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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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读完张爱玲的《色,戒》,我认为易先生是不爱王佳芝的,如果爱,怎么会杀了她后还沾沾自喜,面带三分春色?张爱玲自己也说,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所以,当我看电影《色|戒》时,我惊异于自己竟然从这段关系中捕捉到了爱情的影子。导演李安太柔软,在影片最后,他让易先生来到王佳芝住过的房间,摩挲着床单,隐隐潸然。那一刻,我的心与那爿珠宝店里的王佳芝一样轰然一声,我想,他是真爱她的。

    “在看这部电影时,我和好友一起为王佳芝流过许多眼泪。从王佳芝为这场滑稽的刺杀行动献祭自己的身体开始,到王佳芝第一次与易先生发生关系后,嘴边浮起的那抹笑,再到最后她坐在黄包车上,风车呼啦啦地转,我们都哭到不能自已。后来,眼泪风干在脸上,皱巴巴的感觉,好友叹了口气,说:‘王佳芝就是没得到过爱才这么傻。细算起来,易先生竟然是唯一爱她的人了,还好他是爱她的。’

    “我点点头。还好他是爱她的,仿佛有这句话,我们为王佳芝流过的眼泪就算没有白流,因王佳芝而空落的心也再次被填满。满满胀胀的,甚至让我睡不着。于是在凌晨三点多,我从床上爬起,翻出那本《张爱玲全集》,将《色,戒》又读了一遍。

    “我想我先前一定是错过了什么,才没有在小说中看到爱情的痕迹。

    “王佳芝爱不爱易先生?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不过她没有恋爱过,所以不知道怎样算爱上,这感情于她而言也是不清不楚的。但我想,她大概是爱的,毕竟她是个戏疯子,一场戏做到最后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也很正常。况且张爱玲一直在铺垫,说王佳芝十一二岁时就有人追,从十五六岁时起就忙着抵挡各方面来的攻势,并说明这样的女孩子不容易坠入爱河——只有反转了,这么强调才有意思,不是么?也正因为爱情冒头了,她在咖啡店里等易先生时,才会用那样似哀似怨的口吻,想:还不是新鲜劲一过,不把她当桩事了。

    “那么易先生呢?他爱不爱王佳芝?

    “还好张爱玲在故事的末端,将视角切向易先生的心理,让这探究变得容易得多。但这段心理描写又极具迷惑性,至少我初读时,觉得这个老男人真是自私自利、自怜自恋。如今再看,竟也奇妙地从中发掘出一段变态、阴邪的爱来。

    “易先生身边从不缺少女人,陪欢场女子买东西,他是老手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要归功于他的权势。和王佳芝也是如此,从香港辗转到上海,虽是一场瑰丽的奇遇,但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切的转折在于,王佳芝在那个生死时刻,于珠宝店内放走了他。他回到家中,心惊肉跳的同时又觉得诧异,他想王佳芝一定是真爱他的,不然她不会为了救他而放弃这场布置了两年的刺杀计划。他因此喜不自胜——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番遇合,他也溺在这场戏里,无法自拔了啊!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她爱他,所以他要杀了她。对于易先生这种极度自怜自恋的人来说,杀了她,才是完完全全地占有她。他也不怕王佳芝会恨他,因为他觉得,无毒不丈夫,若他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她死了,死在了她爱他的那个时刻,于是刹那间的爱情得以永恒。终于,她成为了他的伥鬼,她和她的爱情便永远地追随他、依附他。

    “2013年11月17日,凌晨4点14分。”

    李葵一放下笔,揉揉眉心。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幽幽亮着,旁边的小床上,方知晓睡得正香,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不知道是不是看电影的时候哭多了,她的眼睛十分干涩。然而她却没有睡意,她想继续动笔,却写不下去了,所以她草草地落了日期,未曾结尾的周记戛然而止。

    她靠在椅背上,发呆似的想了许久。

    过了半晌,她又提笔。

    “2013年11月17日,凌晨4点39分,续笔:

    “看完电影,我是那样相信王佳芝与易先生之间存在爱情,且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般相知的爱情。在那个日本人的酒馆里,王佳芝为易先生唱了一首《天涯歌女》,二人渐生泪眼,彻底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

    “我想,在易先生杀了王佳芝后,任何人都不会怪罪他,因为是他给王佳芝这个孤独的人一丝温存。大家也一定都相信,易先生杀王佳芝,是迫不得已。就像一场大家看惯了的悲剧,只要爱情得以上演,即便短暂如烟花也足够绚烂。

    “可我仍为我给爱情唱赞歌的心理感到不齿。

    “我的心因王佳芝的遭遇生起褶皱,却又被‘他是真爱她的’想法抚平。就像是王佳芝虽然遭遇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得到了爱情啊,所以她可以无遗憾地死去了。

