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

    穆明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处农舍草榻上。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里,屋子中间隆起火堆,照的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空气中还掺杂着淡淡的烤红薯味道。

    穆明抬起酸痛的胳膊,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

    头还有点胀胀的疼,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注意到胳膊上包扎过整洁的伤口,皱着眉头,想要床下。

    与此同时门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江云扬‘灰头土脸’的走进屋,拿着几个黑炭状的东西走近。

    见穆明要起来,他连忙走上前来,扶住穆明的胳膊让她躺下:“姑奶奶,胳膊差点废了,也不老实点!”。

    江云扬嘴上唠叨着,一边用手拨弄旁边的‘黑炭’。

    “这里最多的就是红薯,你先凑合吃点吧!”

    江云扬修长的手指仔细的剥开挂着漆黑的外壳。

    红薯露出香甜、软糯的内馅。

    丑是丑了点,里面倒是不错。

    穆明没说话,余光看着江云扬削瘦的后背。

    回忆起三春镇的事,记忆模糊成一段一段的。

    “这是在哪?”

    “这里是三春镇外的一处荒废的农舍,很少有人来这里。”江云扬慢条斯理地回答,手上不忘拨弄这冒着热气的红薯。

    “其他人怎么样了?”

    “命都快没了,还有精力关心别人。”

    江云扬将手里的一小块剥好地红薯塞进穆明的手里:“最后穆家的军队到了,众人平安,你的小侍卫正带着人收拾残局呢。”

    江云扬看着说不出来话的穆明,顺手将桌上的水递了过去。

    穆明嘴里被塞的满满的,无奈接过茶杯杯,费力的顺水咽了下去。

    “唐期,他怎么样……”穆明对于当时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唐期和楚雁行对峙的场景。

    江云扬缓了缓,随后淡淡的说:“如他所愿带着那段往事离开了。”

    “他……死了?”穆明赶忙要起身。

    江云扬抓住穆明的手臂:“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这是他的道,我们不能阻拦。”

    “唐期早就预感到自己的皮痒了,不然如果以楚雁行的血续命,他不会这么年轻就死,一直以来不过是求一个道歉罢了。”

    “楚雁行的血?”穆明疑惑问道。

    “楚雁行以身养蛊毒,用来给唐期续命,所以只要喝下楚雁行的血,他便不会毒打。”

    江云扬仿佛看出穆明的心思,开口解释道:“他们都在为自己的错而赎罪。”

    穆明听了他的话,逐渐平静下来,微风吹过,多少有些释怀。

    看着身旁的少年,如今她们也算是过命之交。

    明明身无长物,手无寸铁,可在他的举止言谈却发现藏着许多秘密。

    恐怕若是他不说,别人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

    看着穆明苦恼的小脑袋瓜江云扬嘴角上扬,又继续剥起了那面目全非的红薯。

    晚风带着凉意,很快天气就暗了下来。一盏油灯打出光晕散在屋里的角落,衬得有些温暖祥和。

    穆明紧皱着眉头,抱着佩剑,靠在床头。额头上是大滴的汗珠,连面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原本婆婆妈妈东西的江云扬走上前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穆明的头烫的厉害。

    “你干什么。”

    穆明因为高热而精神紧张,整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江云扬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将一个温热的帕子放到她的头上。

    “此处荒郊野岭,没有药铺。我也只认得几种退热草,你先喝下去,把烧退了。”

    穆明看着乌黑的药汤,闻着有一股苦味。

    眉头紧皱,黑白分明的眼神盯着江云扬。

    能不喝吗?

    “不行,手臂上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还想不吃药!”江云扬摆手不同意,语气却跟哄小孩子一样。

    目光注视下实在有些难熬,穆明没办法硬着头皮的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上舌尖,苦得穆明直接皱起眉头。

    江云扬欣慰的摸了摸穆明的头,眼神欣慰。

    趁穆明还没打他之前赶忙收了回去。

    顺手将手里的一块糖塞进了穆明的嘴里。

    苦味本来在嘴里蔓延的发麻,突然一阵甜香战胜了苦涩重新占据舌尖。

    江云扬被她刚才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笑到,把碗重新放回桌上。

    “好好喝药的小孩才有糖吃!”

