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教子无方

    “臣妾参见陛下。”

    “妹妹,你来了。”义妁微笑,

    在旁的宫女淳于衍低着头,对舒环的行为嗤之以鼻,

    自蒲桃锦一事后,她再没来过宫内,反倒是常往皇后娘娘那里跑,听说三天两头就去一次,

    还有,迁都洛阳时,大家都坐着一艘船,甚至娘娘与她就隔着一室,她也只装作不知道,故意冷落娘娘,

    现在她倒是来了!

    娘娘怎么还对她笑脸相迎呢?

    淳于衍却不明白一个小小宫女都能想通的事,在场的刘据和义妁又如何不懂?

    “姐姐,妹妹还给您带的未央糕呢~”

    义妁歉意一笑,示意自己正给陛下捶肩,挪不开手,两旁的宫女都低着头也不去接,舒环只能自己放在案几上。

    “多谢妹妹,我很久没吃了,正想着这口呢。”

    未央糕刚落下,金乌兰就拿起来一块,放入口中,

    “陛下!好吃耶!”

    刘据暗道,

    看你没出息的样!

    “那你给朕也拿一块。”

    “好~”

    金乌兰挑了看起来最好吃的那一块,忍住没给自己吃,反而留给了刘据,很讲义气,

    “我喂你吧。”

    刘据笑了笑,张嘴,金乌兰一手喂刘据,一手拖在下面接着碎渣,不让碎渣掉在刘据衣服上,反倒她自己嘴角还有饼屑。

    虽然在别人眼里,金乌兰没心没肺,但刘据不这么看,金乌兰有时候很有情商,她会发自内心的关心你,只是她不习惯中原的条条框框、形式主义,

    在她看来,规矩会束缚两个人之间的好,恐怕也只有刘据懂她。

    金乌兰眨着眼,睫毛又长又密又翘,像两半小扇子忽扇忽扇的,直直看着刘据,

    “好吃吗?”

    “好吃。”

    “我就说嘛~”金乌兰眼睛笑成月牙型,得意得很,为自己挑选美食的眼光开心,刘据随手将金乌兰脸蛋上的饼屑摘下,放到嘴里,

    金乌兰脸唰一下的就红了,甚至直冒热气,

    “陛下,您...您...”

    刘据拍了拍肩膀上义妁的手,起身去拿了一块,分给义妁,

    “你不是说很久没吃了吗?你也尝尝。”

    “嗯~”义妁双手拘着,接过未央糕,“多谢陛下。”

    舒环被晾在那,一时无措,陛下并没有分给她,

    舒环想着,是自己带来的未央糕,陛下定是以为自己吃过了,所以才没给。

    金乌兰没了平日的大大咧咧,诺诺道,“陛下,还有一半呢~”

    声若蚊蝇,刘据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通过零散几个字推测出的,

    “另一半你吃。”

    金乌兰反而不吃了,偷偷把这半个未央糕藏好,

    “雒儿呢?”

    刘据随意问道。

    听到陛下终于唤自己了,舒环喜形于色,刘据眉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陛下,臣妾将他送到太学听经了。”

    刘据一时没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足百日的孩子和太学?!

    “连话都说不明白,你送到太学去了?”

    “是,”舒环还没察觉到陛下语气的异样,稍有得意道,“我唤了小太监护着雒儿,还能时不时的给他讲讲。”

    “混账!”

    刘据怒喝一声。

    震得宫内一静!

    舒环直接被吓得面色苍白,宫女们纷纷跪下,其余义妁、乌兰都低着头,

    “太学岂是阉人和小儿能踏足的?!”

    刘据面色铁青,

    “太学为天下经义之要输,儒生和阉人泾渭分明,你想要让朕受到非议吗?

    皇子有皇子的书院,你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送去做什么?是要逼着天下人看看,朕没给皇子安排学业,故意冷落了皇子吗?!”

    这话太重了!

    宛若天倾!

