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半月后。

    岁云抱着两盆菌菇,白大褂边袍沾上几点泥土,淡淡的黄在洁白中略显突兀,衣摆随风起,匆匆忙地迈着步伐,步子虽焦急,她手上的力度却是稳的。

    她猛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正要高喊一句“王淮辉”,电光火石间,瞧见旁边还坐着农院的另一位老教授,她立即温声尊敬地道,“导,西园的菌菇培植出来了,麻烦你看看情况。”

    岁云连又向另一位老教授礼貌问好,老教授和蔼地朝她点头,目光间似是有欣赏之意。

    王淮辉闻言,受宠若惊了刹那,但凭借他行走江湖多年的老辣,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好大徒儿这是在和他“师友徒恭”,他自然是欣喜地配合着,严肃地看了过来,声音老沉浑厚,眼前的黑框眼镜一抬,黑鬓冒着白,瞧着倒是很像正经学者,“嗯,我看看。”

    见王淮辉和岁云在讨论,老教授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

    关上门的瞬间,岁云的气场就变了,王淮辉也陡然向后退了一步,一退再退,似乎下一秒就要蹲到墙缝里面去了,岁云垂眸,看不清眸中的情绪,咬牙切齿道,“王淮辉!”

    王淮辉显得格外的弱小又无助,他讪讪一笑,“意外,意外,这都是意外!”

    话音刚落,他四指有模有样地并拢,“发誓”状,“我发四!”

    最后一个字音,但凡不是侮辱他人耳立,都能听出是平舌音。

    岁云没眼瞧,“说吧,这两盆菌菇,怎么会从实验室跑到西园大棚?”

    这两盆菌菇是岁云他们新品菌里面的品种之一,如果一切正常,将会在下个月的两校菌菇交流会上正式实验推行,顺利的话,后面就能慢慢在全国推广种植。

    是的,没错。

    青大和晏大的新品菌交流会,延迟到下个月了。至于理由,就是离谱又真就这样,晏大的研究人员在品尝新品菌时,由于种(菌)种(子)原(没)因(熟),连带着提前过来调查情况的专家,齐刷刷跟地里种的小蘑菇似的,一个接一个躺医院了。

    岁云和王淮辉一行青大农院人还曾去医院探(嘲)望(笑)隔壁的,岁云到现在想起病房里的场景都觉得魔幻,很心酸很可怜,但是……莫名有点好笑。

    有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的“毛毛虫”,有紧紧抱着自己怕自己洒了的“珍珠奶茶”,有在都快供暖的十月天打开窗户,风中驰骋的“大风车”……

    看了一会儿,几人也不忍直视了。

    临走时,晏大附属医院的医生一脸头疼,岁云隐约听见他们好像在讨论,要是这明天还不见好转,立刻打包送到南霖省交给更专业的来处理。

    瞥到周围同门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岁云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她就知道她这几个同门没少背着她偷摸在实验室煮菌子吃。

    王淮辉硬憋着想挤出解释的话。

    真是活久见,明明他才是导师好不好!

    千钧一发之际,门被推开了,王海辉瞧见来人,就差没一个熊抱,两眼激动的泪汪汪,“好徒儿!”

    岁云叹了声气,转身对上门后的庄毅,“师兄,你不能每次都替他开脱,你看看别家的导,卷到快飞起,你再看看他!”

    话语间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王淮辉底气不足地小声反驳了句,“那别人家的导再好,不也我才是你的导。”

    “……”

    岁云太阳穴突突地发疼,她当初是怎么会觉得王淮辉“很靠谱”的,毫不犹豫地选了他当导!

    说起来就是滚滚黄河泪。

    庄毅也附和道,“菌菇放在实验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直没长出来。阴差阳错把它放在大棚里,它倒是长得挺快的。”

    岁云手中的菌菇长势正好,哪里有半点在实验室时半的死不活,令他们也跟着一颗心提着。

    庄毅也没想明白,他们在实验室就差没把菌菇供起来了,对方却就是随时一副下一刻就要嘎了的样,眼下这会儿,蓦地有种他们像个笑话。

    就真的。

    长哪儿都行,就实验室和培养皿里就不活了是吧。

    岁云也不想再多说,只是用一种家长叮嘱自己粗心小孩那样的无奈口吻,“导,你下次可长点心!万一没活……”

    岁云目光稍冷。

    王淮辉赶紧保证之后绝对靠谱,庄毅也趁机转移话题,“后天咱们院就要去代溪村下田实践了,你们准备怎么样了?”

