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源宗裕还没熟到知道对方的产业,卢景生对另外四人之间的沉默毫无所知,还在问傅宁珞:“雀枝楼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这家酒楼黑心肝,做生意不实诚。”
经常被人说“奸商”的卢景生顿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也被迁怒“不实诚”。
鲁菜做功复杂,时间耗费也比其他菜色长,若不是提前订桌,临时点菜通常需要等,但鲁丝堂的大厨手艺精湛,速度也不满,上菜还算快。
糖醋鲤鱼、银珠鲍鱼、芙蓉鸡片、四喜丸子、玉带虾仁、拔丝山药一上,傅宁珞舔了舔唇角,十几二十两银子又没了,花月楼“讹”来的银子转眼少了一半。
鲁菜讲究调味纯正,鲜、嫩、香、脆,香气扑鼻,烹饪和刀工都是一绝,单摆盘就比别的菜色好看。
等桂花醑上了桌,傅宁珞就不客气了,招呼众人吃饭。
“喝一杯?”卢景生倒了浅浅一杯,放到傅宁珞面前。
桂花醑酒香浓厚,味道香醇,清香中带甜,沁人心脾,傅宁落抿了一小口,咂摸咂摸,吐吐舌头,忙摇头不要了。
喝酒还不如喝汤。
卢景生从来不强求她喝酒,但总喜欢倒一点给她尝尝,仿佛尝多了总有一种酒能获得她喜欢,可惜在这一点上,师兄妹不是同道人。
她不愿意陪酒,总有人愿意陪,源江婉斟了满满一杯,举杯敬了敬,“景生哥哥,我陪你喝。”
言罢豪爽喝掉半杯,若是寻常男子,少不得称赞一句好酒量,卢景生浅饮一口,执手给她茶杯添上茶水,言语不失温和: “酒喝多伤身,无需多礼,喝茶亦无妨。”
源江婉又羞赧又黯然,端着酒杯不知该放还是该喝。
其他人看着两人之间的举动不便多说,傅宁珞没心没肺埋头苦吃,二十多两银子呢,山珍海味,不吃回来都对不起她付钱。
傅宁珞边吃边问:“韦大人,大理寺奖金何时发呀?”吃完这一顿,她的荷包又要瘪了。
上次协助府衙办的双娇楼案有奖金,但等了半月还没发下来,傅宁珞都怀疑大理寺是不是忘记分她钱了。
韦涧素:“奖金和俸禄一起,初五应当会发下来。”
傅宁珞不关心月俸,她又没有,只盯着奖金,兴致勃勃:“奖金多吗?”
想到傅宁珞和陆二说“奖金至少也有百两”的话,韦涧素含糊其辞:“与以往案子相比,中上。”
傅宁珞更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可能预估少了,要知道她只是去雀枝楼吃饭,什么功劳都没有,皇帝金口一开就赏了她一百两呢。
可惜仙知观的人还没抓到,否则这桩案子奖金更多。
“我觉得妄虚老头肯定带着人躲在密室里作法,嘴里念念有词:死丫头,死丫头,速速归天。”
韦涧素没忍住笑了笑,看她吃的嘴角流油,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未必在作法,也可能在炼丹,天下这么大,他躲着不出来,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打洞老鼠,不见天日,想升天都升不上去,撞洞顶一脑袋包。”
卢景生给她夹了个鲍鱼:“害了这么多人,哪里升得了天。”
傅宁珞严肃点头,“听说十八层地狱有油锅……”
“吃饭呢,莫说倒胃口的话。”
傅宁珞便止住那些有些倒胃口的话题,夹起鲍鱼一口吃了,都是她的银子。
韦涧素想起考试结束,国子监内那道明黄身影,不由问:“陛下午时为何未回宫?”