    压得义妁和金乌兰都站不住了,义妁对陛下的说法深以为然,

    舒环此举确实做的不妥,难怪陛下生了这么大气。

    阉人有阉人的地盘,便是后宫;儒生有儒生的地盘,便是太学,二者如陛下所言,泾渭分明。换位思考,要让儒生进了后宫,阉人急不急?反之是相同的道理。

    更蠢的是,皇子自有宗正安排教育,三皇子太小便没有为他排课,只是找了些教他听识的先生,每一个皇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哪怕是太子亦是如此,

    舒环搞了一通,是何意?

    岂不是变相的逼宫吗?

    好似是在向外人告状,陛下冷落三皇子,不教他上课,我只能想办法让孩子来太学念书。

    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旁人就是这么看的。

    这舒环本来就故作聪明,她故意疏远我,正如我意,我想得果然没错,与这等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有些事就是如此,看着不大,但带来的影响巨大,

    一个宫内太监抱着皇子走入太学,在场太学生会不会想,陛下是不看重儒学了吗?

    进而会口口相传,人心动荡。

    “陛下,是臣妾错了!”

    刘据面色铁青,正想着如何把雒儿带回来,殿外太后侍女请见,

    “进来!”

    卫子夫身边的窦春奴走进,“禀陛下,太后娘娘说,雒儿在他那,不用您担心了,娘娘要陪着三皇子殿下玩。”

    闻言,刘据问道,

    “雒儿怎会在母后那?”

    窦春奴如实答道:“今日太学讲学的是石先生,他呵斥了三皇子殿下,那随去的太监已被娘娘拉下去杖刑了。”

    皇子和太监,都是卫子夫处理。

    至于眼前的舒环...

    “回宫去,幽一个月!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了!服绥降两级!”

    皇帝后宫建制是切切实实和官职挂钩的,

    史氏为皇后,位同皇帝,

    其余生子的赵钩弋、舒环,还有受宠的义妁、金乌兰都为婕妤,位比列侯,将舒环降绥,是大降待遇,服制、用度、仆从都要大减。

    舒环强支身体,好叫不瘫倒在地,

    “陛下...”

    “退下!”

    “是...”

    本来刘据的好心情都被舒环搞得糟透了,见舒环退下后,看向义妁说道,

    “无论如何,你都是朕的婕妤,不必委屈自己,掖庭要有些自己的人,莫非无子,连个未央糕都吃不成了?!朕不答应!”

    这是刘据第一次在义妁面前提孩子的事,说得太突然,义妁被打得僵在那,随后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二人都不说,便一直有着隔阂,义妁的委屈难过不知如何发泄,

    说了,猛地很痛苦,但到底是把脓疮捅破了。

    “哼!后宫朕也要管管了!”

    刘据用眼神示意金乌兰陪陪义妁,随后离开。

    ......

    “陛下。”

    见窦春奴还跟着,刘据不解看向她,

    “你不回母后那吗?”

    “娘娘让我跟着您。”

    与其他奴仆不同,官奴虽然占了官字,还是奴籍,是有贱称的,特别是在更尊贵的人面前。而窦春奴依旧自称我,便是从没把自己当过官奴。

    刘据点点头,明白母后为何叫她来传信,就是借个机会削去奴籍,让刘据用她,至于刘据要如何用...

    “你先去掖庭将自己的奴籍消了,便留在那。”

    窦春奴会意,面上没有因去奴籍而过分喜悦,听闻当初进宫时,也唯独是她一人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是,陛下。”

    刘据看着窦春奴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叹自己认识的这群女人个个不比男人差,巾帼不让须眉啊。

    走出后宫,侍卫在外的卫伉跟上,

    刘据吩咐道,

    “若皇后来找朕,就带来。”

    “是。”

    卫伉也不多问,刘据吩咐什么他就干什么。

    太监得势,是因皇权强大,他们就是皇权的伴生物,除了唐朝的太监是真有废立皇帝的权力外,其余汉、明太监都是皇权的从属。

    刘据权力太大,就如一道巨河,难免滋养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虽这与皇后没什么关系,但是后宫如此风气,皇后是要担责的,

    前朝,后宫,都是不能乱的。

    回到掖月殿后,一道背影正笔直跪坐,这道背影刘据看过无数次了,除了有几根头发开始泛白外,依旧笔挺,

    大儒石建,

    “微臣拜见陛下。”

    “先生,今日多亏有您啊。”

    刘据快步上前,亲自扶起石建。可以说找不出比石建今日更好地处理方式,石建厉声将三皇子斥出去,就是要告诉在场的太学生,太学不可玷。课毕之后,石建又来找陛下请罪,整件事处理的没有丝毫纰漏,

    况且,此事是突然发生,临场机变如此,到底是朝中的巨擘。

    石建不问皇室家事,再不提三皇子。

    “先生,经籍整理如何?”

