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虽隶属于天庭,但由于其职责的特殊性,又相对独立自治。
普通仙官要去地府,不仅要有仙官下凡的任务玉牌,还要有地府凭证:一枚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青铜戒指。
这两样东西,时晴在登记任务的时候都领到了。
阴阳两界山,隔绝阴阳两界。
时晴翻过两界山,来到忘川渡口。
书上说,忘川乃是世间至浊之水,蛇虫满布、腥风扑面。江底更是徜徉着无数无法往生的游魂恶鬼,随时准备着拖人下水,撕咬干净。
但此时呈现在时晴眼前的却是,远山如黛,江水澄清如练,凉风徐来,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时晴没有过多地欣赏风景,只略微伫足了一会,便摘下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扔向忘川。
青光闪处,出现了一艘乌篷船。
时晴飞身上船,站着船头,从灵力催动船行,顺着忘川河水,缓缓地漂入地府。
大约一刻钟后,船停靠在一片彼岸花盛放的地方。
幽静的江水,绚烂的红花,虽然四周一片灰蒙蒙的,却别有一番妖冶诡谲的风姿。
时晴飞身下船,将乌篷船变回戒指模样,重新戴回了指间。
一回身,便有鬼差急吼吼地飘了过来。
“仙官大人来了!有失远迎!”
时晴在心里吐槽:“鬼不能离开地府,你想远迎,也迎不了哇!”
“南天庭昌阳宫仙官时晴,奉命前来调查地府鬼魂失踪一事。”说时,时晴朝他出示了自己的任务玉牌。
这个任务玉牌,不仅是天官下凡的“钦差大臣”身份象征,还可以用来跟其他任务中的仙官取得联系。
时晴之所以与白娆结识,就是有次出任务的时候收到了白娆请求帮助的讯息。而她所在的位置,正好离得很近,便赶过去帮忙。从那之后,她们就成了彼此在天界最好的朋友。
鬼差一听,来的只是普通仙官,还是南天庭的,那就用不着特别殷勤,寻常招待着就是了。
“阎君大人正有事在忙,不如,小的先带仙官大人去案发地瞧瞧?”
“好的。有劳。”
时晴是有事情要找阎君,但她是接了任务来的,自然是先把任务完成了,才有跟阎君谈判的资格。
路上,鬼差将详细情况告之时晴。
“事发之日,虽然是中元节,鬼门关会开。但每到这个时节,关口的值守最是严密,绝对不会出现鬼魂擅离地府的情况。但就是有两个鬼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地府的各个角落,连十八层地狱都找了,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关键是,这两个鬼,都是有功德在身的好鬼,而且他们的转生之期眼瞅着就要到了,若是错过转生之日,只怕会出乱子。所以,才赶紧上报了天庭。”
边走边说,时晴看到彼岸花海的对面,出现了一大片井然有序的屋舍。
“那些房子是……”时晴问。
鬼差道:“那是往生城,鬼魂们等待转生的地方。人死灯灭,鬼魂来到地府报道后,阎君和判官大人会依据其生前的所做所为,安排转生之日。除了个别极其穷凶极恶的,基本上来到地府的魂魄,都会在七天到六百年之间,完成转世投胎。在等待转生的这段时间,它们就居住在前面这座往生城。”
“七天到六百年,这跨度很大啊!”
鬼差道:“是啊,所以这城里住着大大小小几百万个鬼,难管理得很!除了甲字坊!甲字坊的鬼都乖得很,从来不惹事!但奇怪的就是,这次失踪的两个鬼,都是甲字坊的!”
“甲字坊?”时晴问道。“什么样的鬼,住哪个坊,可是有讲究的?”
“对!阎君大人命人从忘川引了许多条支流,作为坊与坊之间的区隔。最近的这一片,就是甲字坊,住的都是一个月内便可转世的鬼。过去一点,第二条支流那边,就是乙字坊,住的是三个月可以转生的。以此类推。”
时晴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在世时好事做得越多,积的功德越多,是不是死后在地府停留的时间就越短,转生得越快?”
“对,是这个理。”
鬼差带着时晴来到区隔甲字坊和乙字坊的那条支流旁,与时晴说起出事时那天的具体情况。
“前几天是中元节,家家户户都会给已逝的亲人烧些东西。那些东西进入地府后,会封存到荷花灯中,沿着忘川之水,去往对应的区域。这条支流的东岸,就是甲字坊的鬼魂收荷花灯的地方。每回收花灯的时候,就是鬼魂们最开心、最积极的时候,往往花灯一进支流,就会被认领走。但那天,那两盏花灯转了三圈,都还在江上漂着。一查,才发现,那两只鬼不见了。”
时晴暗自琢磨:“花灯还在江上,那说明,那两只鬼,八成是在取花灯的时候失踪的。”
“取花灯的时候,有鬼看到过他们吗?”
