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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伊文捷琳跟着菲利普牧师来到海边。他们距离有200米远。冬日的寒冷把街上的人驱逐回去。人迹罕至。周遭一片清冷。比这清冷更加冷酷的严寒包裹着伊文捷琳 。瘟疫的肆虐,让无数人恐慌、无助、叹息、伤怀,当是,比起这些,更严重的是灵魂的沉睡。冬日,万物都冬眠了,连四周的建筑也睡去了。人,更加在沉睡中,无法唤醒。冬日寒冷的海风带着无尽的惆怅,打在脸上、身上。患有感冒的伊文捷琳.斯托克 又开始连连咳嗽。伊文捷琳下意识地用手扯了扯围巾,往紧裹了裹。寒风还是从骨头里钻。

    遥望海边,黑沉沉,夜霭冥冥,笼罩着的黑幕如同巨大的蛇,把这个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城市团团围住,越缠裹越紧。海,如同发怒的雄狮,咆哮着,似乎把整个世界作为猎物,肆虐整个世界。正如瘟疫,也要肆虐整个世界。海上漂泊的船只上也是一片漆黑。在安静地睡着,海波动,对于船儿,如同摇篮,船在摇晃着的摇篮中,睡的更甜了。

    天,漆黑,海也漆黑。一同在黑色中沉默。只有远方的灯塔和天上的星斗。远方的灯塔永远以不变的热情燃烧着,照亮航海人的道路。天上的星斗眨着伤心的眼睛,在哭泣。偶尔划过天空的流星,宣告着生命的倏忽即逝去的规律。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划过,没有留下什么。有派别的哲学家说,生命划过时空,但是留下的意念是定格的,是永恒的。但是,找不到意念留下的蛛丝马迹。

    伊文捷琳拖着感冒的身体,身体的沉重加上心灵的沉重,如同身背负千斤。“劳苦担重担的人,到我这里来。”她沾满泪水的眼睛模糊中,浮现出耶稣在向着穷苦百姓教导时候的慈祥容貌。她在这个根本找不到安慰的地方,寻找一丝丝安慰。

    菲利普牧师在海边来回踱步,然后又转身,往回走。伊文捷琳明白,晚上,他错过了最后的航行。于是,伊文捷琳也转身往回走。

    菲利普牧师看着前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脚步轻盈,很像伊文捷琳 。菲利普牧师回味着刚才凶恶地对待她 ,心里突然有一丝丝伤心。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头被一条柔软的绳子抽打,虽然,绳子没有丝毫引起石头的变形,但是石头还是有被抽打过的感觉。

    伊文捷琳进了大殿,那时候,已经晚上11点。她跪在讲道桌前祷告:“天父啊,求你救救我们可怜的牧师吧。他不知悔改。”然后伊文捷琳又是一阵咳嗽,她柔弱的身体前俯后仰。感冒加重了,她柔弱的身体如深秋树枝上一片枯叶,抖动。她赶紧到厨房烧了一壶水。喝完水,继续祷告:“天父啊,你怜悯我们的同胞吧。自从瘟疫横行,我们苦不堪言,到处是苦嚎,疼痛。”此时伊文捷琳.斯托克 眼前浮现出横尸遍野的惨状。每个尸体的面目扭曲。

    伊文捷琳继续祷告:“天父啊,求你恩待你的百姓。天父啊,我知道您是慈爱的。前段时间,我内心一直抱怨您的残忍,无情,让这么多人毙命。看到我的同胞们在痛苦中挣扎,有的人在呼唤您的名字,您还是不理不顾,还是继续让瘟疫更加肆虐,我甚至想咒骂您。如此无情,如此狠毒。但是,我昨天看到那些在瘟疫铁蹄下柔弱的少妇前来祷告,我才明白,您降下灾祸,是为了让我们靠近您一点。您是慈爱的。您降下灾祸是我们的罪孽惹动您的愤怒,让您忍无可忍。我知道我的百姓深深得罪了你,他们不认识您,背弃您,不遵守您的诫命典章。他们□□攻心,□□,行可羞耻的事情。他们还□□,到处是厮杀抢掠。硬着颈项不悔改,还口出恶言。惹动你的愤怒。所以,才使得您的愤怒积蓄着爆发。所以,您才降下这次大规模的瘟疫。