    穆明虽然表情很嫌弃,可还是安静的躺下,静静地看着。

    她也说不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莫名安定。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穆明的困意被那阵苦涩成功驱赶,反正也睡不着,点头默许。

    江云扬看着眼前眼前的小姑娘乖巧的样子,他又想使坏的说:“我又不想说了——”。

    话音还未落就被穆明从背后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也不敢再嘚瑟。

    “从前有个很幸福的小孩,有一天他突然找不到爹娘了。

    找了很久,找的他自己都快忘了。然后他爷爷接他回去,爷爷家很大要什么有什么,就是没有爹娘。

    后来爷爷战乱四起,让他去打仗。只不过那小孩什么也不会,找不到方向就逃跑了。

    去当和尚去了,可是当和尚就罢了,那寺庙的老和尚唠叨的很,干脆小孩就跑出来。想要支个摊——卖红薯,卖红薯,卖了红薯娶媳妇……”

    转头看向床上的姑娘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卸下坚硬的外壳,软软的躺在这里。倒是有些恍如隔世。

    “好好睡吧,善良又倔强的小丫头。”

    第二天清早穆明推开门,看见江云扬挽着袖子正拿着抹布擦拭一架马车的外壳。

    身旁多出一个背着剑的少年,长得不难看,但是从远处看去也不怎么和善。

    不知道两人在说着什么。

    江云扬看到穆明出来,放下手里的活,笑道:“你醒了?”

    江云扬看到穆明的状态应该是好一点了,将手上沾着水渍的手在身上的围裙上随意抹了两下,贴了贴她的额头接着说:“虽然是退了热,可你身上还带着内伤。”

    “……”

    穆明沉默,眼神有些黯淡,身上的毛病从小就有,每每发作便是头疼欲裂。

    江云扬看着她稀里糊涂的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如今脑子里有严重的血瘀,必须要去看大夫。”

    江云扬感觉到了穆明情绪低落,随后漫不经心的说:“也不是那么严重,幸亏我认识弘竹寺的方丈,这南伽方丈可是医术高明,可医百病。你不用担心此处距离弘竹寺一百里左右,快马加鞭明日就到了。”

    “为什么帮我?”

    “你不是跟我说过嘛,我是你的朋友,你忘了啦。”江云扬倚在一边,认真的看着穆明。

    穆明突然觉得心底一阵空虚,总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江云扬指着一旁的少年,跟穆明解释道:“这人是出三春镇是恰巧遇上的,迷路找不到同伴了,正好咱们同路。”

    旁边的少年走上前一拱手:“在下骆怀川,几天来此处游历,被抓进三春镇,跑出来后途中碰见大批官兵,人慌马乱地把朋友们都冲散了,我已经在这林子里绕了一天一夜了。”

    穆明心中明白了缘由,眼神有些复杂地向江云扬看了一眼。

    江云扬走过来,笑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况且听骆兄也去宣城,咱们一道去也多一个照应。”

    穆明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一路上穆明做在马车里。

    江云扬和骆怀川一人一半的座在策马的驾驶横板处。

    一路上平平稳稳。

    驾着马车不到半日就到了宣城,此处温暖如春,风景宜人。

    繁华的街道上处处可见各种吆喝的小摊贩。

    穆明撩开围帘,听到随处招呼的贩卖声。

    车床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只手探进马车,手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纸袋子。

    “刚出锅的烧饼,快尝尝,特别脆。”

    穆明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过江云扬手里的烧饼。

    可是听到他说的那么津津有味的样子,拿起手上热烘烘的烧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酥脆的面壳和芝麻在嘴里爆开,香味蔓延整个口腔。

    穆明冲江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果然不错。

    江云扬笑着说:“这可不算什么,等你好带你尝尝我做的桃花鸭,那滋味可是一绝。”

    “嗯。”

    ————

    一路说着马车驾到一处宅院门口,宏伟的大门显示出不是寻常人家。

    骆怀川下车,走上前去,叩响高大宽敞的红木大门。

    “叩叩叩……”

    里面走出一个小厮,定睛看了一眼。

    随后从大门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骆怀川表情有些迟疑,道:“骆公子?”

