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苍城外，群将簇拥，高耸城墙上占满兵将。
得直将军的儿子——阿存，站在城楼墙头之上，脸色铁青地盯着穆明。
弓箭手布满整个城楼，阿存算的上穆明父辈的年龄。
看到城下将领竟然还是个女子，神情更加不屑，讽刺道:“穆家小儿，你们真是胆大半天！竟敢谋杀大凉三殿下，如今猖狂在此攻城，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穆明并不理会阿存的挑衅，面色沉静，照着攻城叫阵的规矩，沉声应道:“缴械投降，饶你一命。”
“猖狂！你做梦！穆家真是没人了，死了个穆涛，没想到现如今让个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来当主帅，我看，你们穆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阿存本想激怒穆明，可看到她毫不在乎的神情，自己反倒是要气个半死。
穆明异常平静，眼眸如渊，抽出身侧的寒山刀。
“重甲营听令，随我攻城！”
军令声回荡在队伍之中。
“是！是！！”
心情悲愤的将士们，终于收到号令，握紧手中刀剑，冲锋在前。
昊苍城的城门紧闭，穆明的军队，带着巨型的攻城石锤。
外族军队无处应接，阿存命人放箭。
城楼上万箭齐发，箭头的寒铁一齐跃下，天空中闪过无数到细影。
穆明心里早有准备，重甲和盾牌遮挡在前，反而是形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护盾。
整个军队如同一只猛虎，缓步向前，势不可挡。
穆明挥刀砍落飞来的箭，神情平静，微风吹过战场，扬起稀碎的尘沙。
这场仗，她不着急，必须要慢慢打。
一定要把外族人打疼，打的皮开肉绽，打的对得起拿着战火中丧命的袍泽兄弟。
阿存没想到穆明竟然有如此定性，淡然自若。
一味坐以待毙，只会给破城的重甲队伍创造时间，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无奈只能开门迎敌。
“一万人即刻出城，给我拆了他们的重甲和石锤。”
穆家将士见到外族人，简直是杀红了眼。
穆涛的死，直接点燃了军中将士积攒多年的怒火，恨意如岩浆般侵染刀剑，化作寒铁光刃下的鲜血淋漓。
一万人的外族兵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差不多全数殆尽。
昊苍城下尸横遍野，血流城河，马蹄声不停回荡在战场之上，声如雷鸣，震耳欲聋。
穆家军队依旧缓步向前，不肯停留，势不可挡。
阿存额露细汗，紧握拳头。
此时，天空中不断有苍鹰盘旋。
转头看向身边的护卫，道:“放烟求兵！快去！穆家人疯了，守不住了！”
“是！”
一旁侍卫赶紧转身跑去。
阿存眼神微眯，看着城楼底下的穆明，周身气势却稳如平湖，身如修罗，目无表情，明明只是桃李之年的小姑娘，却能号令的动，队伍向前冲锋。
这样的人留不得。
阿存吩咐人拿来一把巨弩，弩条上架起一只特质的铁箭。
开弓对准穆明，利箭划破空气，势如破竹地朝穆明射过去。
快而狠的力道，破风而出，简直势不可挡。
穆明抬起眼眸，早就告知到一般，利刃出鞘，瞬间将来势汹汹的弓箭打落在地。
铁箭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被拦腰折断。
穆明抬眼看向城楼上的阿存，道:“得直将军的真传，看来你是一点都没传到。”
素来听闻，得直将军一箭一弓，便可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箭道之力，浑厚而锐利，若有兵器相挡，能直接将那兵器穿透震裂。
穆明虽然未曾见过，可她却明白，军队中能人无数，若想在无数人中站稳脚跟，必须是能耐过人。
若想名震天下，则更是难如登天。
可如今阿存的箭力，不仅没有沉稳之力，就连最起码得基本功也是马马虎虎，甚至能感受到他箭之下的急切和功利。
穆明看着阿存，这是他的弱点和短板。
阿存没料到穆明竟然会直接接下，并且还挡下了他的箭，要知道那可是精工打造的铁箭，竟然直接被她砍断。
穆明抬手抓起一旁的重弓，随意架上一只箭，横臂满弓，干脆利落，木箭顺风而出。
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力拔千钧，毕竟如此重弓，不是谁都可以射得动的。
木箭直直的朝阿存射去，城楼上一旁的护卫赶忙要举起盾牌挡在阿存面前。
怎料箭速太快，来不及躲避，木箭直接从阿存眼旁划过，只差分寸，便划破眼睛。
阿存瞪大眼睛，浑身有些僵硬的动弹不得，紧紧握住拳头，看向穆明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嫉妒。
一旁军师先生看着阿存沉不住气的样子，一脸担心，道:“大人，你别中了她的圈套，她就是想逼您就犯，我们不能冲动，我们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缩在城里，等待救援！”
