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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十六

    时湛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讶异地问:“你这小纸人,还有仇家呢?”

    谢召瞥他一眼:“你困傻了?”

    “我前世要是走得无牵无挂,现在估计都转世投胎了,哪里还等得到被塞进这纸壳子的这天。”谢召也不瞒着他,“我重活这一遭,也没什么所求,唯有这一桩心事。”

    时湛点了点头,了然道:“他一定罪大恶极吧。”

    谢召抿了一下嘴,没答话。

    良久,她望着屋顶后面的天空慢慢亮起来,轻轻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

    “嗯。”

    谢召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很生硬地说:“......但总之,我别无选择。”

    时湛“哦”了一声,道:“所以,我是带了个小杀手去盛京城?”

    谢召:“......”

    她真不会求人,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只能抿着嘴一言不发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最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么?”谢召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若是遇见那些东西,没准我可以帮帮你......那个,驱鬼。”

    时湛盯着她看。

    一个命带不祥死里逃生,一个是死过一遭的小纸人,还是做白事生意的,两人结伴同行,到底是驱鬼还是招鬼的?!

    谢召见他半天不答话,扭过头去:“不答应拉倒。”

    时湛就在这时突然开口:“结个伴也好。”

    ......谢召又默默把头扭了回来。

    “你答应我一件事吧。”时湛说。

    谢召:“什么?”

    时湛一只手撑着脑袋,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问:“等丧事办完,你能收留我几天么?”

    谢召面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这房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她面无表情地抬手,向后指了指这间屋子。

    时湛轻轻地“啊”了一声,两手一摊,故作无奈道:“你就说能不能吧。”

    谢召:“......”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道:“我其实不确定我老爹......”

    谢召这具纸壳子是她老爹的手笔。

    也不知她老爹是怎么做到的,给她做的这纸躯壳居然和她生前的脸七八分像。

    三个月前重生以来,她就留在这户人家,先是学着扎纸人,渐渐也帮着跑生意。

    用原先的名字不方便,她便改了姓氏,别人问起来,她就是城外谢老板家的大小姐。

    平心而论,谢老板对她很不错,几乎是把她当亲女儿。

    所以——

    “我出去跑生意,结果把人家的儿子带了回来,这算哪门子事?”谢召说,“况且,我要怎么把你带回去?”

    她前世没来过徽州,这辈子重生的时候,时湛已经去了盛京好几年,所以她没见过时湛,也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字。

    可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啊?!

    谢召提醒他:“不管你爹如何,你不打算服孝么?”

    时湛反问:“你很在意这件事?”

    谢召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小侯爷,这件事传出去毕竟不太好。口舌有时也是利剑,伤人心的。”

    今年天象有异,冬季已经延长了好几个月,熬不过去的人比以往翻了几番,好多人家家破人亡,连白事都办不起,只能一张破席草草了事。

    这种情况下,有些人家也就不按规矩办事了。

    可是作为“小侯爷”的时湛并非生在普通人家。

    时湛听了这话,突然转头定定地看着她:“有人嚼过你的舌根?”

    谢召眨了眨眼:“......”

    她平时第一次感觉到,敏锐过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时湛垂下眼睛,淡淡说:“我不在乎这些的,随他去吧。”

    “小纸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盛京么?”时湛说,“我是自己跑的。”

    谢召一愣。

    “我小的时候,每逢他喝醉,都会命人下死手地打我,可每次我觉得我快要不行了,他又会莫名其妙让人住手。”时湛说,“然后可能把我一个人扔到马厩里关上三天三夜,任凭我自生自灭,每次都是我娘跪在院子里求他,他才放过我。”

    “我那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现在才知道,大概是看到我这张脸,就会想起我亲生母亲吧。”时湛说,“我长到十二三岁,听说盛京城有个国子监,就趁着晚上一个人偷跑了。到了盛京城才知道,国子监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不过想来我比较有出息,后来还是考了进去罢了。”

    时湛从前浑身是伤地躺在马厩冰凉的稻草上,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如履薄冰,自己的父亲却是这副魔鬼模样。

    书里写的父慈子孝、父子一心,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我现在觉得,这样也罢。没有感情就不会遭受背叛,就不会经历离别。”时湛声音低下去,“每一次都是我躺在地上,徒劳望着他一甩衣袖走远,那这一次,我也不会为他送别。”

    谢召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他身边,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天际渐亮,第一缕阳光映在屋檐上未化的积雪上,闪闪发光。

    远远的从正门方向传来叩门的声音,大概是有吊唁的人来了。

    谢召站起来:“走吧。”

    时湛“嗯”了一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

    “你若是怕你爹生气,还有两个办法。”他说。

    谢召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时湛:“其一,你告诉你爹,我对你一见钟情,非要对你一路死缠烂打,求你爹同意我们的婚事......”

