰都没下过。”
是啊,她自小就生活在青霁峰,怎么可能会见过萧珩。
但为什么,会莫名有些熟悉感,好像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没什么。六师兄,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林越兴致缺缺地揉了揉眼睛,就要离开。
“欸……”衣袂从手中滑过,沈青竹想拉没拉住,就这么看着林越一步一晃离开了比试场。
“这小丫头,受什么刺激了?”沈青竹没琢磨明白,他本就不懂小姑娘的心,更别说林越这种根本没有心的小姑娘。
“可能是饿了吧。”沈青竹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
青霁峰后山有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杨春好时节,粉白遍地,层林浸染,花香满山间。
一阵微风拂过,桃花辗转飘零到了地上。
最粗壮的桃树上,躺着一位妙龄少女,她睡在树枝上,一条腿晃晃悠悠垂下来,好不逍遥自在。
离近了看,可不就是刚才神色恹恹的林越。
林越懒洋洋地躺在树枝上,双手枕在脑后,“阳光正好,最适合睡觉。”
“不过,”她睁开双眼,暗暗想道:“萧珩当真如六师兄所说是一个冷血无情,生性凉薄的人吗?”
“无情道。”林越伸开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光线透过空气形成点点光斑映照在身上。她不解的蹙着眉头,“一个人当真会无情无爱么?”
她不懂世间情爱,生来便是五感不通之人,要如何去弄明白人心中的七情六欲。
师尊曾经告诉她,她五感不通是天生的,虽然仙骨残缺,于修行没有益处,但往往焉知非福。
师尊曾经跟她提起过无情道,五感不通换个思路想也就是无心无情,心无杂念之人修习无情道往往会比寻常人更相得益彰。
她没有七情六欲,不懂爱恨贪痴,往好处想,是最适合修习无情道的人。
但是偏偏仙骨残缺,承受不住上等灵力。
仙骨残缺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修复,只有碎了仙骨,重新修炼,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林越怕苦怕疼,她不想承受碎骨之痛,她宁愿碌碌为为,平凡一生,也好过碎骨结婴去追求那通天大道。
桃花被风吹起,落在来人肩上,他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风一吹就散了。
他顿住脚步打量着这片桃林,嘴角露出一丝浅薄的笑容,如晴光映照在粉白的花瓣上,那样轻柔淡雅。
只见他双指并拢,指尖上灵力萦绕,在虚空中随意一划,指尖灵气骤然袭到桃树上,桃花微微颤抖,滴落一线露水。
清晨的桃露配上佛手柑煮上一杯热茶,可以修身养性,屏气凝神,有助于心无杂念。
白玉茶杯飘来,一滴不漏的将露水全都接住了,男子低头闻了闻沾了桃花香的露水,微微一笑。
随后,又接连打出去几道灵气,树上露珠接连不断的往下掉落。
随之掉下来的,还有头上插着鸡毛的…少女。
只听背后“扑通”一声,伴随着少女的“哎呦”声一同传来。
叫什么来着?
他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不会御剑,灵力低微还爱哭的女修。
“哎呦,谁啊,扰人清梦。“林越坐起身来,揉了揉胳膊。
刚一抬眸,修长的身影便映入眼帘,慢慢向上看去,目光停在了这人的脸上,林越微微瞪大双眼:“萧珩,原来是你啊。”
萧珩撇开眼,这女修头上的鸡毛太煞风景了。
林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你不是在簪花会上吗,怎么来这了?”
“随便逛逛。”萧珩淡声道。
林越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接露水是做什么?”
“与你无关。”萧珩转身就走。
“欸,你别走啊。”林越赶忙拉住萧珩的衣袖。
“别碰我。”萧珩毫不留情地抽回衣袖。
“男女授受不亲。”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我也不喜与旁人触碰。”
衣袖骤然离手,林越撇了撇嘴,小声道:“假正经。”
萧珩刚走两步,身上的朱雀翎发出一阵躁动,他心念一动,只见这朱雀翎自己飞了出来,在天空盘旋着绕了几圈,发出一声长鸣。
林越呆呆地注视着天空的朱雀翎,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漂亮。”
萧珩嘴里念着咒语,轻轻一挥手,朱雀翎便落在了他手里,只是还在微微颤动。
他微微蹙着眉头,自从这朱雀翎认他为主后,一直很温顺。
而且他能感觉到,这朱雀翎虽然威力很大,但却很胆小,没有他的命令是绝对不会随意飞出去。
而这短短一天之内,竟发生了两次这种情况。
萧珩蹙着眉头,细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
难道是……
朱雀翎发生两次异动,他都在场。
萧珩抬起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淡:“你到底是谁?”
林越左看看又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萧珩是在问自己。
她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问我吗?”
“少废话。快说,你是谁?”长剑骤然离鞘,锋利的剑身抵在林越白皙的脖颈上,只要稍进一步立刻就会血溅当场的距离。
林越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说话声音都不稳了,“我我我叫林越,是是苍霁掌门的徒弟!”
她虽然不怕疼,但是她怕死啊!
青云会上,她可是见识过萧珩剑术的威力了,实在不想亲自体验一番。
剑身又往前进了一寸,白皙的脖颈上瞬间渗出一丝血渍。
林越瞥了一眼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剑锋,咽了咽口水,大声道:“我我我叫沈林越,是是师尊在青霁峰后山捡回的弃婴。天生五感不通仙骨残缺,是是是废物一个,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的话就去问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