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看着朝她慢慢逼近的黑衣死士们,又抬头看向江天客,无奈冷笑一声:“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
江天客得意的笑笑:“可能是我比林枫的人多知道了些事情,所以,更容易猜得出你身处何地吧。”
慕雨抬起握剑的手:“什么事情?”
“不就是仙门众派在和静镇这边捉妖的事情吗?”
江天客依然笑着,温声慢语,像是与老友叙旧。
慕雨握剑的手微微调整了下角度,不敢轻举妄动。
想来也是,诸多修士从这边走出,江天客带着人若是一直在这一带巡查,再耐心等候,必然能够拦截到自己。
树上江天客手上扇子微微晃动:“慕雨你看,咱两没白认识这么长时间吧?”
江天客言罢,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那些黑衣死士听到声音,拔剑朝慕雨和安玉屑攻去。
慕雨费力护着安玉屑拼杀几招,迅速显处劣势,偏偏死士们功夫了得,又招招逼命,不留喘息。
安玉屑在她身后躲闪,没有动作,漆黑的眼瞳中杀意渐浓。
而树上江天客紧握折扇,死死盯着下面的安玉屑——死士与慕雨此战,意不再取慕雨性命,他定要在这混乱之中,等个合适的机会亲手取安玉屑性命!
谁知此刻出了意外情况,一个死士之剑刺向慕雨眉心,另一死士朝慕雨下盘攻去。
安玉屑眸沉冷。
江天客眉紧蹙。
几乎是同时,这二人都有了动作。
安玉屑抬手轻轻撞在慕雨执剑的手臂上,原本向前刺去的剑上挑过去,将刺她眉心的那位死士的脖颈划出一道伤口。
而后,安玉屑又拽住她的手臂向后一撤:“小心!”
慕雨手中之剑向下一扫,将攻她下盘的那名死士的脚踝砍出一道深深伤口。
鲜血从那死士的脚踝溅出时,江天客正巧从树上跃下,一身干净的白衣又染上了血渍。
安玉屑与他,隔着血雾、隔着慕雨对视一眼。
两方相看,眸中带杀!
江天客冷笑,掷开扇子:“好毒辣的招式。”
慕雨也察觉不对,但她此时也顾不上深究安玉屑为何能助她出剑,只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应对战局。
她持剑再度出招,以应对江天客飞掷过来的折扇。
可她手腕已经发软,扇子终归是快她一步。
剑未挥出,折扇却已划伤了她的手腕,带出一条血痕散落半空。
那剑,自然也就从手中跌落。
安玉屑瞧见,唇角浮出笑意,在她身后真是眼明手快,顺势就握住了云风手柄,毫不犹豫——
江天客伸手握住转回来的折扇,盯着安玉屑的手喝道:“放!”
随着一声高喝,一张布满尖刀的大网从慕雨和安玉屑头顶罩下。
安玉屑眉间一凛,抬手将云风扔至空中,将刀网扫开一个破口后自己轻盈一跃到了剑上,化成一道光消失了。
破口的刀网没有罩住慕雨,刀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恰好都掉落在慕雨的身边。
这个安玉屑挥剑破开的口子,就像是为慕雨量身定做的一般。
一时间,整片胡杨树林中只有刀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慕雨抬头看向安玉屑消失的方向,只觉浑身无力,她脑中闪过许多相处时的细节,无比懊恼。
她咬牙,得出结论:
他会御剑!
他不恐高!
他一直在骗她!
江天客已走到了她的身侧,咬牙:“人跑了!”
慕雨闭了下眼,想到第一次出巧云台时,师父就在云风剑上下过追踪咒,因此,无论安玉屑跑到哪里,她都能寻到。
想到这些,慕雨松了口气。
左右安玉屑是跑不掉的,拿着云风逃跑,倒是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既然跑了,我们分头去追啊!”慕雨故作焦急的说着,抬腿就要走。
谁知膝窝突然一疼,她吃痛。
人又被江天客踹得跪在地,慕雨的手腕又被他反手拧住。
江天客在她身后冷笑一声:“是得追!但这次得是你带着我追!”
