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珞心下一定，是姚璐凤的声音。
“姚姑娘，是我。”
门被打开，姚璐凤一身素裙站在门内，“傅姑娘？你怎么来了？”
“方便进去讨杯清茶吗？”
姚璐凤请她进去，房门关闭，院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进去了一个时辰，傅宁珞才出来，望着再一次关闭的房门，长叹了一声。
问了东禅小院的位置，傅宁珞寻了过去，到院子时，傅宁珞诧异了片刻，竟然是个农家小院。
院子里种了蔬菜，花草果树，像是世外桃源。
“慧心——我来找你啦！”
傅宁珞喊完，屋门便被打开了，两人一人站在院外，一人站在门口，相视一笑。
“施主想起来了？”
傅宁珞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她记起来了，四岁以前她还在京城的时候，经常被那人带到城外外，抓鱼玩水，采花捉蝴蝶，后来有一日，她遇到了一个在河边喝水的小和尚哥哥。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光头哥哥，跑过去盯着人家瞧，指着他红肿的嘴角问那是什么。
他说：“这是生活。”
还不懂“生活”的她哈哈大笑，将手里的大肉包分给他吃，也是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光头的人不吃肉。
十年不见，再遇故人，傅宁珞满心欢喜。
慧心请她进了屋，奉上好茶，傅宁珞打量了一番屋内，可以看得出，他过的十分简朴。
“慧心，你现在还在体验‘生活’？”
慧心笑意盈盈，“小友竟然还记得。”
傅宁珞摇头，“我有一本书，我以前的事都在上面。”
慧心叹息，“你还在找他？”
傅宁珞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咬着唇哑声道：“他走了十年了，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小友，他希望你过得好，不要往后看。”
傅宁珞看着茶盏里浮沉的茶叶，陷入沉默中。
她出生时，带给了郑氏巨大的打击，于是母女情从她落地那一刻就断了。
父亲对她好，可惜他太忙了，那时候他也才当官，家里的丫鬟和婆子都是郑氏的人，见当家主母不喜欢这孩子，态度便也很冷淡，她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若不是因为出去捡球碰到了人贩子，她和那个青年也没有交集，可有了相遇，就有了不可磨灭的情感。
那人给了她最好的童年，却在之后的十年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人。
这让她如何甘心。
慧心长叹一声，起身走到桌后，将一本册子拿给她。
“他走之前，将这个交给了我，说你若还记得他，便交给你。”
傅宁珞忙擦了泪，接过来翻开。
上面有一封信：
小珞儿，我的乖珞儿，小叔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办完想看看大千世界，不用找我，我会记得你，在远方祝福你，你要快快乐乐的，不要被任何事情束缚，去做天上的飞鸟，去做自己。往前看，不要回头。
傅宁珞抽噎往下看，后面都是她一岁以前的画。
原来，不是因为她遇到了人贩子他才出现的，他一直在照顾她。
她爬到院子里被石头划破手时，她走不稳摔倒时，她的糖掉在地上时，她的小风车被人弄坏了时……
傅宁珞第一次哭的那么伤心，那个人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慧心，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慧心带着她进了自己屋子的隔间，拿出一幅画来。
“他从不露面，一直带着草帽，贫僧从未见过他的相貌，只有这一幅画像。”
傅宁珞展开，那是一幅垂钓图，青年穿着宽大的长袍，带着草帽，坐在树下，手旁放着一个背篓，全是小孩的用品。
不远处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娃拿着小渔网认真捞鱼虾，小模样精致可爱，仙童一样。
傅宁珞抚着那青年，多想再看看那张脸，可她忘了。
离开时，傅宁珞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极少会在别人面前哭，即便是她师兄或者是陆二面前，咬牙也要把泪意逼回去，可慧心不同，他都知道，他和她一样惦记那个人。
那时候慧心被欺负，经常出来化缘，他们一起玩，他还和那人学了武功，听那人说禅，开导还是少年的他。
……
傅宁珞两日没去大理寺，李大人也没叫她，只是把案子的事都交给了韦涧素三个年轻人。
谁也不知道傅宁珞在做什么，而京城里的谣言越传越烈。
乾仁帝也终于在早朝上提起了收回傅宁珞司直名号的想法。
意料之外的，竟然是御史台的大人们最先反对。
“陛下！傅宁珞司直一职是陛下钦赐，也是朝堂上商议通过，陛下要撤她的职，总要有个理由。”
因为不帮忙呈折女子编外官差法则被自己夫人赶到书房睡了半个月的刘御史首先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反对。
“那傅宁珞一介女儿身，本就该在家待嫁，如今城内谣言四起，民心不定，让其归家已是朕之宽容。”
乾仁帝顶着青黑眼圈，一副纵欲过度的颓靡脸色，因为被御史台反对脸色更加不快。
“既然是谣言，就该打破谣言，以正民心，陛下金口玉言，怎能食言？如今女子编外官差培训班已经开班，女子们都已入学，朝令夕改，民心不稳，朝廷威信何在？”
乾仁帝还要再说话，刘御史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直言道：“陛下，神鬼之事不可信，克命之言更是子虚乌有，前些时日，府衙和大理寺督办的双娇楼案，仙知观都是邪门歪道，拿人血炼丹，陛下看过卷宗，便知那是有违天理之事。”
“傅宁珞办案有功，如今正是此案关键时刻，陛下怎可受他人迷惑，仅凭谣言就随意处置功臣？”
“放肆！”
乾仁帝面色铁青，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这番话意有所指，指责他昏庸无道。
岂有此理！
他堂堂天子，还处置不了一个小小女子？
“朕今日……”
“陛下！”
李大人及时站出来，打断了皇帝独断专行的话，提议道：“陛下既然觉得傅宁珞有失体统，也请允其自辩，当初聘用她为司直时，也询问过其意见。”
乾仁帝看了李大人半晌，同意了。
傅宁珞第二次进入金銮殿，心情却完全不同。
上一次是激动中带着战意，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