    刘据问道。

    如今天下经籍分今文、古文、董学三种,大势分此三门,其余小家注解更是如雨后春笋。

    注经一直是历代要事,例如尚书,不同人看尚书,定然有不同感悟。

    谁注解的好,就证明此人读尚书最深,传阅的多了,他的注解本也就成了仅次于官本、乃至超越官本的存在,这便是立言,

    况且,并非说某一个注好了,此后就以此为定本,后人得到前人的智慧,越注越好,谁注解好就能借此得到话语权,声明以此而显。

    石建摇头,“陛下,此事多冗杂繁复,以太学注经,实则仍多用董说,只可惜有些书仲舒未注,微臣再注,到底不如仲舒。”

    学问一途,光是勤学还不够,勤学能拉开与普通人的差距,但到了某个阶段后,勤是人人都有素质,勤奋谁不会?再比的就是天赋了,董仲舒明显是这个时代的学问天花板,并且后人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吕氏春秋所记:战国时期有个赵国人叫宁越,职业种地,忽然有一天,宁越意识到,种一辈子地也不是事啊,便问他的朋友,“我有何方法能改变命运?”,他朋友说“你读书吧,学三十年,便可通达”,

    宁越回道:“我等不了三十年,我日夜都去学,十五年就要成事”,后来他学了十五年,竟成了周威公的老师。

    虽然看着农夫为王师逆袭很热血,现实是,宁越也极有天赋,并非人人学十五年都能如此。

    “唉。”

    刘据叹口气,也意识到了天赋的差距。单论学,刘据只是中上之姿,董先生所讲,甚至现在有些地方刘据仍没想明白,董仲舒留下的精神宝藏,后人依旧在不断挖掘。

    官方注书,目的是要将话语权握在手里,而且此事麻烦在哪怕是朝廷注书也要做到最好,不然读书人不认你这本。想要借官方威慑强定此本为最通用的一本,也是不可能的。

    晋时何晏为玄学大师,注《老子》,后生王弼也注《老子》,开课讲注,何晏去听寻思指点一下后生,越听越不对劲,这后生怎么比我注的还牛?一课讲完,何晏都没敢将自注的《老子》拿出来,回家开始注《道德经》了。

    学,达者为师。

    “陛下放心,”石建继续道,“虽注经未成,但近年来,恐不怕被追上,微臣也在留意天下贤才,静等为陛下拔选。”

    刘据点点头,先生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要突然出现一个学界大牛,石建准备直接收到官方,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正想着,窦富走进,

    “陛下,平阳公主殿下请见。”

    “哦?快请。”

    平阳公主是刘据的长辈和贵人,平日鲜少进宫,今日却稀奇,

    “参见陛下。”平阳公主见石建也在,心里想着这倒是巧了。

    平阳公主风风火火,身着赭色衣,颜色黯淡的深衣她从来不穿,也不寒暄,直入正题道,

    “陛下,我想在洛阳设一学宫,学宫用度都由我操办,特此前来。”

    学宫?

    石建第一时间想的是,若立学宫,会不会与太学的功能重叠?

    太学是官方的学宫,系统培养人才,而学宫倒像是把一群野路子聚来了,还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据也在思考,他不是没想过学宫的设立,只是一直在衡量,

    齐国稷下学宫的设立有其特殊性,当时天下割据,齐国以此来吸纳人才,而如今最大的不同是天下一统,

    杂学太多,反而会冲击独尊儒术的地位。

    虽然现在的儒学也不是春秋儒家的那种,而是多种学说并举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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