    “这让我不寒而栗。

    “《色|戒》是一部爱情片,那么导演如何极致地去刻画爱情都不过分,所以我没有批评这部电影的意思。我只是震惊于自己的想法,从电影里跳出来,我便觉得自己狭隘,仿佛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完成被爱的课题。

    “当我再去看张爱玲的《色,戒》,我也竭尽所能地去寻找易先生爱王佳芝的蛛丝马迹。不得不承认,在前面解读易先生杀王佳芝的原因时,我写得酣畅淋漓,那样暴虐的爱情,那样自私的爱情,在我笔下,竟像是痴缠。甚至我开始想象,若我是王佳芝,面对这种极致的占有,我会不会心满意足地死去。

    “我为这种想象感到恶心,喉咙里像是咽了一坨棉絮。

    “我提醒自己,要与文艺作品保持距离。这些动辄倾覆一座城池的爱情只是镜花水月,回归现实,爱情不过是肉体凡胎、饮食男女。可哪那么容易呢?乱花已迷人眼,当我幻想起爱情,它仍旧亮烈,一招一式皆刻骨铭心。”

    李葵一又放下了笔。

    已经凌晨五点了,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线天幕。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视线回到周记上来,她又陷入沉思,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它交给刘心照。

    刘心照会不会想,你一个十五岁的学生,为什么要思考爱情?这不是你这个年龄段该思考的事儿。

    她会不会又想,你一个十五岁的学生,为什么要看《色|戒》这种电影?真是不乖。

    李葵一本能地觉得,刘心照不会这样,与其说她信任她,不如说她渴望她能信任她。

    这种事她也不能找别人探讨。她倒是信任方知晓,但方知晓对爱情的幻想比她还要不着边际,可以说完全是个糊涂蛋,很难不把她带偏。

    就先如此吧,李葵一合上周记本。

    不知怎么的,她还是没有睡意,于是她回到床上,半靠着,从床头堆起的一大摞书中随意摸出一本,是王安忆的《长恨歌》。这本书她已经读过,只是现在闲得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打开第一页,三行字跃入眼帘:

    2010年3月15日

    购于博雅书城

    苏见林

    李葵一这才想起,这本书还是苏见林落在这儿的。她跟他说了后,他说不要了,她便把书留了下来,这也成为了她读过的王安忆的第一本书。

    后来她也跟他一样,买过书后,总要在扉页写上购买的日期和地点。

    翻开,里面还有她之前做过的笔记。这跟她上课做笔记是一样的,她不爱用笔记本,通常是在书本上勾勾画画,有时在旁边写上一点感悟。现在再来看这些有感而发的东西,只觉得幼稚得好笑,甚至字迹也不怎么漂亮。

    就这样翻阅着,回忆着,直到天明。

    方知晓一觉睡到了十点多。因为昨晚哭过,所以她一睁眼,双眼皮儿变成了三眼皮儿,有点滑稽,李葵一看了大笑起来。方知晓还以为有眼屎,赶紧揉搓了几下,问:“还有没?还有没?”

    洗漱完,方知晓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新买的《时代影视》,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明星八卦。看了没一会儿,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儿,两人抬头看过去,是李葵一的弟弟,正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

    李葵一的弟弟叫李茁一。六年前,李葵一第一次知道弟弟的名字时,兴奋极了,因为这个名字很明显是比对着她的名字取的,这给她一种家庭的归属感。彼时她如王佳芝一样,心想:他们是爱我的。

    她跟弟弟不怎么熟。许曼华对弟弟的事总是亲力亲为,也不让李葵一帮带。李葵一也几乎不会主动搭理弟弟,可能是她太幼稚吧,也可能是她太小气,她看着弟弟身上的那些不曾属于她的宠爱,做不到毫无芥蒂。

    贺游原给的那盒巧克力她也没给弟弟吃,在抽屉里收着呢,还好现在天气冷,它们不会融化。

    方知晓抬眼看到李茁一后,像是做鬼脸似的,用牙呲他。她对这个弟弟自然也没什么好感,在她看来,这个小小的男孩子并不无辜,就是因为他,李葵一以前才受了那么多委屈。

    不想,李茁一看到方知晓的鬼脸后,以为她在跟他玩儿呢,竟咧嘴咯咯笑了,露出一口坏掉的牙齿。

    笑声吸引来许曼华。她看到儿子站在李葵一门口,一把把门推开了,木门砸到墙上,“咣当”一声,斥责随即传来:“在这儿站着干嘛,小心夹到手!”