说完,江天客转头看向身侧站着的一名死士。
那死士会意,拿着绳子就去捆慕雨。
看着慕雨被人五花大绑,江天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扇子都摇得轻快了些。
可他忽然皱起眉毛,他瞧见慕雨衣领处露出的金边儿。
是捆仙绳。
江天客将折扇一收,朝慕雨走去,毫不犹豫的伸手将捆仙绳从她怀中扯了出来。
慕雨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天客。
他拿着捆仙绳将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给捆了起来!
慕雨怒极反笑,再次询问:“分头追不好吗?”
江天客嫌弃的看着慕雨脏兮兮沾着血污和泥土的脸,摇摇头:“不好。”
她抬眼瞪他:“天地茫茫,他会仙法,你这么耽误时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江天客伸出一根手指,使劲蹭了蹭她脸上的血污后,将那根手指放到了眼前,皱眉啧了一声:“就是因为会仙法,才得要你啊,不然我怎么找得到人。”
慕雨抬眼瞧着江天客嫌弃的皱眉说了声“真脏”,不由失笑。
她此时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得先摆脱江天客。
那些死士的头领此时走到了江天客跟前:“江公子,事先说好的银钱,现在可能结钱了?”
江天客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两块银锭子递到对方手上:“五十两纹银,不多不少。”
那人收了钱后,招手示意,弯腰背起那被砍了脚踝的人,而后带着一干手下离开了此地。
江天客拽着捆仙绳,让慕雨跟在了自己身后朝前走去:“你这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仙法加持,过一会儿自己就松开了吧?”
慕雨没好气的说:“你可以试试!”
事实上,根本不会,捆仙绳无论是手动绑还是用仙法绑,都会将目标捆得格外结实。
当然,她不准备告诉江天客,也不想告诉他。
所以,慕雨没有说话。
谁知前面江天客会意点头,站住脚步绕到她身后:“算了,你们那些仙术道法防不胜防。”
他伸手解开了捆仙绳揣到自己怀中,而后将捆着慕雨的另一条绳子露出了些头儿握在手中。
慕雨不能理解:“那是我的绳子!”
江天客回头笑了笑:“现在你是我的俘虏。”
“所以呢?”
“所以,你的,就是我的。”
“那我也不能是你的俘虏啊!”慕雨的声音抬高了几分。
“你该不会又要和我说咱们相识时间很长,和我是朋友,不能当俘虏了吧?”
慕雨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江天客却忍不住回头瞧她:“这些话可都是你之前和我说的,怎么,我转述给你,听着刺耳?”
“我没忘!”
江天客颔首微笑:“没忘就好。”
他似乎心情好极了,也不在乎衣服上还沾着血迹,若是以前,他鞋上沾一点尘土都会不高兴。
“慕雨,若是之前你就能看清局势,与我合作,不仅我会客气待你,还会将两千两黄金尽数都给你。”
慕雨盯着他衣裳上逐渐变黑的血迹,挑眉:“现在呢?”
“现在你可什么也得不到!”
她想起江天客要杀安玉屑的理由,不由皱眉:“你说安玉屑他为了一己私利陷害前朝太子的舅舅贪赃,可是我听他说不是那样。”
走在前面的江天客听到这些,不由脚步放缓,声音紧绷:“你特意找他去求证这件事了?”
“没有。”慕雨盯着他的下颌,这个角度能窥探到他的神情,“只是无意聊起,发觉这事另有内情,或许,你要错杀一个忠君爱国的好人了呢?”
“好人?”江天客不由冷笑,“你与这人相处这么多日子,你认为他是个好人?”
