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的意思是让他们继续束手旁观,可那毕竟关乎杨静则,盛天青牵挂杨静则的安慰下,他有些坐不住了。
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雨,盛天青不如原先信仰坚定,正如同他自始至终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一般,现在对天命一说产生质疑。
“我们真的需要天命吗?万事万物不都应该是事在人为。您说天命不可改,能改变天命的只能是身负天命之人。可是我的出现也改变了天命。”盛天青质疑道。
此话一出,断言遇也琢磨起来。
天命在盛雪然身上,也在连长晋身上,所有的改变应该都是出自他们本身。
盛雪然本身的命格,该是被父亲盛天青发卖到怀安王府里,成为赵宏建的书房的丫鬟,而赵宏建因与周栀子不和而无嗣,而盛雪然成为怀安王嫡子赵介的生母。
赵介就是大粱的亡国之君。
现在赵宏建变成了盛鸿渐,和盛雪然成了兄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赵介存在,最接近赵介的人,就是盛雪然和连长晋之子盛介。
可是阿福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亡国之君的人。
虽然阿福和赵介一样,是连长晋的学生,母亲是盛雪然,伺候他长大的宫女是江应笑。但他性格并非残忍之人,生性也并不算是好动,自幼身体健康没病没灾,也不会鄙夷下里巴人。
在场的三人同时产生了疑问,唯独段烟雨将呼之欲出的猜测说出口:“或许赵介不是盛介,我们找错人了。”
赵介除去盛介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盛鸿渐有两子,赵玄彘和赵玄鹤,赵玄彘已死,还留有一个赵玄鹤。
记得张嬷嬷说过,命中注定的运势里,赵介性格极其顽劣,因为自幼就有一副氟斑牙,而且母亲都人的身份让赵介小时候受尽白眼。
但现在看来,同时拥有这两点的人不是盛雪然所生的盛介,而是盛鸿渐的次子赵玄鹤。
张嬷嬷的眼睛总是恬淡而温和,想到这里的时候瞬间睁大,露出难得慌张神色,说道:“糟了,是我们先入为主,通过名字判断错了。若是盛鸿渐今日夺回帝位,长子赵玄鹤便就是太子了。”
就在天越山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赶来抢救大粱时,盛雪然和盛鸿渐两人已经率领兵马杀入了皇宫深处。
盛鸿渐以勤王之名与椒房殿外的守卫争斗一番,很快他们兄妹两人便气势汹汹地闯入椒房殿内。
椒房殿内的杨静则和如意君早就不见了踪影,而容儿走出来,她手捧着一份圣旨,宣布杨静则退位归隐,将皇位传给皇储赵介,而盛雪然为太后,连长晋为摄政大臣。
听旨后盛鸿渐却不下跪,反倒一把揽过雪然,又朝着罗大福使眼色,说道:“还不诛杀叛臣容儿。”
雪然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她被盛鸿渐紧紧掐住脖子,连长晋出手去救雪然,还没走两步,忽感觉身后传来惨叫声。
雪然与连长晋同时回头,见容儿被罗大福割喉,顿时血溅三尺,染红了这间大殿的阶梯。
容儿笑容惨淡,唇色全白,与雪然身后的江应笑对视一眼。
江应笑是容儿一手栽培出的婢女,与她有师徒情分。忽然想起当初容儿劝她陪雪然下乡的过往,一时间满腔愁绪。
实在她百思不得其解容儿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倒戈,也想不到当初高高在上的第一女官最后沦落到今日的结局。
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先皇的贴身女官,在权力更迭之际,一定会被新一任君主所清算。容儿是这样,将来侍奉盛雪然母子的她也会是如此。
江应笑向前走了两步,在容儿面前蹲下。
容儿从容一笑,让江应笑凑上耳朵,她絮语道:“皇上应该已经和如意君逃出去了。我只能陪她到这里了。你果然做到了答应我的事。”
“师父。” 江应笑从来只有笑一种表情,就算遭遇委屈,或者她几度接近死亡,都不曾露出笑以外的表情,但今日不知怎么,眼泪顺着眼眶垂落。
容儿盯着她的眼睛,忽而眼神一定,紧接着闭上了双眼。
容儿死了。
江应笑泪眼模糊,抱着容儿的尸体,闷闷地落泪,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方的僵持。
盛鸿渐所带来的人手很快擒住连长晋,虽然连长晋懂些擒拿术,但他方才太过担忧雪然,一时疏忽被完全制住。
见到连长晋已如丧家之犬,盛鸿渐忽而放下雪然的脖子,转而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拥住,对连长晋说道:“这场对决还是我赢了。无论是皇位还是女子。”
连长晋点破:“你喜欢的人真的还是她?还是说只是为了和我争。”
盛鸿渐没有回答。雪然反唇一讥:“我看大哥在意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是连长晋,拿我当敌人,看把我脖子掐得红了。”
“雪然,以后大哥不会再伤害你了。”盛鸿渐说道。
雪然其实隐隐也能感觉到盛鸿渐这些年并不喜欢自己,更多的在意分给的是周栀子。
“那你快把我放了。以后我们还是兄妹。你想要做皇帝那就自己做,我和阿福不会和你争皇位,自己退出大粱隐居。”雪然商量道。
盛鸿渐却横抱起雪然,不顾她的挣扎,与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同坐在龙椅之上,说道:“盛贵妃既然已经诞下龙嗣,怎能轻易离开。”
雪然大声斥责:“你疯了吗?阿福是.......”