    话虽是对着儿子说的,但那语气里的意思,好像在责怪李葵一就这么让弟弟站在这儿。

    “吃饭了。”许曼华说着,把李茁一扯走了。

    饭桌上只有四个人,李剑业不在,他在店里吃。许曼华给李茁一喂饭,李茁一摇头不吃,说下午要去玩充气城堡才吃。许曼华骂他两句,说他简直是讨债鬼托生的,却还是答应了。

    李葵一扒拉两口饭,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开家长会。”

    “大晚上的开什么家长会?”许曼华蹙眉。

    李葵一说:“年级统一安排的,所有班都在这个时间开。”

    “我哪有时间去?又不能把你弟弟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

    方知晓接嘴道:“叔叔呢?叔叔不能去吗?”

    “他得看店。”

    一个眼镜店而已,就算关一个晚上也不碍事,说白了就是不想去,李葵一和方知晓都心知肚明。李葵一倒是挺想让许曼华去的,她想让她的母亲看看,她的照片贴满了整片荣誉墙,她所有的老师都会对她极尽赞美——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她赢了似的:你不管我又怎样,我还是在闪闪发光。

    方知晓嬉皮笑脸道:“阿姨您可真够淡定的。您知道李葵她考第几吗?第一诶,而且是全市第一诶!要是我考这个分数,我妈别说去家长会了,怕是得拿着大喇叭在小区里宣传三天三夜,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她也愿意给我摘回来。这样一看,当学霸也没什么好的,还是我这种学渣好哇,只要成绩进步了,想要什么奖励都有。嘻嘻,李葵啊,你都这么优秀了,怎么还是这么惨啊!”

    这话许曼华听着挺不对味儿的,虽像在打趣,但话里话外不都在说她这个做家长的对女儿不上心么?

    许曼华脸色沉了沉。

    方知晓没完没了:“我妈可喜欢李葵了。我跟她说李葵这次又是全市第一,她恨不得把我给扔了,去给李葵开家长会。我妈这人吧,就特虚荣,她想象了一下,去给李葵开家长会的话,那简直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啊,所有的老师都来夸,所有的家长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她坐那儿,简直像如来佛似的,光芒四射啊!嘿,你别说,连我都有点心动了。”

    许曼华用勺子戳散米饭,喂到弟弟嘴里,说:“也是这么个考虑,葵一学习好,所以我和他爸爸都不担心的。家长会嘛,就是跟老师交流孩子学习上的问题,葵一没什么问题,其实我们也没有去的必要。”

    方知晓:“……”

    气死了,气死了,果然是狡猾的成年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

    方知晓向来心急气躁,此时也顾不得拐弯抹角了,直接嚷嚷道:“怎么没有去的必要?李葵一成绩好就不需要关心了吗?真的别太偏心了,我一个……”

    李葵一放下筷子,冷着脸:“方知晓!”

    方知晓愣住,她看了看李葵一,一张本就冷淡的脸上更有几分肃杀的味道,不禁让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再看看许曼华,也是脸色铁青。说起来有些好笑,这对母女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才真的像一对母女。

    李葵一站起身来,在方知晓无措的目光中走进卧室,不一会儿,她把自己和方知晓的书包都背了出来,淡淡地对许曼华说:“您去不去无所谓,如果不去的话,记得打电话给班主任解释一下原由。”

    说完,她拉起方知晓,在许曼华既震惊又气愤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

    二人沉默着,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方知晓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李葵一的脸色,她越想越懊恼,气自己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为什么非要撕破脸皮,她是一时爽快了,李葵一怎么办?那个家,李葵一还要不要回?

    “对不起……”方知晓涌出一堆眼泪来。

    “我没有怪你。”李葵一说。

    顿了顿,她续道,“真的。你说的那些话,未必不是我的心里话。不过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对他们说,你说出来了,也好……”

    她不是在安慰方知晓,她是真的这么想。

    她这个人,面对其他人时很强硬的。比如她不喜欢贺游原拽她头发,弹她脑瓜儿,她就会直接地跟他说。但面对她的家人不行,她站在他们面前,心理上就矮了一截儿,她才是乞怜的那个,还好她不是小狗,她没有尾巴,还好她长着一张臭脸,不然的话,她早就露馅儿了。

    所以,方知晓说出来了,也好。

    方知晓不信似的,还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李葵一笑笑,把一只书包递给她:“你自己背,很重的。”说完,她四周张望了下,看到一家麻辣烫店,“还没吃饱吧?我请你继续吃。”

    方知晓擦了擦眼泪,瘪着嘴:“哦。”

    吃完饭,二人搭公交车去市图书馆。方知晓是为了写作业,而李葵一的作业已经写完,去那儿只是看书。李葵一主动把自己的语文卷子拿出来,递给方知晓:“喏,不想写的话你就抄。”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哄人了,方知晓终于眨巴眨巴眼,笑了。