慕雨蹙眉:“他人好不好的,与我关系其实不大,但这对你很重要吧。”
江天客不再说话。
慕雨快走了两步,到了他的身侧:“你想想,一个奸佞小人如果只顾自己私利,他何苦去坑林家兵败于西南边境?坑林家折损士兵三万呢?”
江天客侧目朝她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对他没好处啊!”慕雨加快脚步,绕到了他另外一侧。
“怎么没有好处了?”
江天客再次停住脚步,抬手用折扇狠狠的打了她的头。
慕雨吃痛皱眉。
“他难道没有利用这次林家兵败?没有从军营逃出?”江天客不解气的继续质问,“他若当真不为私利坑害林家,为何不是六殿下逃出军营,而是只有他自己?”
慕雨:“我……”
江天客还没问完:“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保下安玉屑放弃黄金了?”
“没有!”
慕雨回答干脆,看了一眼江天客严肃的神情,苦恼的啧了一声,本来刚才还想和他讲讲安玉屑确实为六殿下忧愁万分,但此刻看来,还是算了。
即使讲了,江天客也不会更改主意,更不会给她松绑!
反正自己都达不成目的,她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和他纠缠,况且,她也没有义务为二人解除误会。
左右,安玉屑早晚也是一个死。
慕雨这样思忖完,心里轻松极了,抬头看着江天客:“我渴了!”
“什么?”
慕雨撇嘴:“你要让我帮你抓安玉屑,不能让我渴死饿死吧?我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喝过水也没吃过东西。”
江天客皱眉:“我去哪给你找水喝?”
“这附近不就有孔雀河吗?”
“孔雀河离城镇远,不去找安玉屑了吗?”
慕雨歪头:“你就那么肯定安玉屑会去镇上?他万一喜欢走山野丛林呢?”
江天客眨了下眼睛,点头说“行”,带着慕雨朝孔雀河的方向走去。
路上行走艰难而又炎热,二人穿过广阔的胡杨树林后还要经过一片荒漠,其实,现在的时令若在中原,并不会如此炙烤。
偏生这里,出了胡杨树林的遮蔽,就会变得灼热难耐。
慕雨亦步亦趋的跟着江天客走在荒漠之中,只觉腿上酸软,连日间奔波战斗的疲惫在太阳底下被放大了许多。
她头脑发胀,眼前发黑,脚下一软,整个人就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江天客手上绳子一紧,没有防备的,也跟着她就翻了下去。
待两个人滚落至平坦之处时,已浑身沾满了沙子。
慕雨费力撑起身子,张口呛咳起来,唇边也全是沙子,一嘴的土味儿。
江天客坐在她旁边拧眉:“脏死了,这几次见你,没一次干净的时候!”
慕雨胡乱擦了擦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江天客嫌恶极了,伸手拍打着白衣上的沙土,却怎么也拍不完。
有些好笑,慕雨盯着他笑出了声。
“还笑?”
江天客嫌弃的啧了一声,拽着她一同站了起来。
可他刚刚起身,却绝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又重重摔趴在了地上。
慕雨瞥见江天客脚边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不由微微愣神。
她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结论,慌忙朝四周看去。
有人对江天客施法!
莫非是安玉屑?
可是荒漠辽阔,日光鼎盛之下连个多余的影子都看不到,又从哪里来得第三个人呢?
慕雨不能接受自己判断错误,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最终将目光收回,慢慢落在了从沙土里站起来的江天客身上。
这次,他的脸上也沾满了沙子。
江天客用袖子擦了下脸,可袖子上也全是沙土,根本蹭不干净。
他有些不耐烦,拽着慕雨朝前走去:“就不该带你来喝水!”
“我们马上就到河边了。”
慕雨朝前方看去,已经见到了绿洲。
江天客白她一眼,用手拽紧绳子,两人张开双臂,足尖轻点,一同用轻功荡去了河边。
稳稳落下后,江天客连忙蹲下捧起清水去洗脸,可谁知水还没有沾湿脸庞,却突见一条又细又小的红蛇从水中冒出,爬过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