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光把没有吃完的桂香牛肉打包起，带着一壶酒去找张易。只见他这正高朋满座，有番僧、军官，也有风尘女如蝶般穿引。邓紫光不想打扰，将酒菜交给了张易，张易没有挽留他，想向邓紫光借点钱使。邓紫光也没问要多少，直接就说让人来我取这了就行了。张易回头叫苏玛古丽，让苏玛古丽跟邓紫光回去一趟。

    苏玛问长芳在不在家，邓紫光道去会馆去了，她喜欢那。苏玛说要我的话我也喜欢在那干活。

    邓紫光问为什么？

    苏玛说在那为自己干活，谁不喜欢？看得见的一天天变化，一天天变好。

    邓紫光：你是说会馆还是秦长芳？

    苏玛：二个都是呀，生意一天天变好，心情一天天快乐。

    邓紫光：你不是也快乐吗？

    苏玛：没有，感觉就象停下来了，没有变化了。我羡慕长芳姐姐。

    邓紫光估计张易每月十两饷银本应够花的，估计是交游广了，过年才不够花。便封了四十两银子给苏玛带回去，另外封个二两银子给苏玛，权当长芳这个姐姐给妹妹的岁钱。

    苏玛连声说谢谢，邓紫光这才问张兄这么多客人是有什么喜事？

    苏玛：说是他升副使了，大家给他贺喜呢。

    邓紫光为张易高兴，他来大都没到一年就升从四品了，升迁不可谓不快。如果不是被上官看重，必是有功绩才能竞升。

    刘贵找邓紫光，原来在未来要做草市的场地上，有一伙人不原离开，请邓紫光过去看看。

    邓紫光见有二三个蒙古汉子和三五个汉人围在一堆火边，火上架着一口锅，老远就闻到香味，锅里煮有各种下水，显然煮了蛮久了。邓紫光觉得这个场景与摧锋的野炊十分相象。但看这些人的年纪也不是当兵的年级和身份。邓紫光说我是闻到香味过来的，我还有二坛子洒，打个劁排可以不可以？

    听见邓紫光说有酒，有人反问你想打平伙？

    邓紫光：要得不要得？

    邓紫光这是一口的军话，这伙人见邓紫光上道，便说你把酒快点拿来，来晚了没得菜了。

    刘贵不仅拿来了二坛子酒，还有一版豆腐。

    几个蒙古人是贩牛羊的，顺便干起劁猪、羊、鸡，或者贩点蒙古药，汉人是卖菜的或者卖肉的，六七人每人出些食品做一锅煮起，成一锅经典的乱炖，那鸡猪羊牛的尻子是这些男人们喜欢的食材。邓紫光来得晚，分得了几个公鸡蛋。

    喝了两碗酒后，邓紫光这才说，这个地方，要做个大一点的集市，为什么不给他们做呢？

    有人已经看出邓紫光是官差，猜他是下来了解情况的，便说这几个蒙古人每回带几只牛羊来，没得地放停，只好在市场外边，有人来要就牵走，没得人要就在这等到。

    邓紫光：本来这草市也没得人管，先来先得。这样，这地方要建集市，我给你们留一个圈子出来，能放几头牛，二三十只羊，装上食槽，拴绳的架子，再搭上一圈棚子，下雨天你们也不被雨淋到，你们讲可以不可以？

    有人问你建这集市要不要收费？邓紫光：我保证不收税，但大都路城司是不是要收我管不到。

    不收税你没得钱，你干这事有什么好处？

    邓紫光：我卖铺子的。

    这么子回事，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要做集市就做嘛，我们又管不着的。

    邓紫光：哪好的，明天我有人过来放线，打木桩，我弑条黑狗，你们去搂些草来烧，晚上我来喝二杯，你们莫要吵我的事，以后互相照顾。我在建设期间，会另外给你们选择场所圈牛羊，你们有什么事，找老刘，他是菜园子的把爷，也是大都路挖粪的把爷，互相照应，和气生财。有什么人要欺负你们，安贞门上驻着三十几个军爷，那是我的把子兄弟，随时帮我的，保管为你们出头。但是，有言在先，这集市之外的事，不归我管，我能力有限。

    邓紫光要忽辛参加集市的开工大典，虽然一大早没有时间，忽辛想那是自家的事，多少也得捧场，便把丞相家的管家派去。管家带着鞭炮和乐鼓来搞一下动静，邓紫光又调了一个色目百户所的人马来助兴，刘贵的人手进场醮祝，宰牲，开口大典就完成了。接着就是大批人手和牛车进场做场地平整，疏通水道。

    晚上，忽辛来找邓紫光，邓紫光提议随便找个酒家坐下来喝两杯，忽辛说何不去你的始安会馆。邓紫光道我想请你去的，但去了自己的馆子，我怕你嫌我意不诚。忽辛道我就你喜欢纹家那桂皮的香味。

    邓紫光道：其实始安卤味有大量的本地香料，又调了糖，所以味道才有厚味。

    席间忽辛问道邓紫光为什么开工大典要杀牲祭鬼神，邓紫光道一方水土有一方神，动土前先享鬼神，以免它们不满于我们，以后不得安生。

    忽辛问你会驱鬼吗？

    邓紫光：我不会驱鬼，但我会祭五通神。你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忽辛：我见你阳重，想那小鬼近不了你的身。