鬼差道:“他们两个都是新来不久,在这还没什么熟人。只是有跟他们住同一条街的街坊说,收花灯那日,好像是看到他们出门了。”
“那收花灯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鬼差道:“有个鬼,差点失足掉进水里。幸好旁边的鬼反应快,一把将他拉了上来。那个鬼说,自己是被后面的鬼踢了一脚,才差点掉下水的,就跟后面的鬼吵了起来。甲字坊这边的鬼都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平时邻里之间很少有吵架斗殴的。所以,看到有吵架,就都围过去劝架了。”
时晴心道:“看来就是这一场争吵,将鬼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然后在混乱中,有两只鬼失踪了。”
“发生争吵的位置,你可还记得?”
鬼差带着时晴过去:“就在这里。”
时晴在江边检查了一番,又问:“时间还记得吗?”
鬼差想了想,说道:“子时不到一点……差一刻钟的样子。”
时晴点点头,又让那鬼差带她去到那两个鬼魂住的地方。
“他俩一个叫刘玉真,一个叫马翔明,住的地方隔了两条街,生前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我们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他们俩同时失踪……”
鬼差絮絮叨叨地说着,时晴便静静地听着,一边拿出纸笔画了大概的地形图。
将忘川支流,甲字坊,乙字坊,发生吵架的地点,还有两个遗失的鬼魂的居住地,一一在图纸上画出。
然后从两个鬼魂的居住地出发,画出他们前往川边拿花灯的大概路线……
“大概就是这块地方了。”时晴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圈出了两个鬼魂失踪的大概区域范围。
时晴对鬼差说道:“半个时辰后,我要在这里施法回溯中元节当日的具体情形,还请鬼差大人安排下去,在我结束施法之前,不要让鬼魂靠近江边,以免误伤。”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虽然时晴是普通仙官,鬼差对她并不殷勤,但她毕竟也是天上下来的“钦差大臣”,帮地府解决难题的,所以对于她的吩咐,也不敢怠慢。禀明阎君后,便马上带了一队鬼差,将江边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时晴在自己圈定的范围内,布下聚灵阵,然后取出法宝窥尘镜。
窥尘镜,是师兄留给她的法宝。借助聚灵阵,可以回溯当前区域七天内发生的事情。
以时晴现在的法力,只能回溯方圆数丈范围内的事情。所以施法之前,她需要尽量将事发地的范围明确下来,越精确越好。
聚灵阵启动,窥尘镜开始发光,镜面中渐渐出现了江面的景象。
快速地往后回溯,一直退到中元节那晚的戌时,才渐渐慢了下来。
很热闹,江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鬼,一个个都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等着属于自己的那盏荷花灯的到来。
时晴唤过之前接待她的那个鬼差,让他从江边的群鬼中分辨那两只鬼的所在。
鬼差的眼神不错,很快就认出来了。
“在这,这是马翔明。他是个武夫,块头很大,很好认。”
“在哪?”
“这……”鬼差伸手,准备在镜面上指出来给时晴看。但是,就在这一恍眼间,他所要指的那只鬼,不见了。“咦,不见了?”
“不见了?”
“对。刚才还在这,一恍眼,就不见了。”
时晴重新施法,将时间退回去半刻钟。
“这里。”鬼差再次指出了马翔明的所在。“然后,这是刘玉真。”
时晴盯着那两只鬼看,果然,很快,他们就不见了。
而其他鬼都被争吵吸引过去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凭空消失。
时晴又倒回去重新看,将他俩前后左右的鬼都留意了看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终于发现了端倪:在那两只鬼消失的时候,江面上有两盏荷花灯消失了。
“荷花灯。”
时晴这才知道,原来问题不是出在鬼身上,而是出在荷花灯上。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地府来偷鬼!
于是,她又退回去看险些失足落水的那只鬼。
那时很多鬼挤在江边,确实看不清他后面的鬼没有踢他。但在时晴的再三分辨下,看到在那只鬼落水的瞬间,江水底下似乎有一团黑影闪过。
时晴回身对鬼差说道:“带我去见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