    天父啊,求你收回您的愤怒吧。让我们恢复到平安快乐的日子。虽然,我们生活穷苦,但是我们不求富贵,不求奢华,只求您保守我们每天平平安安,有一个完整的家。天父啊,我们真的没有更多的欲望,没有贪求,只要您收回您的愤怒。如同在《圣经》中大卫数点以色列人后,您降下瘟疫的灾难,死了7万人,但是,天使想继续将瘟疫进行,您却伸出您慈善的手,阻拦住天使,收回了灾害。天父啊,求您也收回。我知道,人间的每一个灾难都是人的罪恶造成的,您对我们的罪施行审判。但是,很多人不明白,他们面对您的审判不但不悔改,反而更加憎恨您,咒骂您,抵抗您,因为他们从自己的□□和私欲出发。您让他们平安富足,就赞美您,您审判他们,他们就觉得您不能满足他们的□□,便咒骂您。天父啊,您是万有的主宰,配受万国万民的尊崇与敬拜。您是全知全能,全美全善的。您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先有我们的不义,才有后来引起的您的审判。可惜那些无知的人,不明白,在您的威严的审判下,不知道认罪悔改,反而更加悖逆。天父啊,求你开启他们的心,让他们睁开属灵的眼睛。让他们晓得您怒气的权势,按照您该受的敬畏晓得您的愤怒,也按照您应该受到的尊崇来对待您。天父啊,我现在为前段时候,对于您审判的不理解,对于您的抱怨来向您认罪,悔改。天父啊,你喜欢行公义,因你的话语而战战兢兢的人。可是,我的同胞们还在沉睡,求你施加怜悯,唤醒他们沉睡的灵魂,让他们回转。让他们的心完完全全归向您。”

    又是一阵咳嗽打断了伊文捷琳的祷告。身患感冒、身体虚弱的她一口气祷告了很多,感到头晕目眩,她栽倒在讲道桌前的垫子上呼哧呼哧喘着气。她休息一会,继续祷告:“天父啊,求你怜悯你的百姓,相信您是不愿意看着您的百姓受苦。正如挪亚时代,您看着地上的人罪恶滔天,不像灭世界,但是,您又是本质上公义圣洁的,不得不施行审判。您看着您所创造的、您所爱的人都死了,您的心也很痛。主啊,求你怜悯我们。在瘟疫以前,我们的同胞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能制服猛兽,是万物之灵长,骄傲,得意忘形。经过这次瘟疫,大大打击了我们的骄傲啊,我们才看到我们是何等的无用。何等的无能啊。

    天父啊,这次瘟疫让很多人误解,认为您不是慈爱的,但是,您的慈爱不是从平安无恙,大富大贵中体现,而是从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上体现出来。”她说着,泪流满面,又是一阵咳嗽。她从大的方面又想到自己的家人。继续祷告:“天父啊,求你怜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让他们免于瘟疫的侵害,生命无忧。尤其是爸爸妈妈,他们一辈子很辛苦,没有怎么享福。他们之所以盼望我能够嫁给少年伯爵,是因为他们希望我也能摆脱贫困。能过上幸福生活。天父啊,求求您,你的怜悯临到他们。等瘟疫过去,我们就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一起庆祝,一起欢笑赞美主。另外,也求您施展恩手在彼得上,让他能够战胜病魔。他那么善良,求你的愤怒在他身上收回,他康复后,会接续他爸爸,好好服侍您。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直到您再来的时候,接我们一起回天家。”此时,伊文捷琳的眼前浮现出在和煦的春光下,大家一起欢笑的日子,在教堂里,又响起了庄严肃穆的圣歌。大家齐声赞美神的恩惠。

    就这样,伊文捷琳一夜,躺在垫子上歇一歇,祷告一会,又歇一歇,她的心潮如海上的浪涛澎湃着。

    等凌晨5点时候,菲利普牧师路过圣殿,听见伊文捷琳仍旧用微弱的声音祷告,那时候,整个小镇仍旧在沉睡中,万籁俱寂,所以,尽管伊文捷琳.斯托克 的声音很轻柔,仍旧可以听到。只见伊文捷琳.斯托克 时不时咳嗽,娇弱的身体前后颤动。看不清她的脸,但看出她身体很虚弱,但仍旧坚持。