    农院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组织学生去津南市的代溪村实践,农院,顾名思义,不去真地种地养家畜,那都是白费力气。代溪村不远处还有津南市最大的食用菌养殖基地,村里和山上也可见各种食用菌。

    如此完美的条件,它当之无愧成为青大农院的下田实践第一选择。

    岁云打算的是轻装上阵,用小行李箱装点换洗用品和和必需品就差不多了,毕竟是去实践的,也不用像旅游那般准备得面面齐全。

    岁云忙活了约莫半小时,捶了捶微发酸的腰,侧眸瞧见阮一依也收拾好了,她拉上登机箱的拉链,拍拍手,“大功告成!”

    岁云没忍住走到她旁边鼓了下掌,调侃道,“行啊,公主殿下也微服出访了?”

    阮一依嗔怒地的瞪了岁云眼,傲娇叉腰,“我可是很有农院人的自觉好吗?咱是去干活的,可不是去选美的。”

    徐甜甜闻言,笑道,“刚入学那会儿,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犹记得第一次下田实践,阮一依可是足足塞了两大行李箱,当然,后面都成了负担,也是狠狠吃了个教训。

    阮一依嗔怪地跺脚不满,“徐甜甜!”

    岁云和徐甜甜却是相视一笑。

    缘分是奇妙的,刚入学的时候,阮一依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戴了个墨镜,背着最新款的香奶奶,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还有好几个保镖簇拥着,也没和她们说话,有种颐指气使的感觉,浑身透着豪门大小姐的高冷范儿。

    事后阮一依有问过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她们沉默了会儿,最后很有默契地说了句,“作精大小姐。”

    是的,她们肤浅的刻板印象了。

    但通过后面的相处,她们也发现了,阮一依虽然有时候会有点任性,瞧着像是骄蛮那类的,但人不可貌相,她心很真诚,对朋友护短的没话说。

    再者,一个为了养猪,对养猪爱得深沉,改了艺术专业志愿跑来动物科学的豪门千金能坏到哪儿去?

    听着是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阮一依的“离经叛道”,她家里到现在都没理解她的做法,一度怀疑她是疯了。

    没错,这就是岁云的善恶观。

    入我农门者,都是小可爱。

    ——

    当日早晨八点,几十号农院人拎着包,按名单排好队坐上院方安排的大巴前往代溪村。

    浩浩荡荡一群人聚在门口,又正值早八,别提多惹眼。

    周润韩是个好事儿的,当即就撇了慕圻往前凑,跟旁边同学打听,了解清楚后,登时跑到慕圻面前,“是岁云妹子她们院要出发去实践了,嘿,你别说,瞧着还挺像样子的。”

    慕圻单手搁在冲锋衣的口袋里,听见他话里的某个名字后,他淡淡往那边扫了眼。

    清晨的太阳很耀眼,蓝天白云,阳光轻拨开云层,树上拓下斑驳影绰,打在面前聚集着的人群身上,就像是铺上层金光,法桐挺立的校园林荫,有说有笑的朝气少年,年轻面孔中述着希望,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少年气。

    扎着丸子头,白衬牛仔,身材高挑的女孩在人群中赫然是焦点。

    岁云身旁女孩在和她说着什么,慕圻猜应该是她室友,岁云嘴角的弧度咧得很大,曜光灿烂,她置身光中,却又比光更明媚灼目。

    人群嘈杂,目光之所及,只那一抹明亮身影。

    眼里有光,心有理想,看着一如往常的笑,可却是更加的真实有力量。

    一时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慕圻眸光很深,定定看着。

    “诶,岁云妹子在哪儿呢?”周润韩想给岁云打个招呼,奈何他踮脚望半天了,都没瞅见岁云,真是头一次发现他们青大这么多妹子的。

    “左边,立牌旁。”

    慕圻敛眸,看向别处。

    周润韩将信将疑地往那边探,有参照物指引,他错开嚷嚷人群,片刻就找到了岁云。

    “嘿,真神了,这么多人你怎么找到的?”周润韩随意好奇一问,拍了拍慕圻的肩膀。

    慕圻看向周润韩,眉中认真不似作假,声线沉稳,清冽中夹着困惑,似是觉得周润韩这个问题很没必要,“需要找?不是一眼就能看见?”

    “……”

    需要找?

    不是一眼就能看见?

    艹。

    周润韩揉了揉眼,再抬眼看。

    第一眼--黑色的头。

    “……”

    你的第一眼我的第一眼好像隔了十万八千远。

    慕圻脚步轻盈,他与喧闹隔离开来,朝另一条安静的小道着,黑色于光融为一体,逼仄着冷意,眉眼余光散开,清朗疏离,轮廓清硬线条又浸上几分温润。

    周润韩也缩回了想过去打招呼的步子,朝前面人喊了句,“诶,等我会儿呗,想友尽啊?”

    那人没理,微偏的头又正向前边,步子悠悠懒懒,看着心情还不错。

    周润韩看了眼那边陆续上车的一群人,再移向慕圻。

    他不屑地轻哼。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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