    邓紫光：你还真说对了，自我夫人离开大都，我三月不识肉味。

    邓紫光本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忽辛不接话，却问你常于晚上登城楼吗？

    邓紫光：现在天气这么冷，我登城找风吹干什么？

    忽辛：我家在妫川方向有个庄子，全家的粮食都从这个庄子来。去年年底时一直有怪事发生，天生异象。

    邓紫光：我不信这东西，你说说是什么回事？

    忽辛：开始我也不信。是这样的，怀来那庄子样样好，十年来种粮粮好，种果果甜。可从近两年开始，庄子周围，四下常常窜出火来，火焰高二三尽，一有人靠近，特别阳气较重的人远远地过去，它就消失了，或者跑了。在雪地里看着，蓝悠悠，绿汪汪的，庄子里的人说是鬼火。年前先烧了我家的牛棚，烧死大牛三头，小牛二头，送到你店里的牛肉就这么来的。

    邓紫光：怪不得店里有这么多卤牛肉。

    忽辛：开始我们以为是不是有个怨鬼脱不了轮回，滞留在人间，便请了道士，番僧去驱魔。没想才过三十天，我家的一个粮仓又烧了。我才去现场看，发现被烧的仓库被人用红色画了符在上面。

    邓紫光：好象百年前，金国中都大悲寺也出现这个异象。

    忽辛：后来怎么样？

    邓紫光：大悲寺被烧光了。

    邓紫光看见忽辛吓得不敢出声了，便安慰他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信有之，不信则无之。

    忽辛：前几日，我家来了二个番僧，说我家有血光之灾。吓得我家大人，不敢随陛下去上都了。所以向皇上告了假，躲在家中。

    邓紫光：陛下要去上都祭祖，皇子皇孙都去。

    忽辛：就是，大家都走了，留下丞相守城。

    邓紫光：你家大人责任重大。

    忽辛：你是否认识什么人，通晓勘舆之术的，为我们家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能不能改运。

    邓紫光：那你找错了人。我真不会这个。

    忽辛：你就按你崇德院的思路去给我们看看。

    邓紫光：那我就勉为其难了，有言在先，我就一半路出家，没有什么道行的哦。

    忽辛：太好了，我明天有时间，接你过去妫川山庄。

    忽辛走后，张易问邓紫光怎么会与忽辛出现在这。邓紫光问你接到命令没有，最近有出差任务？

    张易：没有呀。

    邓紫光：事关皇家，不可乱传。我可能要跟随陛下去上都，来回一个月，是太子要求我去的，我不在期间，我的这些个地方，你处得帮我看好来。你怎么在这？

    张易：苏玛与长芳组了个杂戏班子，每天有一个时辰，我不这来接她吗。

    邓紫光：大都虽然在天子脚下，王公子弟非常难侍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易：六部官员不需要陪位去吗？

    邓紫光：不知道，忽辛父子要值守大都。

    张易：你能不能打听到丞相大人一般住哪？他有好几坊园子、巷子，有时晚上找他都不知道他住哪？

    邓紫光：白天找不就好了？

    张易：小鬼哪个白天见真神，只好晚上带着黄白货去拜见。

    忽辛家的山庄在燕山之中，占了千亩地，有一个大型驿站在三里地之外。邓紫光看了地势叹息，你这地方是个好地方，燕山和茂密的树林为你挡住了鬼方，官道从东向西在北，妫川由西北向东南，你怎么选定这么好的地方？

    忽辛：当年建设大都，为了接驾，在两天路程处设个驿站，我家就在此卖了这片山庄。

    邓紫光：我昨天晚上查过战史，把一个农民子弟变成一名士兵有多难？

    蒙古人是天生的士兵，自出生时开开始骑马。骑马射箭就象吃饭那么自然而然。弓马娴熟是生活的基本要求，这样的部队适合野战。所以第一次蒙古人围中都，大约是八十年前了，西征花剌子模的部队与攻打云南的部队汇合，在中都周围打了一次引蛇出洞的歼灭战。我想这周边就是战场。金人出城距敌，必然走官道过来。二军必有一支先到这，以逸待劳。但战争最后是金外围力量全数被清平，无一逃回。

    从地形看，此处极象是战场。你家先人正是知道这是一处防御要地，才在此建一个庄子。找几个老人来问问吧。

    邓紫光说得没错，有佃户老人反映这一片确定打过一场大仗，此地怨气重着呢，埋有不少战场上的怨魂，这地方闹鬼多。

    邓紫光问丞相大人最近来此住过吗，近来身体怎么样？

    忽辛：我父亲早在去年秋天时来打猎过，近来夜惊，盗汗，连被子都湿的。

    邓紫光：你父亲撞了邪气，需要避邪驱魔。否则要折寿了。此处是妫川，地处大都西北，为鬼方，你父亲不宜向这个方向来。平日你父亲住宿在哪房妻妾身边？

    忽辛：我也不知道他的住宿。

    邓紫光：大都有陛下在，一切牛鬼蛇神都要避让，但如果陛下离开大都，丞相大人最好不在家中居住，要在衙门中住，或者在向南方的方向住，避小人，也要避女人。你在他面前也是小人。

    忽辛：你这话我怎么说给老爷子听？你帮我去说说吧。

    邓紫光：你的家事，我怎么能管呢？

    忽辛反复请求邓紫光去说服丞相，邓紫光勉为其难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