    随即拉开了大门,赶紧请他进去,转头便叫人去通知主人。

    骆怀川挠了挠头冲着江云扬他们说:“江兄你们跟我来吧!”

    “原以为骆兄是为侠义剑客,没想到竟然是个富家子弟。”江云扬笑着跟骆怀川打趣。

    一旁的骆怀川一脸惭愧,挠了挠头的说:“此处是我父亲世交唐伯伯的府邸,我本来是离家出走,闯荡江湖。见穆姑娘伤的严重,想着来此处方便照应一些。”

    原来那骆怀川并非是什么侠客,而是堂堂正正的贵公子。

    宣城周家可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这跑出来的骆怀川倒是给身后身无分文的两人找了个暂时歇脚的地方。

    难得难得

    穆明无奈地看着一脸惊讶的江云扬说:“还装”

    江云扬笑而不语,随即向穆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晚上,周老爷办事回来,骆怀川带着江云扬他们去拜见。

    正厅堂内,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位之上,一身锦衣之下,依旧能看的出年轻时的风采。

    周望笑着问骆怀川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便不再说什么。

    穆明和江云扬则是沉默在一旁。

    听到了骆怀川口中穆明刀术了得,周望看向穆明。

    可目光交汇之际,看见穆明的脸楞了一下,随后见她身后背着的长刀,眼神不经意地细微一颤。

    过了半响才从嘴里说了一句:“后生可畏!”听说他们要去弘竹寺,便请他们一定要住下。

    江云扬的房间被安排在穆明的房间隔壁,宣城温热,如今已是初秋可还是燥热如夏。

    穆明走到院里乘凉,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同那长鞭男子对抗时,当时只感觉体内有一团火直冲心脉,那股熟悉感当头一棒。

    心中有许多疑问,听到东西碰撞的声音。

    抬头一看,江云扬手里拿着酒瓶,站在房顶上。

    “想不到深夜难眠,也有美人陪伴啊。”随即慢悠悠的顺着房子旁的梯子下来。

    一路走来穆明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

    庭院中二人做在石桌前,江云扬将酒瓶放在身后。

    “给我一瓶尝尝。”穆明看着江云扬防贼似的防着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受着伤呢,不能喝酒。”江云扬瞥过头去,心里后悔自己怎么手贱,还带酒回来。

    “求求你了,就成全我一回吧。”穆明探过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的酒瓶看。

    “这是宣城的美人醉,在天下名酒中都是排的上号的,既然想喝,那就喝的畅快些。。”

    穆明笑着接过酒瓶喝上一口,香醇的酒香直攻口鼻,吧咂回味,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大半瓶。

    正喝的上头,对面的人却出手挡住了酒瓶,“酒是好酒,但可别贪杯。”

    “江云扬,你……究竟~是什么人?”

    酒意上头,穆明面色微醺,三分酒意上头,眼神有些飘忽。

    相遇之际只觉得他是个见识多的医者,可是若是如此简单他又怎么会知道长云关的事。

    穆明眼神迷离的抓住他的手臂,眼神认真,明亮的眼睛闪着光泽,竟然有一丝平常不曾见过的俏皮灵动。

    江云扬看她醉的厉害,无奈空出一只手抓过她手里的酒瓶。

    穆明见仿佛手里地宝贝被夺走了,连忙伸手要夺。

    起身正好绊到身旁斜杵着的刀,一下子向前滑倒,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江云扬看着怀里的跌倒的少女,也不敢动,楞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搁。

    “你醉了。”

    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姑娘,不服气地呛声道:“谁说我喝醉了!没醉……”

    睡梦中的穆明不服气的反驳,语气不像白天那般强硬,软下来很多。

    不老实的在温暖的地方不停地摆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安稳下来。

    嘴里还忍不住嘀咕:“真硌得慌”

    月光伴着穆明细微的呼吸声,几缕细发贴在清秀的眉眼间,浓密的睫毛淡淡的颤抖,微红的面色衬的皮肤白皙。

    夜里霜重,见穆明睡的熟了,江云扬动作轻柔的将她横抱起来,送进屋里。

    “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满身秘密?”无奈的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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