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亲吻
姜斐并不需要别人的拯救。
但她渴望一双愿意拉着她的手。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姜斐微微地颤抖。
或许因为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或许因为周燮将她抓得太紧。
她感到疼痛，但那种活过来的感受愈发深刻。
周燮的胸腔上下起伏。水滴顺着他的鼻尖滚落下去。
他的眸子如墨一般黑。
像深夜，沉默地将人包裹。
忽地，姜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某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右耳膜在震动着。
可是十多年前，医生便说她的右耳再也无法恢复听力，永远不会有奇迹出现。
她便不对生活有过多的期待，只是热烈地燃烧过每一秒。
水面轻轻地哗啦啦地响。
姜斐伸出双手，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
在周燮那漆黑的眼眸有一瞬间慌张的时候——
她吻在了他的唇上。
周燮很生涩，他紧绷着双唇。
但也很听话，当姜斐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他地唇缝的时候，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立刻张开了嘴。
姜斐的笑声在他的齿间荡漾。
周燮也是个男人，不愿就这样由她拿捏着，但她灵活的舌让他的无处躲藏，他想反击，想让她和自己一样紧张，但又怕自己的牙齿让她受伤，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姜斐胡作非为。
他身上散发着热度，姜斐忍不住靠近。
她的一个手从他的后脖颈离开，手背轻轻地蹭在小腹上。
周燮清楚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有推开她，只是握住拳头，抵在她的腰侧。
姜斐的腰上有痒痒肉，她笑着离开他。
周燮肤色通红，一直延伸到脖颈以上。
他似乎觉得自己应该看着她，但他的目光像是触碰到了火苗，慌乱地弹开，往远处的岸边看去。
姜斐没穿衣服，浑身上下。
唯有锁骨处凝着一汪水。
她刚才没有意识到，现在终于有一些不好意思。
她缩了一下肩膀，把肩膀以下藏在水中，然后重重地锤了周燮一拳。
“哗——”
周燮没站稳。
向后退了一步，略微震惊地扭过头。
姜斐竖起眉毛，恶人先告状，“玩得好好的，你突然拽我起来干什么？”
周燮喉咙中闷闷地震动着，想解释什么，但依旧不肯面对着姜斐。
姜斐洒了他一脸的水，歪着脑袋，“怎么？你以为我不想活了？”
周燮摇摇头。
他方才老实地站在车后，听到很长时间都没有水花的声音传来，他用并不好听的嗓音努力发出“姜斐”两个字，可惜依然没有人回应。
他慌了起来。
他忘记了，这里的水并不深只是对于他的身高而言。
而姜斐呢，头顶堪堪到他的喉结处，水是能没过她的头顶的。若是遇到抽筋，或是被水草缠住……
周燮不敢再往下想。
他撒腿往溪边跑去。
果然，水面中哪里还有姜斐。
唯有靠近南边那里有一个水下的人影。
影影绰绰的。
像是没了知觉似的。
周燮心里一紧，把鞋一扔，就冲进了水里。
抓住她的胳膊的那一刻，他便放心了。
他摸到了她的脉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但随后——恐惧过后，周燮的感官变得清晰敏锐。
他感受到了姜斐娇嫩的皮肤。
蹭着他掌心的茧几乎都发痒。
好像稍微用些力，她便会破了一样。
但饶是如此，周燮还是没有松开劲儿。
他生怕姜斐跑了。
不过——姜斐的肌肤究竟有多柔软，还是在她扑过来吻住自己的那一刻，周燮才切身体会到。
她几乎完全地、不管不顾地贴上来。
哪怕隔着衣料，周燮也感觉到了她的每一个细小的起伏。
像是投入水面的那一刻。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燮的喉咙发痒。
他想抱住她。
但他不敢。
见他不说话，姜斐用指头戳了戳他，“冷，我想穿衣服。”
周燮回过神，扭过头。
姜斐把水花溅过去，蛮横无理，“看什么看？快去给我拿衣服。”
周燮爬上岸边。
他十分狼狈，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姜斐心想自己料想得果然不差，他身材很好，常年做体力活的人，四肢都是修长精装的肌肉。
她朗声嘱咐，“还有内衣！”
周燮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捏起自己的衣角和裤腿，把水尽量拧掉，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把姜斐装着换洗衣服的背包放在岸边。
用手语告诉她，“都在这里，你上岸自己来找衣服穿。”
说完，他扭头就走，重新站在面包车后面。
姜斐穿好衣服，抱着包走过去，没办法用吹风机，她便用干发巾包住头发，她敲敲车头，“好啦，走吗？”
周燮把裤腿卷起来，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样肯定不舒服，姜斐很贴心地问：“你要不要把T恤脱了？”
周燮不理她，绕着车头走过去，把她的背包放在后座，然后弯下腰。
姜斐“哎”了一声，身子一歪，就被他抱上了副驾驶上。
她的袖子也被沾湿了。
周燮低下头，侧身将安全带也替她绑上。