“小小黄毛丫头，当真会觉得我怕她！不必再说，既然援兵会来，还怕什么，出城给我杀了那丫头再说！”阿存一拳锤在城楼的石墙之上。
虽然不说，可神情上写满了恼羞成怒四个大字。
穆明看到阿存如自己所料一般，眼神默然，看向身边的大元，道:“让重甲营退下来，后三营的步兵上来。”
“将军现在可是攻城的好时候……”大元眼神中带着担心，看着穆明，却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穆明摇头，道:“不急。”
两方帅将的较量，两军士兵全都在心底暗暗打量，穆明一箭一刀只间，士气正足。
阿存派兵三万出城，几乎出动大部分精锐，自己则是站在城楼上。
此时穆明夹紧马肚，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后三营前，无需更多话语，将士炙热的目光全都凝结在她身上。
将帅同兵将，心向一处，只要刀锋便前，他们便冲锋相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鲜血味，周围尸体便布，穆明横眼看向周围，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得敌军首级者，我赏黄金千两！”阿存见士气不高，忙冲着队伍高喊。
人群中顿时攒动，许多人都将眼神投射到穆明身上。
贪婪的欲望，驱散死亡的恐惧。
外族的士兵顿时冲向穆明，两军交战，穆明冲锋在前，挥舞长刀，锋利的刀锋上流淌鲜血，冷寒的刀刃弑杀之气，充斥纵横。
外族人不断奔涌，而穆军则直面迎战，杀退了一波又一波人马，兵将们都将心中的怒火宣泄而出。
穆明一直站在队伍的最面前，万人同袭，她却没后头一步，头发散落而下，脸上溅落血迹，寒山刀却一刻也没停过。
外族士兵看着穆明同阎王一般，所到之处，无人生还，原本贪婪的欲望，被恐惧击退，纷纷锁着脖子城门出跑。
阿存看着穆明冷漠弑杀的眼神，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迎上心头，道:“快关城门！快！快撤！”
昊天城的大门却被紧紧锁住，城楼底下的兵将拼命拍打城门，可怎么也没有人回应，留下的只有身后的寒光利刃。
穆军的怒火无法消磨，只能用鲜血来祭奠逝去的魂灵。
穆明抬眼看向城楼，原本胸有成竹的阿存，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
穆明转头看向大元，道:“时机到了，叫重甲营破城。”
重甲石锤应声而出，巨大厚重的锤车，几下之间便将紧闭的城门破开。
昊苍城里，满是逃窜的百姓和尖叫痛苦的孩童。
原本杀红了眼的士兵，正要上前，却被穆明制止。
“打开昊苍后门，让琼柔百姓离开和剩下的士兵离开。”穆明沉声道。
“为什么将军？这些外族人都活该！为什么——”兵士门有些不痛快得看着穆明。
“今日你们若肆意杀戮无辜百姓，那他日你们自己家人也面对如此绝境，你们又该当如何。”穆明不紧不慢，凝视着面前的兵将。
兵士们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听着穆明的话，准备的打开后门，放百姓出去。
穆明翻身下马，听到一处房舍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孩可怜的卧在土炕之上，扯着嗓子蹬腿大哭。
穆明伸手将孩子抱起，轻轻拍动她的肩膀。
小孩感觉到被人抱起来后，慢慢停止哭泣，胖胖的小手搭在穆明的铠甲上，清澈透亮的眼睛咕噜噜地看着她。
穆明身上都是血腥味，怕冲到小孩，准备递给身旁的大元。
怎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哭声，颤抖地哭腔里满是恐惧，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孩子，我给你们磕头了。”
一个身着朴素的女人想要冲到穆明身边，却被一旁的护卫拦住。
明明怕的浑身颤抖，但还是哭着一边一边的磕头，嘴里不停说:“求求你们放了我孩子。”
穆明走过前去，想要扶起女人，却引得她颤抖地更加厉害。
无奈将怀里的小孩递到女人面前，道:“抱着孩子，快走吧。”
女人不敢置信，但出于母亲本能，接过小孩，紧紧抱在怀里，不停磕头，道:“谢谢，谢谢，谢谢……”
穆明眼底却涌现一股悲伤来，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迎上心头。
女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谢谢，明明是她害得她们流离失所……
穆明知道很多事无法解释，长短两端，总有得有失，可这得失一旦放在百姓之中，便会变得沉重而残忍。
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是为了活着，而她们攻城杀敌，其实也是为了活着，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