    他不禁进入圣殿,坐在了最后一排位置上。

    伊文捷琳继续一边流泪,一边祷告:“天父啊,求你开恩可怜一下菲利普牧师,他原来很敬虔,一般的牧师会收主持婚礼、葬礼的小费,他却两袖清风,甘心为了遵行您的旨意,忍受贫穷。但是,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瘟疫,他却改变了,这实在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他接受临近村亚姆村的建议,为了不使瘟疫向北部蔓延,让村民自我隔离,为了更多同胞免受其害。但是,他面对死亡,还是退缩了。主啊,人面对死亡都是软弱的。是的,主,你在客西马尼园也是软弱的。面对死亡也很惧怕,但是你还是战胜惧怕,而是,选择完完全全顺从神,走上了各各他。天父啊,求你让菲利普牧师的心回转。求你让他不再如羊走迷,而是刚硬的心变得柔软,好谦卑下来顺服您。是的,他做牧师已经30多年,明白很多道理。但是他生命里有致命的软弱,天父啊,求您让他看到,我们朽坏的身体,羞辱的身体,软弱的身体,属于□□的身体终究会过去,你已经给他预备了不朽怀的身体,荣耀的身体强壮的身体,属于圣灵的身体。让菲利普牧师不再看重现在的身体,而是全身心地关注您的国度。为您的国度而尽心竭力地侍奉主,回应主耶稣在十字架上舍命流血的爱。

    主啊,昨天我劝说菲利普牧师,他没有听从,也许我作为小辈不应该如此。但是,我真的不愿意他继续执迷不悟,沉沦下去,不愿意他失去永恒的福分。天父啊,求您开启他的心,让他的心不在顽梗,而是仍旧回到您的里边。”

    伊文捷琳大哭,泪如雨下。她祷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敲在了菲利普牧师的心窗上,使得他也无法顺畅地喘气。菲利普牧师回忆起自己当初在教堂的十字架下的宣誓的情景。他当时信誓旦旦,即使死也不能让耶稣的爱和他分离。如今,死亡没有临到,他却与主的爱。他向台下走去,回忆着昨天伊文捷琳昨天对自己不义行为的义正词严的声讨,以及自己对上帝的管教的抵抗,不禁羞愧万分。他准备前去扶起虚弱的伊文捷琳 。突然,伊文捷琳说话声音越来越微弱,倒在了垫子上。菲利普牧师快步前去,只见她在垫子上已经不省人事。本来身体虚弱的她经过这羁旅劳顿后,身体更加瘦弱,如同暮春季节被狂风打落的残芳。脸上很憔悴,脸色黯淡。一副久病的样子。菲利普牧师心疼起来,便吃力地从垫子上把伊文捷琳抱了起来,这时候,迎面碰见了老大爷。老大爷心疼地说:“这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她这两天每天都到后院看护马儿,也总是关心我,为我做饭。还常常说,给我添麻了。” 伊文捷琳的大爱感动了菲利普牧师。不!是上帝的爱彰显在伊文捷琳身上,感动了菲利普牧师。他决心悔改,对老大爷说:“大哥,我昨天说了谎话,我其实不是为了传教,而是我怕感染瘟疫,我怕死。”

    老大爷说:“这很正常,我也是如此,但是我靠着神加给的力量胜过对死亡的惧怕。”

    老大爷带路,菲利普抱起伊文捷琳,进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放在了床上。只见伊文捷琳气息微弱。菲利普牧师想起昨天她感冒咳嗽,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发现她在发高烧。但是,这时候因为瘟疫蔓延,很多医生去医治含有瘟疫的病人而自己也被感染身亡。在这关键时刻,是不可能找到医生的。但是,由于伊文捷琳小时候就开始到教堂,这十多年,菲利普知道伊文捷琳的身体状况,她的身体素质很不好,一般是被医生医治吃药,针灸才能好起来。很难自己扛过去。菲利普牧师很着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很简单的感冒生病香消玉殒。老大爷说:“教堂后边的储藏室有一个药柜子,放着一些草药,我去找找有没有治疗感冒的草药。”菲利普牧师十分羞愧,他知道,一向身体单薄的伊文捷琳因为自己的百姓而追赶他,费心思,患病,如果有个好歹,自己便一生无法从自责中走出来。