姜斐垂眸，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此刻的周燮比以往更直接地展示自己的细腻。
刚才那个吻过后，他几乎变得不会掩饰，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在她的面前。
姜斐浑身有些软，她懒懒地靠在座位上，“我们回去吧？”
周燮不知道在想什么，闷闷地“嗯”了一下，从后备箱里找来一个塑料袋，套在座位上，然后坐下，发动面包车，向后倒退。
姜斐完全听不到了溪流的声音。
*
抵达骞阳村的时候，姜斐的头发和周燮的衣服都已经基本全干了。
周燮跟在她的身后，照旧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要离开的时候，姜斐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立刻停下脚步。
姜斐道：“进来，先别急着回去。”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给周燮倒了一杯早上煮好的咖啡。
他皱起眉头，不想接过来。
姜斐“哎呀”了一声，“你倒是尝尝嘛，这是我最喜欢的。”
周燮喝了一口。
姜斐问他，“好喝吗？”
他十分勉强地点点头。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五官就写着俩字，“真苦。”
姜斐直乐，又说：“都是你的，全喝了。”
她把自己的吹风机找出来，坐在椅子上，“阿燮，你给我吹头发，好不好？”
机器开到最低档，姜斐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只好直接抓住他的手，让五指插在自己的潮湿的发丝间，隔着“嗡嗡”噪声大声道：“吹干就行！”
周燮没用过这东西，先将自己的掌心贴过去试了试温度，觉得有些烫。他便慢吞吞地只往她的发尾吹风。
坐在前面的姜斐忽然甩了甩头发。
白皙的肤色晃了眼，像方才在水下一样，闪着夺目的光。
周燮没来由得紧张，他微微僵硬，手上下意识使劲儿，几根发丝被拽下来，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吹风机的声音被突兀地结束。
姜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吹干了？”
周燮点点头。
姜斐打了个哈欠，“那我睡觉了。”
周燮看着放在桌边的那杯咖啡，皱着眉头，但还是将其一饮而尽。
然后拿到水池边洗干净，顺便将姜斐其他两个陶瓷杯也洗了。
回头，姜斐正在背对着他换睡衣。
她的双腿修长，后脊光滑。
不过只一瞬，睡裙裙摆便落下去，但白色内裤还是清晰地映在了周燮的脑中。
他的手一抖，杯子差点砸碎在地上。
姜斐回头，“怎么了？”
她双目亮晶晶的，仿若真的不谙世事。
周燮转过身，哪里敢再看她。
他摇着头，把那三个杯子倒扣着放在柜子里后，就要落荒而逃。
姜斐盘腿坐在床上，“哎，阿燮，咖啡好喝吗？”
周燮不回答。
她笑盈盈地，见他一只脚要踏出门外，又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带我去洗澡呢？”
周燮犹豫着。
“你着急走什么？进来跟我说话呀，不然我听不到。”
周燮又退回来。
他的大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两天后。”
姜斐点头，“好。”
她躺下，将杯子盖在肩膀处，歪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燮似乎并不是真的想离开。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捣鼓着热水壶，给姜斐的杯中倒了杯热水。
姜斐的双眼皮缓慢地扇动着，在热水汽冒出来的规律声音中，她快要睡着。
周燮走过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
她抬手，抓着他的手腕，忽然喃喃道：“我今天没有不想活了。”
周燮愣怔了一下。
姜斐睁大眼睛，看着他，“真的，我只是想把一根水草拔起来。我水性还不错，可以憋气很久很久的。”
周燮不会说话，他此刻又背着光，姜斐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会相信自己的。
姜斐知道。
她把侧脸贴在枕头上，声音很小很含糊，像是梦中的呓语，“我已经学会自救了，一个人也能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又睁开眼睛，确定着周燮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笑了一下。
周燮蹲下身，抬起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对她说：“我明天去城里给一户人家做装修，晚上也不回来，但是后天晚上就能做完。”
哦……这是在给自己报备行程呢。
不过在一个吻之后。
姜斐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对于前男友的记忆趋于模糊。
但她记得，他们永远不会这样耐心地蹲在床边等着自己一点点睡着。
在最后一点清醒的时刻，姜斐忽然伸出胳膊摸了一下他的头，促狭地笑：“你是不是总去那里洗澡啊？”
周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姜斐继续道：“怪不得你身上总有肥皂的香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