    谢召:“......”

    这是什么办法,听着也太不像话了吧?!

    她耐着性子道:“说点靠谱的。”

    时湛于是指了指谢召腰间的白帕子。

    “其实,做块帕子,也挺自在的。”时湛慢吞吞地说,“......你别挨着我太近就好。”

    -

    谢召本以为依照老侯爷在城里的威望,会有很多人自发来吊唁,但没想到来人熙熙攘攘,没多少时间府上就冷清下来。

    谢召道:“这季节,大家自保都顾不上,哪里有闲心去哀伤别人的死活。”

    时湛靠在墙上,抱着双臂,大咧咧地说:“没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他声音很大,谢召给吓了一跳,赶紧往周边看了看,见没人路过才放下心来。

    她瞪他一眼:“离经叛道。”

    时湛在一旁轻笑出声。

    老侯爷出殡那天,是个难得的晴日。

    但是还是太冷了,街上行人寥寥,见到棺木行进、纸钱洒下、哀乐震天,纷纷往路边避让,然后躲之不及地赶紧离去。

    棺木就在震天的唢呐声里出了城。

    时湛最后还是在墓前磕了个头,算是礼数周全、清清白白地了结了这一段父子缘分。

    送走诸多宾客,谢召放慢脚步,和时湛一起走在最后。

    谢召说:“怎么了?”

    “我等你带我回家。”时湛理所当然道。

    谢召:“......”

    时湛:“你这几日回去,按照我给你出的主意告诉你爹了么?”

    谢召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我觉得帕子比较适合你。”

    时湛:“其实我脸皮很厚——”

    谢召绷着脸打断他:“我脸皮很薄的,小侯爷。”

    时湛无奈地看着她,状似伤心地叹了口气:“好吧。”

    谢召刚松了口气,就听这货问道:“对了,你这帕子这几日洗了没有?”

    谢召:“............”

    她猛地停住脚步,当即从脑后拔下簪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片刻之后,当谢召再次把她那根镂空的簪子挽回头发,时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谢召手上无风自动的一方帕子。

    帕子问:“我们直接去你家?”

    谢召摇摇头:“我答应了去城东给覆雨买枣泥梅花糕。”

    其实前几日就应该去买了,但侯府人手太少,白事又办得急,她实在是走不开。每天晚上等她闲下来,往往已经夜深了。

    时湛的声音从帕子里传出来:“喂,你认得路么?”

    ——不认得。

    她家铺子在城郊,她也不是爱玩的性子,平日里进城也大多是做生意,在街头巷尾逛街的机会寥寥无几,更别提从这老侯爷的墓地过去了。

    时湛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你若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等到天黑都找不到。”

    谢召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认路?”

    时湛的语气莫名有点骄傲:“当然。你听我的。”

    两人进城时已经临近正午,难得天好,街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路边摆摊的、上街吃酒的、采购的络绎不绝,市井繁华,仿佛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谢召刹住脚步,有点怔愣。

    时湛低声道:“先顺着大道往前,然后往左拐。”

    “再转弯。”

    “不对,走反了!”

    谢召:“......”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任人摆布。

    她光顾着暗自认路,一个没留神,转过街角的时候,和一个迎面而来的胖子撞了个满怀。

    谢召给撞得连连后退,堪堪定住脚步,就见对面的胖子“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这么瘦弱都没摔倒,怎么这人还倒了呢?!

    不会等着讹她吧?

    她暗自腹诽,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扶起这人,胖子哼哼几声,目光顺着谢召白瘦的手移到她脸上,瞬间瞪圆了眼睛:“哎呦喂!”

    谢召皱眉:“你见过我?”

    她不认识这人啊。

    胖子一脸难以置信,声音都发抖了:“......霜、霜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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