    过了一会,老大爷从地下储藏室找到一包草药,洗了一个很旧的小锅,煎药。

    在大爷煎药的时候,菲利普牧师来到圣殿祷告:“天父啊”刚刚喊出来,就泪流满面。因为他很久没有亲切地称呼神为“天父啊”他实在是远离神太久了。确实,我们每一个上帝的孩子,即使远离上帝太久太久,即使我们太多罪恶得罪了公义圣洁的上帝,我们的慈爱的上帝,我们亲爱的天父都依然接纳我们,饶恕我们,否则,他绝对不会让他的独生爱子为偿还我们的罪债,在十字架上为我们舍命流血。“天父啊,我实在是悖逆,背弃你。求你赦免我的罪过。天父啊,我确实不应该怕死出逃。我惧怕死亡,但是却没有丝毫没有意识到你威严的审判。而且,当昨晚伊文捷琳指出我的罪恶的时候,我却反抗。我是多么地不像话,连畜类都不如。天父啊,我原本知道,伊文捷琳.斯托克 一向身体虚弱,但是为了把我找回,不顾山高路远,千里迢迢地奔波,饥寒交迫摧残着她那柔弱的身体。她就是为了我能够回转,不至于沉沦,也能转回后带领全村人好好认罪悔改,归向于您。天父啊,我向你认罪悔改,求您饶恕。也饶恕您的其他子民。我们披麻蒙灰,一起在您面前屈膝,求您再次施加恩典与怜悯。天父啊,求您收回愤怒的杯,不要继续倾泻。现在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天父啊,求您开恩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罪人吧!您说过“耶和华的怒气是转眼之间,祂的恩典是一生之久。”也求您医治伊文捷琳.斯托克 的身体,让她尽快康复。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体察您心肠的好姐妹。求您施恩手在她身上,医治她。天父啊您说体贴□□乃是死,体贴圣灵乃是生命平安。我确实体贴□□,不体贴圣灵。主啊,你说,凡是跟从我的人,应该舍去自己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从。天父啊,我确实不但不舍己,还自私自利。极为不大符合您的心意,极为不讨您的喜悦。”然后,菲利普牧师又哭泣不止。

    大爷把药煎好后,用小勺子给伊文捷琳喂了。伊文捷琳晚上苏醒,便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这件房子比村里教堂的神职人员住的房子好很多。宽敞明亮,紫色的落地窗帘大方得体。刷着棕色油漆的光亮的办公桌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软绵绵的红色的地毯,虽然落了很多灰尘。

    大爷熬了点粥,也给伊文捷琳喂下去。伊文捷琳醒来第一件事是“菲利普牧师在哪里?”可见她多么挂念。大爷告诉伊文捷琳 :“菲利普牧师今天早上认罪悔改了”

    身体虚弱眼睛没有神的伊文捷琳的眼睛突然放光,像被擦亮的灯泡重新点亮。她微笑地点点头。仿佛这件事在她心中比自己的身体以及其他的都重要。伊文捷琳又问:“大爷,您知道我的马如何?”大爷说:“安然无恙”大爷心想:“这位姑娘确实非常美善。她全然不顾自己,一心为了他人。”

    晚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伊文捷琳又喝了一次药,第二天早上烧就退去了。

    第二天早上,菲利普牧师的悔改给伊文捷琳很大的精神上的力量,早餐,她吃了很多东西。菲利普牧师来探望,见伊文捷琳身体好转,虽然还是有一点咳嗽,脸上还是贫血没有血色,但是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

    “你今天感觉身体如何”菲利普牧师关切地问。和前天晚上态度大不一样。之前对于伊文捷琳的埋怨完全散去,如今,看伊文捷琳如同自己的女儿。

    伊文捷琳坐起来,说:“菲利普牧师,我现在好多了。很高兴听说您已经认罪悔改。”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然后她说:“我感到好多了,咱们启程吧。”菲利普牧师说:“路上颠簸劳碌,你一向身体很虚弱,不如多在这里歇息两天。”伊文捷琳说:“没事,”伊文捷琳.斯托克 正要走,大爷给她端上药来,让伊文捷琳喝下。

    于是,伊文捷琳把自己骑来的马和菲利普牧师的马车的马套在一起,便启程了。他们正准备启程,大爷跑出来,把剩下的药递给伊文捷琳 :“孩子,你拿走吧。放在这里没有人用。”

    “我今天身体好多了,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善良的伊文捷琳.斯托克 拒绝了。

    但是菲利普牧师代替伊文捷琳接过来药。因为伊文捷琳身体很不好,万一路上感冒又发作。现在瘟疫蔓延,医生因为给患者看病,很多感染黑死病殉职了。很难找到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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