    学生时代,大家都不爱写语文作业,觉得要写的字太多,一般来说,语文老师也比较好欺负。但李葵一是那个会认真写语文作业的,连卷子上的古诗词默写都一笔一划地写。

    方知晓从书包里掏出语文卷子,开始“复制粘贴”。李葵一趴在桌子上,看一本讲宋代历史的书。午后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温暖却不刺眼,这就是秋天的好处,连天气都是干燥清爽的。

    抄完大半张卷子,方知晓忽然听到旁边有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像在啜泣。

    她看过去,李葵一正盯着一本书,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落在图书馆深木色的大桌子上,形成一个个小鼓包。

    完了,她其实是介意的,方知晓的心揪起来。

    她给她递纸巾,一张又一张,可她的眼泪却像止不住似的,哗啦啦地流淌。搞得方知晓也很想哭了,她今天真的是犯大错误了。没办法,她只好把她拉出阅读区,去到外面可以讨论的地方,准备安慰安慰她,再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李葵一见她拉她出来,又吸吸鼻子,问:“怎么了?”

    方知晓声音呜呜的:“你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我不是说了不怪你吗?”

    “可我看你难受,我也跟着难受……”

    李葵一瞬间破涕为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在为那件事哭啊?”

    “不然呢?”

    “……我刚刚在看王安石变法,觉得王安石实在是太可怜了,他一个小老头儿,孤立无援的,你知道么,都没人站在他那边儿。”说着,李葵一眼底又浮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方知晓“哇”一声,拎起拳头砸向她:“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晚自习时,同学们在底下学习,刘心照在讲台上布置家长会会场。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欢迎的大字,又画了些图案。底下的学生们时不时好奇地抬头看一眼,嘀嘀咕咕几句。

    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就已经有家长在门外等了。他们对着窗子探头探脑的,像是在找自己家的孩子坐在哪,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同学们也渐渐坐不住了。

    终于,第二节课下课。刘心照吩咐:“大家去五楼的501号教室,我给大家布置一篇作文,写完后,大家把作文交到课代表那里去,然后——”

    她停顿了下,引得大家心里期待不已。

    刘心照笑笑:“交掉作文,大家可以去操场上放飞一下自我。”

    “呜呼——”教室里欢腾起来。

    刘心照敲敲讲台桌:“但是,不许去其他地方打扰别人上课,你们唯一的活动范围就是操场,并且,在放学前五分钟回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喜气洋洋地嘶吼,迅速地收拾书包。

    “夏乐怡,你去组织一下家长进教室。李葵一,跟我来一下办公室。”刘心照说。

    教室门开了,学生们涌出去,又被等在外面的家长捉住,打哈哈应付几句,就溜走了。李葵一进了办公室,刘心照把作文本抱给她,说:“如果你先写好作文,你就去玩儿,让他们把作文交到讲台桌上就行,别傻乎乎地等他们。”

    李葵一傻乎乎地笑:“哦,好。”

    她刚抱着作文本要走,忽然一个人就迎着她的面儿挤进了办公室——竟是许曼华!

    李葵一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吃惊,就看到许曼华走到了刘心照的办公桌前,笑说:“刘老师您好,我是李葵一的妈妈。”

    刘心照也微有诧异,却不动声色,看了看李葵一,又看了看面前这位女士,伸出手来:“您好您好,请坐。”

    许曼华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问:“李葵一这孩子还听话吧?”

    刘心照笑道:“这孩子没话说,无一不优秀。”

    “那就好,那就好。”许曼华也跟着笑两声,忽然又皱皱眉,说,“我原先还有点担心呢!您不知道,这孩子可有自己的想法了,表面上看着乖得很,其实倔着呢,一丁点儿不如她意都不行。”

    “是么?”刘心照随口应一声,抬眼看向还站在办公室门前的李葵一。她还抱着那摞作文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指紧握着,像是无所适从。

    许曼华像在说什么乐子似的,眼角挤出几条鱼尾纹,笑眯眯道:“怎么不是?倔得很呢!她中考那会儿,学校不是奖励她10万块钱么?哎哟,我们做家长的,竟连看一眼都没看到。10万块钱呢,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估计说出去别人都不敢信的。”

    刘心照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许曼华,眼中笑意疏浅。忽然,她招招手,让李葵一过来:“是这样么?”

    李葵一垂着眼,手指搓着作文本的一角,良久,点了点头。

    刘心照站起身来,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本事这么大啊。”

    她又转头看向许曼华,说,“这么有主见的孩子,确实难得,做家长的,可要好好培养啊!对了,家长会也要开始了,葵一妈妈,我们还是去教室里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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