“阿福是介儿的弟弟,盛贵妃诞下三子,可惜彘儿早逝。知道你舍不得介儿和阿福,先皇立下诏书,要让介儿继承皇位,朕不得不遵从。” 盛鸿渐睁着眼睛说瞎话,却没有一丝脸红和犹豫。
雪然质问:“介儿?你的孩子不是叫玄鹤?”
“他可以是赵介,而盛介可以永远是盛介。”盛鸿渐说道。
雪然挣扎得更加凶,骂道:“盛鸿渐,你还不清醒吗?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你喜欢的人是周栀子。”
抱着她的胳膊却没有半刻放松,反而拥她更紧。台阶以下的男人正要用力向前冲,却被罗大福压在地上,看着似乎难以呼吸。
雪然此刻有点绝望,说道:“哥,你刚才说过你要你不会伤害我。可是你的妻子是栀子,若我嫁给你,以后你死了,按照祖制,后宫所有嫔妃要为你殉葬。”
“哦。你是担忧这个。栀子陪朕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废后。那朕若是去了,便下一道执意,让你们两人都能做太后,也不必有一人为朕殉葬。”盛鸿渐说道。
雪然忽而微微抿起嘴角,终于拽出藏了六年的袖中小刀,趁盛鸿渐不备插入他的胳膊。
一阵刺痛感深入盛鸿渐手臂,他吃痛地“嘶”一声,紧接着雪然将他推开。
雪然正跳下台阶,前面却拦着罗大福,他庞大的身躯挡在前面,还压着正在趴在地上艰难呼吸的连长晋。
“小姐,希望您还是听少爷的话吧,少爷总该不会害你。”罗大福说道。
罗大福板着连长晋的头,向上拉拽,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能将他的脑袋扯下来。
连长晋满头伸出汗珠,如同黄豆般大小,他咬着牙,却挤出话:“雪然,快跑。”
雪然有一刻的犹豫,身后的盛鸿渐慢慢靠近。
江应笑拿起旁边一个小香炉,砸在罗大福的头上,又朝雪然大喊:“公主快走,这里有我就行了。”
雪然看了一眼连长晋和江应笑,反而一动不动,说道:“够了,我同意便是了,请兄长放过他们两人。”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就算她侥幸逃出椒房殿,门外也全是盛鸿渐的兵马,她怎么也难以杀出去。
身后传来兄长的气息,冰冷而又可怕,并不像是带有任何情意。
其实雪然也想不通盛鸿渐为何非要娶她,她明显能感觉到盛鸿渐喜欢的人是周栀子,对她这个义妹没有什么想法。
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雪然正想着,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不同意。”
这对昔日兄妹纷纷朝背后望去。
盛天青姗姗来迟,段烟雨跟在他的身后,而张嬷嬷抱着赵傲天侧立在他们殿外。
盛家军的人涌入椒房殿内,将他们一群人包围在其中。盛天青走到罗大福前面,两下的功夫便将其制服,从他手中救下连长晋。
连长晋扶着旁边的圆柱站了起来,重新站到大惊失措的盛鸿渐前面,把雪然拽入自己怀中。
雪然靠在连长晋的怀里,倚着他的胸膛微微颤抖。连长晋拍了拍雪然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看着盛天青等人的对峙。
盛天青一声令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下乱臣贼子。”
此时盛家军迟迟不肯上前,他们也摸不准盛天青是站在盛雪然还是盛鸿渐一边的,更不知道乱臣贼子指的是连长晋还是盛鸿渐。
盛天青大概看出将士们的意思,他转向盛雪然行了个礼,“臣盛天青救驾来迟,还望太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