傅宁珞垂下眼皮吃饭,没说话,楚芸和源江婉对视一眼,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陛下可能看上姚璐鸾了。”
韦涧素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皇帝爱才子美人不是秘密,只是这些年为了江山社稷勤勉国事,才没有海选美人,可后宫佳丽并不少,看皇嗣的数量便可见一斑。
姚璐鸾的美有目共睹,纯稚中带着妖媚,魅中又透着一丝干净。
无论是身段还是脸蛋都是万里挑一的。
她家世清白,身份寻常,收入后宫并无任何不妥,皇帝自然无需掩饰自己的倾心。
抬眼看了看埋头吃虾的傅宁珞和小口品尝美酒佳肴的好友,韦涧素不再多问。
一顿饭下来,傅宁珞吃得肚子圆滚,鲁丝堂还送了一包香脆的小鱼干,不由再一次感慨他们会做生意,下次还来。
回了家,傅宁珞就趴到塌上去了,陆二两兄弟都去了乡下,小池子去上学,许涟忙着给自己肚子里孩子做衣裳,难得一室清净,昏昏欲睡间,傅宁珞想着今日之事,姚璐鸾是真心想当官差,还是冲着皇帝妃子去的?
如果为了进宫,又为何这般轻易跟着姚璐凤走了?
她就像一个谜一样,让人看不透。
姚璐凤…..姚璐鸾…..鸾凤和鸣,这对姐妹花和她们的父亲感情迥异,姚璐鸾肆意张扬无所顾忌,姚璐凤步步为营身不由己。
怪哉怪哉。
……
一大早,傅宁珞练完剑,无所事事的躺在摇椅里看话本,韦涧素派人告诉她,姚府下人的口风很紧,极少谈论姚璐凤和姚璐鸾的事,姚璐鸾七八年前就被送出去治病了,但具体在哪里治病无人知晓。
倒是姚子齐确实十分深情,自姚璐凤姐妹母亲陈氏去世后,陈氏院子里的下人结因照看不周发卖,之后姚子齐洁身自好,不再纳妾,也很少在自己夫人房内留宿。
近些年,他似乎开始信道,偶尔会去道观听经,具体何时开始去仙知观的暂且未查到。
想着这些事,晃着摇椅,抱着话本无心再看。
安平到时,她依旧懒洋洋的。
“小徒儿,扎马步给师父瞧瞧。”
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傅宁珞像个高手老人,悠哉游哉指点徒儿武艺。
安平从没扎过马步,碧柔示范了一下,她严肃弯膝,两个小拳头伸得笔直。
扎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安平呼吸粗重,小脸冒出细汗,但她不吭声,一动不动。
“休息一刻钟,喝点水,再继续扎,扎满一刻钟。”
无良师父傅宁珞只差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了。
扎满一刻钟,安平换了衣裙,爬上傅宁珞的躺椅,拿了经由大公主挑选抄录后的简易版“风雨录”看。
“师父,您在蓝田县抓梅婆子时,怎么知道那胖妇人张氏会煮那么多姜汤?”
傅宁珞放下话本,环着她,捏了捏软绵绵的小肉胳膊,直把人逗乐了才道:“那张氏对外凶悍,却很在乎自己的丈夫张老四,当时天寒,张老四拿匕首对着我爹不敢放下,冻得鼻涕四流。”
“师父潜入厨房,把其他姜都拿走了,刚好剩下半块,够熬一锅姜汤,寻常妇人做惯厨房的活,下意识就会想干脆煮一锅,免得剩下一点点放干了。”
傅宁珞笑了笑,没有掩饰自己几斤几两,“师父那次算赌,要是赌错了……”
“就没有师父了?”安平撑起小身子抬起脑袋看她。
傅宁珞捏了捏安平的小鼻子,“赌输了再见机行事,只要对方有弱点,总能争取到救人的机会。”
师徒俩就着如果胖妇人张氏没有按照预期煮那么多姜汤,其他人也不喝水聊应该怎么救人,旁边小板凳上的碧柔目露复杂,怀疑这次过后,她家小主子可能也要变芝麻馅了。
正聊到兴起,陆二匆匆跑进来,一进来便道:“城外大刘庄发生踩踏,死了一个人,为首的公子哥说是死者自己冲出来撞到他奴才的马,傅叔让我带小池子去验尸,你们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